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是黑暗而沉靜的。
紅月采瓴醒來的時候已是夜晚時分,她不知道現在到底是幾點,卻清清楚楚的記得她睡前所發生的事,她是紅月采瓴,不是連潔己。
淚水再度無聲無息的滑落她臉頰,讓她驚訝人類淚水的儲量到底有多少,她干澀的雙眼竟然還能毫無困難的流下淚水來。
她還記得那天在登機後,她無意間發現放在她口袋中,她從園游會買來片桐雅之的照片突然不見了,驚惶失措的她不理父母的游說,執意要回頭找可能掉在路上或候機室的照片,所以她臨時下了那班飛機,並在不斷地尋找中錯過上飛機的時間。
其實那次的旅行她想去的興致並不大,如果不是看到父母為了她如此費盡心思的規劃了那個旅行,她較想做的事還是尋找突然從她眼前消失的片桐雅之,有道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她相信只要守住「片桐實業」她遲早有一天能等到他,知道他當時所受的傷到底有無大礙,人好不好。所以沒趕上飛機她並不難過,尤其在父母抵達目的地之後,他們便可以用電話輕而易舉的互報平安,只是她萬萬沒想到那班飛機卻永遠到達不了它的目的地。
百貨公司前的大銀幕播出的商品廣告突如其來的切換成新聞快報,報導著一班由東京飛往琉球的飛機因事故突然在空中爆炸的消息震驚了所有人。原本剛由「片桐實業」走出來失意的她並未注意到這個消息,然而周遭喧嘩與突然停佇不動的行人一致的動作吸引了她的注意,讓她不知不覺間跟著他們抬頭,然後震驚、不信與僵然,最後掉頭狂奔。
滿腦子直想否認這個驚濤駭浪的惡耗,身體卻有自我意識般的想在最短時間內沖到機場,她沒有注意到一台闖黃燈的高速汽車朝她撞了過來,直到煞車聲刺耳的響起,急速轉變的車頭掃到了她,她的後腦袋叩的一聲著地,眼前閃過的依然是電視牆上不斷播報飛機失事的消息與畫面。之後,再次醒來,她成了沒有記憶,卻也沒有痛苦的連潔己。
她好自私,她好無情,她怎麼可以這樣?
痛苦、懊惱、自責與絕望讓紅月采瓴再也抑制不住的啜泣出聲,吵醒了一直睡在她身邊的片桐雅之。他移動一下,立刻伸手將她攬入懷中,並以一個側身將她帶至他上方,溫柔地讓她棲息在他胸口上,並以雙手輕輕安撫的拍著她的背部,在她耳邊低喃著安慰的話語。
禁錮太久的悲傷一旦流泄而出是控制不住的。
紅月采瓴拼命的哭,哭到喉嚨發痛、雙眼發腫,聲音沙啞得難以入耳,她依然不能自己,而片桐雅之只能緊緊地擁著她,再次承受她源源不絕的淚水。不過這次被她沾濕的不再是衣襟,而是他赤果果的胸膛。
紅月采瓴不知道在何時才發現了這個事實,她竟然躺在一個半果的男人身上!
