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才剛剛關上,屋里的兩人甚至還沒來得及走到客廳的沙發坐下,門鈴便突然響了起來。
寇浚和時雨婕不約而同的將頭轉向大門的方向,懷疑的皺起了眉頭,想不透這時間又會有誰來。
于是寇浚在停頓了一秒之後,轉身往回走到大門邊去開門。
門一打開,站在門外的張玉芬立刻哭著撲進他懷中。
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不止讓他驚怔了住,也讓站在客廳中的時雨婕愕然的瞠大了雙眼。
「玉芬,妳這是干麼?」寇浚將她推離自己,沉聲問。
「寇大哥,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怎麼可以……」張玉芬緊抓著他的手,傷心欲絕的哭喊。
寇浚眉頭更加緊鎖,還來不及開口說什麼,又听見她說--
「你怎麼可以讓除了我以外的女人走進這間屋子里,你忘記了和我私定終身的事我不怪你,你讓我進到這屋子里不到一分鐘就趕我出去我也不怪你,因為這是你和我交往前的性情,我知道。可是你怎麼可以讓她進到這里來?你怎麼可以?!」張玉芬傷心欲絕的搥打著他哭喊,一副被愛人背叛的模樣。
「私定終身?」寇浚忍不住重復這四個關鍵字。
時雨婕聞言難以置信的握緊了拳頭,簡直就不敢相信這個老太婆竟然說得出這種天打雷劈的謊話來!
「沒錯,難道你沒發現在這個屋子里有女人的東西嗎?這些東西全都是我的,
我們已經同居在一起了。」張玉芬抽抽噎噎的說,不在乎自己的謊話愈編愈大。只要能得到寇浚,就算是要她出賣自己的靈魂給魔鬼,她也會在所不惜的。
「她說謊!」時雨婕再也受不了的跑到她面前,冷聲道︰「這屋里的東西根本就不是妳的,它們是我的!」
張玉芬倏然露出一臉震驚的模樣。
「妳好可怕,時雨婕。」她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搖頭開口,「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妳進浚宏是有目的的,沒想到妳竟然會不擇手段到這個地步。」
「這些話應該是我要說的,妳這個老太婆好可怕,難怪妳到了這麼一大把年紀還嫁不出去。」時雨婕咬牙切齒的說。
「寇大哥,你看她,你怎麼可以讓她對我說出這種傷人的話?」張玉芬瞬間投入寇浚懷中,委屈的泛著淚眼說。「我若不是尊重你的話,又怎會到現在這種年紀都還沒結婚?我們倆認識十年了,我的為人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我絕對不是一個信口開河的人,我們倆是因為相知而相愛的。事實上,在你到香港出差之前我們就已經論及婚嫁了,要是你不信我所說的話,你可以現在就打電話問我爸爸,他絕對不會說謊騙你的。」
「听妳鬼話連篇!」時雨婕忍不住大聲反駁,「如果浚真的對妳有意思的話,不會等到認識妳十年之後才突然轉性的對妳有意思。妳以為找妳父親串供,就能瞞天過海嗎?真是個大白痴!」
「妳……寇大哥,你看她,她竟然這樣亂罵人。」張玉芬哭得更委屈了。
「我罵人又怎樣?妳不止是個大白痴,而且還是個不要臉兼無恥的老太婆。」要比罵人,她這七年級生絕對不會罵輸人。
「夠了。」寇浚冷然出聲。
時雨婕微怔了一下,抬起頭來看著他,只見他將自己胸前的那塊牛皮糖推離自己後再度開口。
「我家並不是妳們用來吵架的地方,妳們要吵去外面吵。」
時雨婕忍不住的微笑了起來,張玉芬卻是一臉大受打擊的震驚模樣。
「寇大哥,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是你的未婚妻耶。」
「浚他才不會那麼沒眼光,選一個又會說謊、又沒品味、又不會演戲的老太婆當未婚妻。」時雨婕站在一旁冷嘲熱諷。
「妳胡言亂語什麼?」張玉芬倏然轉頭瞪她。她最恨人家說她沒品味了!
