蕭茲和西蒙,甚至是人質曲蒨和于寒--呃,于寒暫時除外,三人一直到人質安然無恙的被送回家之後,還是搞不清楚這件「獵犬殺手」事件到底是怎麼解決的。
事實上不單只有這件事,于寒的男人甚至連遠在英國那母子三人都一並搞定了,沒想到那三人竟然主動簽下讓渡書,公開聲明今生今世主動放棄任何形式的遺產、捐贈、讓與等財產繼承權,如獲此類財產定當無條件捐予國際紅十字會。
天要下紅雨了嗎?那三個人竟然「主動」不要錢?
不,天沒下紅雨,所以那三人自然也絕對不可能會「主動」不要錢,而是迫于某種他們抗拒不了的勢力,才會不得不低頭認命的。
只是這個勢力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勢力呢?才短短兩天而已,除了人質安然無恙被釋放回來之外,事情竟然還有如此戲劇性的轉變,真是讓西蒙怎麼也想不透。
蕭茲多少可以推敲出,這件事絕對和五樓那個名叫奎狩之的男人有關,但是現在的他根本就沒有多余的時間或力氣去探討這件事,因為他光是安撫老婆、請求老婆原諒的時間都不夠用了。
曲蒨有驚無險的回到家之後,就完全不理他。
「蒨,妳是不是受傷了?讓我看看好不好?」迎向從浴室梳洗出來的老婆,他帶著些許不安,小心翼翼的開口。
「我沒事。」非常冷的聲音。
她果然在生氣,而且氣得不輕,因為她剛剛進浴室關門時,差點把緊跟在她身後的自己的鼻子撞歪,還鎖了門不讓他進去。
「對不起,我讓妳受驚嚇了。」他靠近她,試圖擁抱她,卻被她冷冷地推開。
「你應該先去向于寒說對不起。」她看也不看他一眼。
「我剛剛已經跟她說過了,也跟她先生道過謝了。」他一臉討好的說,想再度靠近她,卻被她冷凝的目光釘在原地,連動也不敢亂動一下。
她轉身走出房間。
他急忙跟上。
「小剛,要不要跟媽咪到八樓睡覺?」曲蒨輕聲問向坐在客廳看電視的兒子。
蕭茲擠眉弄眼的對兒子拚命搖頭,示意他說不要。
到八樓睡覺?她的意思該不會是想和他分房,不!分樓睡--不對,八樓和七樓既不同戶也沒有通連的室內樓梯,這怎麼能說是分樓睡呢,應該說是分居才對吧?
曲蒨該不會是想和他分居吧?
「不準!2等不及小剛幫他,蕭茲已倏然月兌口叫道。「不準妳到八樓去。」他大聲否決,但一會兒卻在老婆冷眼注視下不由得弱了氣勢。「夫妻本來就應該住在一起的。」他委屈的說。
「小剛,時間不早了,你該去刷牙準備睡覺嘍。」曲蒨低下頭溫柔的對兒子說。
「媽咪,我們還要到八樓睡覺嗎?」小剛看了一眼平常總是雄赳赳氣昂昂,現在卻顯得有些弱勢的藍眼爸爸,童聲稚女敕問道。
「你想到八樓嗎?」
小剛又看了藍眼爸爸一眼,然後搖頭、「不想。」
蕭茲立刻露出潔白的牙齒,對他豎起了大拇指,稱贊他做得對、做得好,他高興得立刻回豎一個大拇指,父子倆大有一副狼狽為奸--不,是惺惺相惜的英雄氣概。他們倆在過去這半年間,已經迅速培養出令曲蒨這個女人有些小嫉妒的男性情誼了。尤其經過這兩天非常時期的相依為命後,情誼更熾。
看著他們父子倆毫不避諱的「小動作」,曲蒨簡直是又好氣又好笑,不過她仍舊沒有表現出任何表情在臉上。
「好,那你先回房間刷牙,要媽咪幫你嗎?」
「不用,我是男生,會自己刷牙。」
曲蒨不由得打了個突,男生和會自己刷牙有什麼關系嗎?不用想,這肯定又是他們爺倆--不,也許該連上個月底回英國繼續學業的小杰也有份,這三個男人莫名其妙的論調總是讓她無法理解。
三個男人,一個女人呀,他們這個家還真是陽盛陰衰。
曲蒨希望在她肚子里的這個小寶寶是個女女圭女圭,到時候她在家里也能組個女人國,然後講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讓那三個男人完全模不著頭緒。
想到肚子里的寶貝,情緒不由自主的漸漸平緩了一些。
「好,那你自己刷牙。剛好之後就先上床睡覺,媽咪一會兒就去陪你。」
「媽咪,我已經長大可以自己睡了,妳不用來陪我沒關系,妳陪爸爸就好了。」小剛一臉小大人模樣的說。
「你不喜歡媽咪陪你睡覺嗎?」
「喜歡呀,不過媽咪要陪爸爸睡覺,這樣小剛才會有妹妹。」他一本正經的說,說完之後又看向藍眼爸爸,像是在問他自己說得對不對?