比吃驚來得快,因他的赤果而引發的自然反應讓熱血一下子沖上了她頸部以上,將她的臉頰燙得發紅發熱。突然之間,她感謝屋內伸手不見五指的暗沉,因為這樣他便看不到因胡思亂想而漲紅臉的她,可惜她忘了自己如雷般的心跳聲正清清楚楚的在片桐雅之耳邊回響著。
在她背後安慰的撫觸不知不覺間變成性感的摩擦,他的一只手由她背脊滑向她柔軟的頸部,另一只手則滑下她豐滿的臀部,輕柔地揉觸著。紅月采瓴感覺舒適得連腳趾都卷了起來,並不自覺的動了動身體,又朝他偎近了一些。
片桐雅之的身體微微地一僵,放在她頸背的手突然堅定的讓她微仰起頭,然後他吻住她。
紅月采瓴完全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但她卻發現自己是多麼欣然的接受了他的吻,並在他加深時不由自主的開始回應他。
模糊之間,她感覺到自己的衣服已經離開了她的身上,而她不知道是他月兌的,還是自己月兌的。她全身赤果的躺在他身下,身體因而不住地顫抖著。
「告訴我,你是誰?」他親吻她的嘴角,低喃卻堅定的開口問道。
「采瓴,紅月采瓴。」她喃喃地回答。雖然看不到他,她卻能輕而易舉的伸手將他攬向自己。
「我呢,我是誰?」
「雅之,片桐雅之。」
「我是你的未婚夫。」他吻著她說道。
「是的,你是我的未婚夫。」她喃喃地說,圈在他頸背的雙手稍稍用力了些,然後不安地弓起臀部。「雅之,求你。」
「我愛你。」他突然低吼的說,之後一個用力急切的沖進她體內。
紅月采瓴痛苦地喊了出來。
「對不起。」他對她低語道,聲音中的痛苦不比她來得小。
她咬緊下唇,緊攀著他肩膀無聲的搖頭。「我愛你。」她在痛楚逐漸消散,取而代之所升起的急切中申吟出聲。
我愛你是情人之間最具催情的一句愛語,比任何催情劑都來得有效,而且強烈。
片桐雅之一瞬間抱緊她,開始以緩慢而堅定的動作在她體內馳騁,直到她嬌喘無助的在他身下緊縮身軀,他才不再克制自己的沖動,無情的驅策自己奔向歡愉,並帶著她迷失在生命里的第一次歡愉中。
抱緊因高潮而顫抖的她,他發誓此生再也不會放開她了。
經過昨晚的事之後,一早醒來的紅月采瓴本來想逃,卻沒想到她只要一動便會驚醒他,來不及踏上地板的她只好再度回到他溫柔卻堅定的懷中。
「你要去哪?」剛睡醒的片桐雅之依然有些渾沌,他帶著睡意的聲音溫柔地問道。
她害羞得不敢直視他的眼。「我……上班。」
「上班?」他轉動頭顱在離床不遠的五斗櫃上找到他要的東西,「現在才六點十分而已,上班用不著這麼早。」說著,他將頭又埋入她發間。
「我……我必須起床洗澡、換衣服,然後坐公車……」
「我會載你去,你用不著坐公車。」他在她發間微笑說,卻感覺她似乎正在試圖移開身體而抬起頭,「怎麼了?」
「我們……」明顯的感覺到他接觸著自己的赤果身體,她全身燥熱得說不出話。
「我們怎麼?」他微微一笑,將她的羞赧盡收眼底。然後他突然伸手滑下她的腰身,將她調整到自己的上方,讓她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再度蠢動的。
「你在干什麼?」感覺到他的硬抵,她倒抽口氣的說。
「我想再和你。」他對她露出懶洋洋的微笑,舉起她的頭,輕舌忝她的耳垂,然後逗弄的將它含入口中。
紅月采瓴全身的雞皮疙瘩都站了起來。她的呼吸梗在喉嚨間,雙手無力的試圖撐起自己離開他,然而卻不能。他充滿陽剛的氣息包圍在她四周,與在她身下堅硬的身體形成了一個讓她逃月兌不了的迷陣,緊緊地將她束縛住,使她意亂情迷。然而即使如此,她依然不放棄的對他低喃抗議道︰「拜托,等會兒還要上班。」
「有我在,你怕什麼。」片桐雅之沙啞的低笑了一聲道,雙手開始不斷的在她身上施展魔法,讓她不由自主的緊緊地攀住他,在他唇下申吟,在他身上扭動,以尋求最終的解月兌。
「不!」當他的手開始在她大腿內側無情的撫弄時,她緊縮起身體弓身尖叫,無助地將十指深陷入他肩膀。
來得又快又急,讓她不能自己的由被動改為主動,雖從未做過,她依然能準確無誤的將他納入體內,開始以生疏的起伏動作想將自己帶入高潮。