「我說妳沒品味,老太婆。這件CUCCI今夏最新流行時裝穿在妳身上還真是暴殄天物。」時雨婕微笑的說,卻是皮笑肉不笑。
「妳說什麼?」
「喔,原來妳除了沒品味之外,還有重听的毛病呀!真是失敬失敬。」末了還向她拱了拱手。
「妳--」張玉芬氣死了。「妳別以為我不知道像妳這種女生,除了整天只知道吃喝玩樂外,就只會裝有錢的亂買名牌,為了名牌甚至于不惜去偷去賣,像妳這種人,憑什麼跟我談論品味?」
「誰去偷去賣了?是妳自己吧。不對,像妳這種老太婆即使想賣也賣不出去,我看呀,妳比較可能是欲求不滿的自己去倒貼男人。」時雨婕不氣不急的緩聲說。要比狠、比罵人,她是絕對不會輸人的。
「啊--」張玉芬尖叫一聲,終于爆發了。
她像發瘋了似的一瞬間沖到時雨婕面前,然後一把揪起她的頭發狠拉。
「啊!」沒想到她會突然發瘋的時雨婕痛得驚叫出聲。她反射性的抓住她的手,想將它拉離自己的頭發,怎知這個瘋女人不松手就算了,反而連另外一只手也一並用上。
好痛!
這個老太婆難道沒听過君子動口不動手嗎?該死!
「放手,張玉芬。」寇浚驚愣了一下,隨即上前抓住她的一雙手,將它們從時雨婕的頭發上拉開。
「寇大哥,她欺負我。嗚……」張玉芬一個反身,立刻沖進寇浚懷里惡人先告狀的哭喊。
「我只看到妳動手,沒看到她動手。」寇浚將她推離自己,公正的說。
雖然頭皮被扯得痛到不行,但听見他的回答,時雨婕還是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寇大哥,我是你的未婚妻,為什麼你要幫外人,不幫我?」張玉芬難堪的哭訴。
「因為他知道妳根本就不是他的未婚妻。」時雨婕揉著頭皮皺眉搶白。
「寇大哥,你快點把她趕出去,我不要我們的家讓她進來,你快點把她趕出去。」張玉芬再次撲到他懷中哭喊。
寇浚不著痕跡的又將她推離自己。
時雨婕在一旁看了雖然覺得很生氣,但也不禁覺得好笑。這個老女人的臉皮怎麼能這麼厚呀?浚都不只一次把她從他身上推開了,她竟然還能不知羞恥的再接再厲往人家身上靠,真是夠了!
「喂,妳是沒有骨頭還是得了軟骨病不會站呀,要不要我去借張輪椅來給妳坐?」她嘲諷道,決定要替阿娜答解危。
「出去,妳馬上給我滾出去,我家不歡迎妳!」張玉芬立刻將所有不滿與不順發泄在她身上。
「我以為這間房子是寇浚的。」時雨婕不為所動的說。
「我是他未婚妻,他的就是我的。」
「從頭到尾都是妳自己在說,我可沒听見浚承認妳是他的未婚妻,有本事妳就叫浚親口承認呀。」時雨婕撇了撇唇。她實在受夠了她老將她是浚的未婚妻這種謊話掛在嘴上。
「寇大哥,你快點告訴她,我是妳的未婚妻,快點。」張玉芬立刻轉身尋求他的支持。
寇浚看了她一會兒,再抬起頭來看向時雨婕,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時雨婕沉默的回視他,表情平靜。
她相信他雖然失去記憶,但應該沒有喪失智商和品味才對,如果他真的就這樣選擇相信張玉芬的話,那他也不值得她再傾心愛他了。
「都出去。」一陣沉默後,他出聲趕人。
「寇大哥?」張玉芬不解的看著他,時雨婕卻在一旁笑了起來。
「哈哈……」
「妳笑什麼?寇大哥叫妳出去妳沒听見嗎?出去!」張玉芬立刻指向她命令。
「他說的是都出去吧?妳少了個都字,換句話也就是說,他根本就不承認妳這個冒牌未婚妻。哈哈……真是太好笑、太大快人心了!哈哈……」時雨婕笑不可遏的說。
「妳這個--」張玉芬咬牙切齒,惱羞成怒的在瞬間又想撲向她,但這回卻被寇浚眼明手快的一把攔了下來。
「夠了!要打架、要吵架都到外面去,出去。」他冷酷無情的說,說完之後便直接將張玉芬往大門外推送出去,然後再轉頭看向時雨婕。
「我自己會走,你可以省點力氣。」她笑著說,在單腳跨出門檻之際又突然停了下來,她回頭對他說︰「對了,冰箱里還有我昨天煮的綠豆湯,你可以拿來吃。」
說完,她調皮的朝他眨了下眼楮,然後轉身離開。
寇浚將大門關上,若有所思的站在門前好半晌,這才懷疑的轉身走向廚房。
冰箱里真的有綠豆湯嗎?
