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听著身後像是故意發出來引人注意的腳步聲,龍居靜皺了皺眉,不明白身後的保鏢老大到底是在發什麼火,不過自顧不暇的她現在根本就沒多余的精力去管他,只有將那些腳步聲當成耳邊風,繼續拆解腦中紊亂的思緒。
她一直在想所謂擒賊先擒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兩句話,她是不是應該混進白虎組內,從中追查幫中的叛徒比較好,畢竟當初揭穿結城光正那個叛徒之後,她就是因為未想過還有其他叛徒,以至于造成今生最大的悔恨,而這回她是說什麼也不會再重蹈覆轍了,所以要永絕後患就必須斬草除根才行,而要斬草除根首先必須要找到那個根才行,至于那個根當然就必須從白虎組找起了。
其實想混進白虎組並不難,因為那個光頭組長好的名聲早已遠近馳名了,所以只要她願意扮女裝,相信要那光頭引狼入室並不難,只不過問題是她該如何瞞過她身後這個人?要逃出他的保護範圍,她想,也許就是她整個計劃中最艱難的那一部分吧。
沉思著走進自己的房間,她習慣性的轉身關房門,卻被一股突來的力量往房內推了一下,顛躓的站穩腳步,她瞪著站在她房內已將房門關上的上杉豐自。
「你干什麼?」她冷聲問。
上杉豐自冷冷的瞪著她,不置一言。
「你到底想干什麼?」他的樣子讓她感到不安。
「你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上杉豐自在瞪著她沉默多時後問。
「什麼話?」
「你真打算用自己當誘餌來誘捕組織中的叛徒?」他緊緊的盯著她。
「不錯。」
「不錯?!你是白痴嗎?」
龍居靜在一瞬間不悅的抿緊嘴巴,過了一會兒才問︰「你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嫌命太長嗎?拿自己的生命當誘餌?你是白痴呀!」他口不擇言的說。
「你……」龍居靜臉色微變,瞪著他怒不可遏的神情,半晌後突然恍然大悟的明白他的怒氣由何而來,她吸了一口氣說︰「對不起,我忘了你是我的保鏢,拿我自己當誘餌根本就是找你的麻煩。」
「你還記得這一點?」他咬牙道。
龍居靜再度吸了一口氣,「事實上我一直想找機會跟你說,你的任務可以結束了。」
上杉豐自瞪著她。
「身為黑龍組組長,我早有自覺,知道我周遭的危險只有在我斷氣的那一刻才會停止,所以雇用像你這樣一個為了保命的保鏢根本就是笑話。」她看著他一會後說︰「我們的契約就到今天為止。」
對于他的愛慕其實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是南柯一夢,因為她的身份根本就沒有戀愛的自由。從小父親將她以男孩的身份養大就灌輸了她一個觀念,那就是如果她有一天結婚了,那絕對是為了組織的利益,或許是為了壯大勢力,或許是為了渡過危機,否則她絕對不能透露自己的真實性別。也因此二十三年的時間,她始終不曾把她女性該有的任何一點特質放任出來,直到遇到了上杉豐自這個男人。
想來還真可笑,他都已經把她當成一個同性戀,她竟然還抑制不住對他的好感,更夸張到自作多情的將他為她所做的一切幻化成浪漫,自我沉醉在虛幻的情境里,她真是……不過算了,反正是南柯一夢,夢醒後自然了無痕。
「契約就到今天為止?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瞪了她半晌,上杉豐自不由自主的迸聲問。
「謝謝你這一陣子對我的幫助,今後我的生死已不關你的事。」龍居靜轉身背對他說。
「什麼叫你的生死已不關我的事?」瞪著她的背影半晌,上杉豐自突然攫住她手臂,將她轉向自己怒聲低吼道。
「你干麼?」龍居靜被他突然的激烈舉動嚇了一大跳,瞠目給舌的瞪著他叫道。
「什麼叫你的生死已不關我的事?」他再次問。
「當然,你卸除了保鏢的職務之後,我若發生了什麼事,例如這次拿自己當誘餌失敗賠上自己的性命,這一切都不關你的事,你……」
「住口,你給我住口!」上杉豐自突地憤怒的大吼出聲,打斷了她說到一半的話,「你敢失敗賠上自己的性命,你敢!」
「你到底發什麼神經?放手!」龍居靜皺眉叫道,他失控的抓握讓她不禁瑟縮了一下,痛得掙扎著直想擺月兌他的手。
「你敢死給我試試看!你敢死給我試試看!」他神色駭人的直盯著她咬牙吼道。
「上杉豐自,放開我,你到底是怎麼了?放手!」
「我不會讓你死的,龍居靜,你听清楚沒?」
「放手,你抓得我好痛,放開我,上杉豐自。」她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他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露出如此嚇人的神情?而且還抓得她好痛,他到底想干什麼?龍居靜的臉上不由自主的露出疼痛的表情盯著他想道。
盯著她,上杉豐自倏然放開她轉身就走。
「喂,你要去哪?」龍居靜被他搞胡涂了。
「你不是說我們的契約到今天為止嗎?你管我去哪!」停下腳步,上杉豐自站在原地好半晌之後才緩慢回頭,盯著她冷言冷語的說。
龍居靜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她,她盯著他的表情倏然一僵,雙唇並在一瞬間抿得死緊,而他卻早已轉回頭去,拉開她的房門大步離去。