蕭茲再度對他豎起大拇指,這回甚至兩只手的大拇指都豎起來了。
小剛高興得咧嘴一笑,也對他豎起了兩根拇指。
曲蒨在一旁看了差點破功笑出聲來,這對父子的眼里到底還有沒有她的存在呀?竟然敢在她面前大剌剌的把他們的陰謀詭計給說出來,真是夠了!
「媽咪也喜歡,所以待會兒媽咪會去陪你睡覺。」她親吻他一下,然後將他從沙發上抱到地板上。「好了,快去刷牙吧!2
小剛猶豫的轉頭看向藍眼爸爸。他可以去刷牙了?
妹妹。蕭茲無聲的用嘴形告訴他,他眨了眨眼,立刻恍然大悟,心領神會。
「媽咪,我可以要個妹妹嗎?」他抬起頭來天真的問。
「你讓媽咪想一想,等媽咪想好了答案再告訴你好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兵來將擋,水來上掩。曲蒨不慌不忙的回答。
小剛听完回答之後,又再度轉頭看向爸爸。
蕭茲對他點點頭,因為光從曲蒨的反應就知道,即使留下小剛這個緩沖器在身邊,也不能改變她對他視而不見、冷淡以對的態度。既然如此,不如讓兒子去睡覺,讓他們兩夫妻單獨的好好談一談。
看見爸爸向他點頭,小剛笑著和最愛的媽咪和最喜歡的藍眼爸爸說道︰「媽咪,我要去刷牙了。爸爸,晚安。」然後轉身離去。
「蒨,我們坐下來談一談好不好?」一見兒子的房門關上,蕭茲立刻哀求的開口。令他訝異的是,老婆竟然真的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他微愣了一下後,立刻走上前去坐在離她最近的一個位置上,拘謹且小心翼翼的凝望她。
「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事情會發生得這麼快,我已經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了,但顯然還是不夠快。」他的眼神黯然表情陰郁,像在生氣又像在自責。
曲蒨沉默不語的看著他,沒發表任何意見。
「我真的是個非常糟糕的男人是不是?不是害妳傷心難過,就是害妳受驚生氣。可是即使如此,我還是無法放妳自由,因為我愛妳,非常、非常的愛妳,蒨。」他臉上充滿了對她的深情。
「我很懷疑。」曲蒨忽然開口道。
「什麼?」蕭茲錯愕的看著她。
「我很懷疑你所謂的愛是什麼。」她看著他緩緩地說︰「如果你真的愛我,就應該了解我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四年前你為了危險將我推開,我不怪你,因為那時候你可能還不是那麼的了解我。但是為什麼到了現在,你還是不懂我?對你而言我難道真是個累贅嗎?」
「不,當然不是。」
「那你為什麼任何事都不告訴我、都不跟我商量,就自認為我什麼忙都幫不上?」
「我……沒有。」
「沒有嗎?」
「我只是不想讓妳擔心而已。」
「為了不讓我擔心,你寧願我死得不明不白?」
蕭茲頓時失去冷靜。「誰說妳會死?我絕對不會讓妳受到一絲傷害,絕對!」
「但是這一次我差一點就回不來了。」
蕭茲面無血色的看著她,身體因她所說的話而驚恐顫栗。他想立刻將她抱進懷里,確定她毫發無傷的回到自己身邊,但卻發現他的雙腿發軟,連站都站不起來。
過去這兩天來,他不斷祈禱她能平安歸來。除此之外,他什麼都不敢多想,也不敢去想。可是現在親耳听見曲蒨說出他壓抑在心底最深處的恐懼時,他才發現自己有多害怕會失去她。
如果她真的有什麼萬一的話,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如果她真的回不來的話,他、他……