他站在冰箱前猶豫著,終于動手緩慢的拉開冰箱門。
屋里有聲音。
這是寇浚從睡夢中醒來的第一個想法,可是這個想法卻讓他一點緊張感都沒有。
因為他只要吸一口氣,就可以猜出現在在房間外制造出聲音的是何許人也,她應該就是縈繞在他鼻端那屬于女人才有的清香氣息的主人吧。
而這香氣的主人,如果他願意承認的話,除了那名叫時雨婕的小女人之外,應該不會再有別人了。
寇浚在床上翻了個身,一點也不想從床上爬起來。
因為只要他起床,就代表他必須面對房門外的那個女人,可是他到現在還是一點都想不起關于她的任何事,這讓他有種既不甘心又覺得愧對她的感覺。
說實在的,失去部份記憶這件事對他而言本來是一點也不重要的,因為這並不會影響到他的專業與投資眼光,只除了他必須再花些時間重新吸收過去兩年來財經界里所發生的舊聞而已。
可是自從他看見冰箱里的那鍋綠豆湯,以及後來發現屬于某個女人所擁有的私人物品散布在他家每一個角落之後,失憶對他而言便成了一種血淋淋的痛。
他竟然想不起自己深愛的女人!
這種事怎麼會發生在他身上呢?
從小他的個性就偏冷,不管是冷靜、冷漠、冷酷無情,都和他扯得上邊。他也不知道是為什麼,總之他的個性就是很能夠自我控制。
所以他會選擇投資顧問這種需要絕對冷靜的工作來做,幾乎沒有人會感到意外。
而也因為個性的關系,其實他並不受女人的歡迎,一直到近幾年來他的知名度打開,名下的財產也愈積愈多之後才有了轉變。
為了他的人才和錢財,這幾年來開始有女人對他前僕後繼,只不過她們的目的實在讓他不敢恭維。
許多了解他性向並無問題的朋友常說他眼光太高了,所以才會在年過三十好幾了都還找不到喜歡的人,但是他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以貌取人的人,並且深信他之所以一直一個人,只因為他還沒踫到對的人。
對的人……
看樣子他已經踫到了,只是為什麼他會將這麼重要的事情給遺忘了呢?
時雨婕,一個剛從大學畢業的小女生。
他到底是怎樣遇見她,又是怎樣愛上她的呢?他真想知道這一切。
寇浚呼出一口氣,然後在床上翻了個身,卻差點被不知何時已然站在他床邊的女人嚇得跌到床下去。
「妳--」
他用力的深呼吸了一口氣才冷靜下來。
「妳是怎麼進來的?」他沉聲問,同時坐起身來,伸手到床頭上拿起眼鏡戴上。
「用雙腳走進來的。」站在床邊,時雨婕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腳,笑盈盈的對他說。
寇浚皺起眉頭,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將雙腳伸下床,站起身來準備進浴室梳洗。
「你的刮胡刀在洗手台下方左邊的第一格抽屜。」她提醒他,怕他也把東西擺放的位置給忘了。
「謝謝。」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後說。
「咦?你相信我說的話呀!」時雨婕訝異的挑高了眉頭。
他再看她一眼,然後不發一語的走進浴室關上了門。
等待門一關上,她的肩膀便立刻垂了下來,臉上的微笑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憂傷。
他還是不記得她,即使回到了這個他們共同生活的地方,他還是什麼都記不起來。
她好難過。
不過看他對她出現在這里的反應,他應該多少相信了她昨天所說的話,而不是盲目的听信了張玉芬才對,這勉強也能算是一個好消息吧!
時雨婕輕嘆了一口氣,然後轉身走到衣櫃前,替他準備衣服。
她為他準備了兩套衣眼,一套是上班穿的正式西裝,一套是便服,因為她不知道他今天是否打算要出門,所以干脆兩種都準備。
寇浚走出浴室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她在替池張羅衣服的模樣。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溫溫的、柔柔的,好似整個人突然被包裹在一種不知名的溫暖與柔軟之中,舒服得讓人一輩子都不想離開。
寇浚不會形容這種感受,只知道看著她在他的房里為他準備他所要穿的衣服,讓他感覺到幸福。
一轉身就看到站在浴室門邊的他,時雨婕輕愣了一下,然後對他揚起笑臉。
「你出來啦!」她微笑的說,「我不知道你今天是否要去公司,所以替你準備了兩套衣服,你自己看要穿哪一套吧!我到外面去準備早餐。」說完,她轉身走出臥房。
寇浚看著攤放在床上的衣服,再轉頭看向她離去的方向半晌,這才換上她為他準備的便服。
比起工作,他發現自己更想要認識她、了解她。
所以他決定了,今天他要待在家里--和她在一起。
說實在的,她一點都不像時下的七年級生,真的一點都不像。
寇浚吃著她煮的大鹵面,心里忖度著。
本來早餐之後,他就想坐下來和她好好談一談的,怎知曾兆征會突然打電話來,接著便是處理一連串的公事,讓他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
然而即使如此,他還是又被她嚇了一跳。
因為他萬萬沒想到她的商業知識如此豐富,對于企業內各式各樣的報表所知甚詳,甚至還具備了投資決策的能力。早上就是因為有她在身邊幫忙的關系,讓他做起事來不僅不受失憶所影響,還有事半功倍的感覺。
她真的讓他大開眼界!