「喝——」
「砰!」
「啊——」
「砰!」
「看我的……」
「砰!」
「我……我認輸……」
「砰!」
「來呀!你們躲什麼躲?攻過來呀!」盯視著周遭一個個向後退的學生們,上杉豐自不耐煩的沉聲出言道。
「呃,師傅,我……呃,下課的時間到了,我們……」學生們相互的對看了一眼,其中膽子在平常算是最大的學生結巴的代表開口。
「今天免費多教你們幾個小時,快點過來。」上杉豐自打斷他說。
「這……」
「對不起,師傅,我還有事要先走。」其中有人機智的說道,旁人立刻一一跟進。
「我也是。」
「我也是。」
「全部給我站住,不準動!」眼見他們一個個要溜走,上杉豐自霍然大吼道,「今天誰沒打贏我就不準走,否則以後也不用來了!」
打算落跑的眾人頓時一個個僵直在原地,面有難色的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不過就在此時,一個渾厚的嗓音突然插入他們,上杉家的高材生,現在已身為醫生的老二上杉拓已走入道場中。
「你們別理他,有事就先走吧。」他在眾人視他有如從天而降的活菩薩般的眼光下開口道。
「謝謝二師傅,那我們先走了。」眾學生們立刻如臨大赦般朝他道謝,並在眨眼間溜得一個不剩,偌大的道場頓時只剩下他們兄弟倆。
「自我有記憶以來從沒見過你發這麼大的脾氣,老大,你需要一個傾吐的對象嗎?我正好有空,而且不收錢。」上杉拓已開口道。
「廢話少說,先陪我過招。」上杉豐自攻向他道。
「嘿,不行!如果要費力的話我就得向你收錢了。」上杉拓已以迅捷的動作避開他的攻擊道。
其實在上杉家中,五兄弟若以整體的武功來講,他或許是五個人之中最不長進的,但那全是因為他的身體狀況從小就不太好,所以父母親才會要他舍武就文的一路讀到醫學院,最後成了上杉家的異類當個醫生。不過老實說,他的體能雖沒其他兄弟好,他可從來沒舍棄過家傳的武術,更因從小耳濡目染,以及在他的不服輸心態下,現在的他除了體力稍微差其他四兄弟一些之外,敏捷的身手可和他們不相上下。
連番失手,上杉豐自終于放棄的停止攻擊,他心情雖差到了極點,但沒忘記與他過手的人是他們五兄弟中身體最差的二弟,而不是其他壯得可比牛的三個弟弟。
「怎麼樣,現在好些了嗎?」上杉拓已微笑看他,對于他的突然停手可以說是心知肚明,不過老大也太過保護自己了吧?十分鐘的運動,自己可連喘都沒喘一下呀!
「你不用上班嗎?怎麼今天回來?」上杉豐自看了他一眼問道。
「假太多了,休不完,看今天醫院風平浪靜的就回來了。」他聳肩道,「你呢?听說你最近不是有任務嗎?完了?」
上杉豐自不置一言的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出道場。
「就是為了那件事心情不好?」跟在他後頭的上杉拓已問,「听青木關他們大概提過你這次的任務,難怪你心情會不好。不過老大,你應該不是那種會輕易放棄的人吧?」
「有人找你回來當說客,關?輝?」上杉豐自敏感的問。
「我就告訴過他們兩個,你一定會猜到的,果真。」上杉拓已微笑道。
「他們倆還說了什麼?」他問。
「你應該知道,而且我若猜得沒錯,如果我無法說服你的話,想必下一個說客會是三弟,接著是四弟、五弟。」
「該死的!」上杉豐自忍不住咒聲道。
「對了,既然該說、不該說的都說了,我想這句話也許也該告訴你一下。他們倆說,為了六本木的聲名,他們一定會在所不惜的。」上杉拓已非常盡責的扮演好他傳聲者的角色。
上杉豐自則抿緊了嘴巴。
「老大,我達成他們所托付的任務了嗎?還是真要等三弟他們出馬?」沉默了好一會兒,就像是要給他時間作抉擇似的,上杉拓已自我揶揄的以輕快的口氣開口。
「你一定要跟他們站同一戰線,等著看我出糗嗎?」上杉豐自皺眉問。
「嘿,老大,你可別誤會我,我的出發點可全是為了你以及家里的武道館。你想想,以你在PSA這些年的努力與成果,你不會希望它們成為曇花一現吧?即使你一點也不在意那些,但是光想到那些等著扯你後腿、嘲笑你的失敗的那些人的嘴臉,你不覺得很不屑、很不甘,根本咽不下這口氣嗎?要是我就會。還有,雖然我不認識你的上司,但是常從你口中或者是青木關他們那里听來,你們的上司似乎並不同于只會恐嚇人,卻不會實行的那一種人,你難道不擔心他會說到做到,讓我們家的武道館關門大……」
「好了,你可以不必再說了,因為我並沒有要放棄這個任務的打算。」看著他大有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表情,上杉豐自終于出聲道。
「你沒有……」上杉拓已慢慢的閉上嘴巴然後抿緊,「你們幾個是在耍我?」他非常不高興。
上杉豐自皺眉搖頭,「我並沒有耍你,是你沒問清楚。至于關他們,我想他們也不是故意要耍你,只是誤會了,以為我……」
「誤會?」上杉拓已打斷他,「那你剛剛在道場發什麼火?別告訴我你剛剛並沒有在發火,是我不了解你。」
上杉豐自看了上杉拓已好一會兒之後,突然將眼光轉開,不情願的撇唇道︰「我只是很氣自己為什麼會對她……」他突然又閉上了嘴巴。
「話不要說到一半。」上杉拓已忍不住皺眉道。
上杉豐自卻沒有再開口。
「對她怎麼樣?她是誰?」見他不說話,上杉拓已按捺不住的追問道。
他對這個她好奇死了,而之所以會將她設為「她」,而不是「他」則是因為他不相信有男人可以讓他老大露出現在這種既氣又恨,卻又放心不下的表情。他真的好奇死了!