「別擔心,我沒事。我這不就回來了嗎?」曲蒨霍然坐到他身邊,伸手將他的頭攬進懷里,溫柔的說。
她之所以對他說這些話,只是想讓他知道自己不喜歡總是被蒙在鼓里,不喜歡他以為什麼都不讓她知道就是在保護她,絕對不是故意要勾起他的心有余悸。
他的臉色好蒼白,雙手在顫抖。
不,他幾乎全身都在輕顫著,因害怕失去她、差點失去她而顫抖。
他愛她,非常、非常的愛她,誠如他自己所說的,他沒有說謊。
「蕭,我愛你,跟你一樣非常、非常的愛你,所以我能體會你擔心、害怕我受傷的心情。但是相對的,我也會擔心、害怕你受傷呀。」她柔聲的對他說︰「我想和你做一對同甘共苦的夫妻,而不是當一個易碎的洋女圭女圭,接受你無微不至的保護;我想和你一起分享所有的喜怒哀樂,而不是只分享喜樂的部分。你懂我的意思嗎?」
蕭茲伸手緊緊地抱著她,然後在她胸前輕輕地點了點頭。
「對不起。」他再次向她道歉,聲音微啞。
「這一次就原諒你,但是不能再有下一次喔!」她微微地退開,低下頭凝望著他。
蕭茲點頭。
「你發誓?」
「我發誓。」他堅定的說。
他的眼神很真誠,表情很認真,看樣子是真的已經想通了她所說的話。曲蒨所有不悅的情緒此刻完全煙消雲散。
「好,那我告訴你一件事。」她神秘的微笑著。
蕭茲驚疑不定的看著她。她要告訴他什麼事?該不會是想告訴他,其實她之前已經打算要和他離婚,但見他知錯能改,所以才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我懷孕了。」
完全出乎預料之外的一句話,讓蕭茲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的心跳似乎在一瞬間停不下來。
他的嘴巴張了張,想說什麼,話卻卡在喉嚨間,無法正常的發出聲音。
她……懷孕了?
「我的天!」他驀然驚喘的叫道,將她緊緊地摟在懷中。「我竟然不知道這件事,還讓妳發生了這麼危險的事……噢,我的天啊!」
曲蒨無奈的露出一抹苦笑,她還以為他在听說她懷孕之後會很高興呢,沒想到卻是這種反應。
「我沒事,肚子里的寶寶也很好,所以你就別再自責了,好嗎?」她安撫他。
「不行,孕婦不能太過勞累。」
「不行,孕婦不能吸太多油煙。」
「不行,這個太燙妳不能拿。」
「不行,妳坐著就好,這個我來。」
自從公布她懷孕的消息之後,曲蒨最常听見的就是不行與不能這兩句話,還莫名其妙的丟了面店廚師的工作。
事實上不只是廚師的工作,連店小二的工作也都被剝奪了,而那個剝奪她所有工作的霸道王不是別人,正是她的老公,她肚子里孩子的爸爸蕭茲•林賽。
她當然知道他一切的所作所為,出發點全是為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好,但是他也不能把她辛苦經營了好幾年的面店,搞到快面臨關門大吉的地步吧?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望著冷清的店內,于寒語重心長的說。
「妳也這樣覺得嗎?」曲蒨嘆息。
自從蕭茲接手店里的所有工作之後,客人就一個個被他所煮出來那糊成一團的東西,嚇得不敢再來了。
雖然說她被禁止進入廚房,店里還有于寒可以充當主廚,可是她和老公和好之後,也不是每天都有空到面店里來幫忙,所以可想而知面店為什麼會在短短一個月內,就從門庭若市變成門可羅雀了。
「雖然我們倆現在都不必靠這家面店過生活,但是這家面店好歹也陪我們度過一段艱難的時期,所以有革命情感,我們絕對不能眼睜睜看這家伙把它搞垮。」于寒認真的說。