片桐雅之再也無法忍受她性感的折磨,突然之間,他帶領她一起翻身,然後用雙手緊緊地扣住她之後,開始瘋狂的在她體內動作著。紅月采瓴本能的擁緊他,無言的接受他所帶來幾乎讓自己承受不了的快感,直到失去知覺。
感受到她高潮的來臨,片桐雅之做了最後一個沖刺,迅速的加入了她。
或許他們倆都睡著了,在紅月采瓴再度醒來時,刺目的陽光穿過窗簾,將室內照得明亮,她窩在他頸肩處,頭枕著他粗壯的臂膀,而他則半側著身睡,一只手佔有性的圍在她腰間。
「完了!」忽然之間,她大叫一聲坐起身來。
他也坐起來。「怎麼了?」
「時間,」她瞪著鬧鐘上的時間,「已經十點了!」
「我說過有我在,你忘了嗎?」他微笑親吻了她一下。「剛剛我已經打過電話到公司了,恩田知道我們倆在一起。」
紅月采瓴瞬間瞠大了雙眼。「恩田先生他……你——」
「放心,恩田不是一個大嘴巴的人,就算是,我們本來就是未婚夫妻,你有什麼好不安的呢?」他將她擁入懷中,讓她的背脊靠在自己胸膛上,抱著她說。
「我爸媽已經死了,其實你可以不必再理會那個約定。」她低聲的說,「你的女朋友呢?你怎麼還沒跟她結婚?」
「女朋友?」片桐雅之愣了一下,將她由自己懷中轉過身來,蹙眉問︰「你在說什麼,我哪來的女朋友?你听誰說的?」
「你。」她目不轉楮地看著他說,「還記得三年前你拒絕我的理由嗎?你告訴我你已經有一個很要好的女朋友了,她很漂亮,長發及腰,而且高挑,是和我截然不同的人。」
「我……」老實說他已經忘記自己當初對她說過這些話,不過他知道為了保護她,他在三年前的確曾經將她由身旁推開。
「這頭長發,很諷刺的,我竟然是為了你那句話而留長的。」她輕撫著幾乎垂到被單上的長發,幻像般的輕聲道。即使喪失記憶,她下意識竟然還在為了他而改變自己,真是不可思議。
「采瓴,我這一生只曾有過一個女朋友。」他平靜地告訴她。
她低下頭,勉強的一笑,「我知道,她很漂亮,長發及腰。」
「是的,她很漂亮,長發及腰。」他深深地凝望著她,緩緩地點頭說。突然之間,他腦中靈機一閃讓他的雙眼頓時亮了起來,「我有一張她的照片,你要不要看?」他傾身,從床下的褲袋內抽出皮夾。
「不,我……」紅月采瓴心碎地搖頭,眼前卻突然多出個男用皮夾,她抬頭看他。
他誘惑的對她低語,「來,打開來看看。」
「我……」
「把它打開來。」
他溫柔卻帶著霸道命令的聲音讓她顫抖的伸出手接過他的皮夾,紅月采瓴萬分痛苦的掙扎著,她一點也不想看他的女朋友有多漂亮,可是她知道自己如果不看是根本不會對他死心的,所以在眼淚模糊了自己的雙眼前,她一鼓作氣的將他的皮夾打了開來,然後一張2×3的彩照立刻印入她眼簾。
剛開始她並未看清楚照片內的人,直到她意識到照片內的人影似乎並沒有他所說的長發飄逸之後,這才慢慢地將注意力集中在照片上,然後她瞠目結舌的霍然抬起頭看他。
「這是……」她喉嚨發緊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這張照片五年來一直都放在那里。」他溫柔地看著地說。
「可是,怎麼會……」
「這張照片是有次在夜晚潛入你房間,從你床頭櫃上拿來的。」他微笑道,「你知道嗎?第一次看到你,我就已經喜歡上你了。雖然我對父母私自為我定下的婚事很反感,但是在見到你之後,我突然感謝起老天對我的安排。三年前,當你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你不知道我當時有多驚訝,因為我都已經認命等你滿二十歲之後,才將你加蓋封印印上我的標記的。」
「所以你就說謊把我趕走?」紅月采瓴忍不住插口道,「你知道我當時有多傷心嗎?就為了我未滿二十歲這荒唐的理由。」
「不,如果真在意你是否二十歲,我們現在就不會這樣坐在一起了,因為你現在也未滿二十歲不是嗎?」他將她擁緊,忍不住在她頭頂上印下一吻。
「那麼是為什麼?」
「因為我的工作。」
她不懂的挑眉,「工作?」
「PSA。」
「PSA?」