然而她讓他開眼界的又何止這一點,午餐時間一到,她竟又可以在短短十幾分鐘內變出一鍋色香味俱全的大鹵面出來,讓他感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看樣子他大概可以了解自己當初為什麼會受她吸引了,畢竟像她這樣一個既年輕漂亮、有個性,又多才多藝的小女人,只要是男人大概都逃不過她致命的吸引力吧!
時雨婕,真是個迷人的危險小女人,還好她已經是他的未婚妻了,要不然他肯定逃不出她編織的--
思緒和動作在瞬間猛然一頓的停了下來,寇浚瞪視著手上的碗,心中充滿了震驚。
他竟已在不知不覺中,接受了她是他未婚妻的事!
這怎麼可能?
他怎麼可能會這麼輕易的相信並接受一個陌生人呢?他們甚至都還沒有好好的交談過耶,怎麼會這樣呢?
「怎麼了?這面不可能不合你的胃口吧?這是你最愛吃的大鹵面不是嗎?」見他忽然停了下來,時雨婕不解的問道。
「妳怎麼知道我最愛吃大鹵面,妳調查過我?」寇浚緩慢的抬起頭質問她。
雖然他下意識已經接受她了,但是身為投資顧問的謹慎性格,讓他在沒有得到百分之百的確定之前,只能采取保守的觀望態度。
所以他決定了,該談的還是要談,該問的還是要問,該懷疑、試探、舉證的部份,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小心駛得萬年船,這就是他成功的秘訣。
「對,我的確調查過你,而且為了調查關于你的一切,還害我犧牲了不少色相。」她以一副咬牙切齒的忿恨模樣回答。
「犧牲色相?」伴隨這四個字而來的各種想法,讓他忍不住的皺起眉頭。
「沒錯。」時雨婕用力的點頭。
「妳做了什麼?」他的聲音不禁更沉了些。
其實這件事根本無關緊要,但是一听到「犧牲色相」這四個字之後,他的胸口就莫名其妙的梗了一口氣在那里,讓他吞也吞不下去,吐也吐不出來。
「你干麼一臉嚴肅的表情?」時雨婕忍不住偷笑的問。
「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一臉嚴肅的盯著她。
「你……該不會是在吃醋吧?」她一臉狡黠的盯著他的雙眼。
寇浚渾身一僵,不自在的避開她的目光,同時舉起碗筷,佯裝若無其事的低頭吃面。
「我听不懂妳在說什麼。」他嘴里咀嚼著食物,好似漫不輕心的說。
「是真的听不懂還是假裝听不懂?」時雨婕側著頭,似笑非笑的緊盯著他問道。
「妳還沒回答我剛剛的問題。」他又再次抬起銳眼催促她回答他的問題。
「你也還沒回答我剛剛的問題呀!」她嘟起嘴,完全不吃他冷臉這一套。
寇浚眉頭緊蹙的看著她,露出一副不知道該拿她如何是好的表情。過去他從沒踫過無視于他的冷漠和嚴厲的人,怎麼她一點都不怕他?
「你現在是不是在想我為什麼不怕你?」時雨婕笑嘻嘻的凝望著他。
見他露出愕然的表情,她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妳還沒回答我剛剛的問題。」寇浚搖搖頭,快要抵擋不了她不按牌理出牌的說話方式。
「唉唉唉,這句話你已經說了三遍,不累嗎?」時雨婕佯裝嘆息。
寇浚忍不住又皺了下眉頭。
「好吧,如果你真的那麼想知道關于我『犧牲色相』的事,那我就告訴你吧。」
她忽然又說。
寇浚靜靜的看著她,等著她開口。
「其實關于我『犧牲色相』這件事……」她故意停頓了一下,看了他一眼,然後才對他吐舌頭道︰「是我騙你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