「我也這樣認為。」曲蒨再度嘆息。
「那妳有什麼想法,頂讓嗎?」
曲蒨搖了搖頭,認真的環視著店內的每一張桌椅、每一個角落,她對這里的每一寸都有感情,叫她頂讓她真的舍不得。
「我想征人。」她告訴于寒。
「我贊成。」于寒咧嘴道。「如果哪天那些男人突然喜新厭舊不要我們的話,至少我們還有這家面店可以維生不是嗎?這是我們的出路,絕對不能斷。」
「怎麼了?妳又和妳老公吵架啦?」曲蒨好笑的問。
「我才懶得跟他吵架。」于寒撇唇道,然後言歸正傳。「總之我們先征人,找兩個能夠吃苦耐勞的人進來,男女不拘,只要能夠學會妳煮面、煮水餃的技巧就行了。妳覺得這樣好嗎?」
「可以。」
「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到附近的書局買張紅紙來寫征人啟示。」她倏然起身。
「等一下。」
于寒看向她,臉上寫著疑問。
「多買幾張紅紙。」曲蒨交代。
「妳擔心只買一張回來寫壞了沒得換嗎?放心,以前我在學校的學生會就是專門畫海報的,寫廣告對我來說是小卡斯。」她得意的說。
曲蒨對她搖頭。「叫妳多買是因為除了征人之外,我們還得另外寫幾張吉屋出租的廣告。」
「吉屋出租?」于寒滿臉疑惑,坐回原位。「蒨姊,妳要搬離8樓公寓呀?」
「不是,我是替小妤寫的。昨天她和我談到我們三個現在都分住在二樓、五樓、七樓,八樓根本就是空在那里沒用,不如租出去。」
「原來如此,害我嚇了一大跳。」于寒拍著胸口說。
曲蒨微微一笑。
「那小妤有說出租的條件嗎?還是任何人都可以來租房子?」
「我們也有討論到這件事。事實上8樓公寓的租金一般人根本就付不起,所以我們覺得用分租的方式來出租房間比較好。租金不要太高,以結緣的方式把8樓租出去。」
「結緣的方式?」
「這就是小妤希望我把租屋啟示貼在店里的原因,她說房客由我來負責面議,以看順眼、好相處為主。」頓了一下,「她說反正我最近閑著也是閑著。」曲蒨苦笑的說。
「看順眼?好相處?還真的是結緣耶。」于寒搖頭失笑。
「當初我們和她不也是這樣結緣的嗎?」
「也對。」于寒笑了笑,再度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那我去買紅紙和筆,至于要怎麼寫出租啟事,我們待會兒再討論。」
「好。」
于寒一離開,蕭茲便走了過來。
「妳們倆會不會太不給我面子了?竟然當著我的面說這間面店會被我搞垮。」蕭茲彎下腰來親吻老婆,隨即抬起頭來皺眉道。
「我們只是實話實說。」曲蒨斜睨他一眼,輕聲笑道。
「抱歉,我沒有做廚師的天分。」他悶聲說,沒想過自己會被一間小面店給打敗。
「但是你有做好老公和好爸爸的天分。」曲蒨溫柔的安慰他,挽救他的信心。
「那當然。」他立刻挺直腰桿,信心十足的說。
曲蒨看著他的表情,不禁噗哧一笑。
「笑什麼?」他好奇的問。
「因為快樂,所以笑。」
「為什麼快樂?」
「因為能夠遇見你。」
他動容的凝望著她。「是真的嗎?」
「是。」她唇邊綻著一抹好溫柔、好溫柔的笑。「能夠遇見你,我三生有幸。」
心一顫,他伸手將她從座位上拉起,然後將她整個人納入懷中,深情地擁抱著她。
「不,三生有幸的人是我。」他啞聲的對她說。
最後,面店內的廣告紅單上這麼寫著--
征伙計
手腳俐落。願吃苦耐勞者兩名。薪內洽。
租分租套房公寓(8樓公寓)
女性。好相處者三名。租金內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