「任務警察,直屬皇家政府最高權力者。」片桐雅之擁著她,在她耳邊輕輕的訴說。「因為我們出的任務一向雜、亂,牽扯甚廣,所以不能預期的危險也特別多,所以我很害怕在你進入我的生活圈後,它會為你帶來不必要的危險。那年到你的學校當代課老師也是為了出任務,雖然我極力與你保持距離,可是你依然被事件牽扯了進來,甚至于差點就喪命。」
說到這兒,歷歷在目的驚險畫面突然閃過他眼前,讓他停頓了好一會兒後才繼續說︰「就是從那件事開始我決定要離你遠遠的,可是我做夢也想不到你空難的惡耗會從天而降,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害怕你因我而遭受危險比起失去你的絕望,那根本就微不足道。采瓴,你要有心理準備,這輩子我是再也不會放開你了。」
「你要我說什麼?」靠著他,紅月采瓴羞怯地低語道。她從來沒想到外表冷漠的他在內心里是如此的熾熱如火,更沒想到自己竟能讓他動起情來,原來被他愛的感覺是這麼的美妙。
「說你願意嫁給我,而且是無關上一代的自作主張。」他抓住她的手,將它握至唇邊輕吻道。
「你這是在跟我求婚嗎?」
「對。」
「可是我都沒看到花。」她語氣隱隱含笑。
「什麼?」片桐雅之一下子反應不過來,愣愣地看著她。
紅月采瓴霍然大笑了起來,她雙手圈住他頸部,硬生生地給了他一個大響吻。
「我願意,雅之,我願意!」
看著她,他給了她一個即使回憶一輩子都覺得甜蜜的笑容,他深情地說︰「我愛你。」然後結實地吻住她。
傍晚,夕陽晚風將海邊點綴得如詩如畫,紅月采瓴在片桐雅之的陪伴之下,帶著兩束由雛菊、百合和淡紫色的紫菀組合的花束站在海邊,靜靜地凝望著當年父母飛機失事的方向。她將花束丟入海,看著它們隨浪花起起伏伏,眼淚再度抑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片桐雅之一言不發的站在她身旁,一只手自然而然的放在她肩上將她擁靠在自己懷中,默默地支持著她。
海浪一波波的拍打著岩壁,微風陣陣拂過發梢,夕陽由海平線上慢慢往下沉,萬物皆以動為姿的呈現在大自然中,只有他們倆依然動也不動的佇立著。
夕陽沉落,海邊慢慢地被黑幕所籠罩。為防待會兒路不好走,片桐雅之終于開口打破沉靜。
「采瓴,你還好吧?」他問。
「不,不好。」她喑啞的回答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為什麼我當年要下飛機,為什麼我沒有將他們一起拉下飛機,或者干脆陪在他們身邊。一個人獨活,為什麼要我一個人獨活下來,為什麼?我想到他們身邊。」
「走,我們該回家了。」她的胡言亂語讓片桐雅之擁著她的手一緊,他赫然霸道的帶她轉身就走。
「別這樣,我沒有瘋,我只是……」
「只是想嚇我,折磨我!」他克制地朝她低吼道。
「我只是很難過。」她搖著頭破碎的說︰「我無法相信過去三年來,我竟然把最愛我的他們給忘了,一個人幸福的過了三年,我……」她哽咽得說不下去。
「噓,他們愛你,他們不會怪你的。」他將她轉身面向自己,輕柔地替她拭去臉頰上的淚水,將她擁入懷中。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原諒自己,我竟然忘了他們,我……」
「如果真有靈的話,他們不會希望看到你這樣子的。」他伸手輕輕地制止她開口,傾身與她齊平的凝望著她,「如果真有靈的話,他們會告訴你只要你快樂,他們就安心了。如果真有靈的話,我會告訴他們請他們安息,因為從此你有我照顧。如果真有靈的話,你想對他們說什麼?」
「我……」紅月采瓴緩慢地轉身面向大海,看著它猶如看到父母般的顫抖著開口。「爸、媽,我好想你們,我愛你們,還有——對不起、對不起。」
「他們一定听到了。」
「爸媽,我好想、好想你們,好愛、好愛你們,你們有沒有听到采瓴正在叫著你們,爸、媽!」她霍然揚聲的朝大海吶喊著。
海風呼嘯著,猶如回答了她的吶喊。片桐雅之擁著她,在日落大海,萬物融入黑幕前慢慢地離開了這個傷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