「你今天回來的任務達到了,你可以回去跟關和輝他們倆領獎了。」上杉豐自說。
「老大……」
「我去洗個澡,洗完澡就走,你若要留下來晚餐就自己料理了。」上杉豐自打斷他說,在他來不及說什麼之前已鑽進浴室內,刷一聲闔上浴室門。
瞪著眼前闔上的門,上杉拓已梗在喉嚨間的一口氣咽了好久才咽下去。
兄弟二十多年,如果他還不知道當老大不想說一件事時,他們就算威脅利誘外加哄拐騙也不能從老大口中套出半個字的話,他也枉為上杉人了,所以……肩一聳,他只有「惦惦」等待一切真相大白的時候了。
龍居靜視而不見的從表情曖昧的屬下手中接過她交代要他去準備的東西,在淡漠的說聲「沒你的事」之後,面無表情的退回房間關上門。
一全套的女裝,有誰會相信她活了二十三個年頭,卻是第一次擁有一套女性服飾?誰會相信?
站在床邊瞪著由百貨公司紙袋中拿出來,被她攤平在床鋪上的裙裝,龍居靜自我嘲弄的想。一直知道自己是個女人,卻又逼不得已得一次又一次扼殺身為女性的自覺,這二十三年來,從來沒有人知道她內心里的掙扎。
其實她真的很想當個普普通通的女人,如果真的不能,那麼至少也讓她嘗試做一次有著愛美天性的女人,好好的打扮一次,即使只有那麼一次,她也心滿意足。
可是爸爸從來不肯,身為黑龍組惟一的繼承人,她沒有身為女生的權利,什麼愛美、戀愛、崇拜偶像,這對她來說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不過想來也真的很諷刺,沒想到她第一次違逆爸爸的期許而穿著女裝,為的竟然是想替他報仇,這一切……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的道理吧。
無聲的嘆了一口氣,龍居靜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覺得是她該行動的時候了。
這幾天少了上杉豐自如影隨行的跟隨,也許她有些不習慣,還有些落寞,但是不可諱言的是她真的自由了許多,至少在半夜翻牆溜出門辦事的時候,沒人會注意到她的失蹤。不過為此她卻不得不憂心起黑龍組今後的前途,想她堂堂黑龍組總部竟然可以任由她每晚在牆頭上爬進爬出的卻沒人發覺,她真是……看來她有必要得好好整頓組織一番了。
不過那些都是以後的事,她現在最想做的便是揪出組織里的叛徒,並親手毀了害死爸爸的白虎組,此仇不報她誓不為人!
收起咬牙切齒的憤怒,龍居靜帶著無比堅定的表情將床上的裙裝以及其整套配件放入事先準備的背袋中,看了一眼事先寫好,已放在桌面上交代她去處的信之後,她熄燈背起背袋,然後推開窗戶以熟能生巧的敏捷動作躍下一樓,並一如往常般的在神不知鬼不覺間翻牆離開黑龍組。
一如計劃般,龍居靜先是走了一段路後進入一間無人居住的空屋換裝,著衣、撲粉、涂口紅,戴上她一輩子都不可能有機會擁有的長假發,再穿上高跟鞋。
然而,就在一切都就緒之後,她瞪著鏡中陌生的自己,卻呆若木雞的開始懷疑起這個方法行得通嗎?她這樣看起來會不會像男扮女裝的變態?光頭軍司會不會一眼就認出她來?會不會中計?她是不是該另謀他法比較好?還是……
「卡滋!」
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響闖進了她的掙扎世界,龍居靜難得休憩的警覺性立刻覺醒,在迅雷不及掩耳的按熄手電筒的燈光之後,她閃身到這間房間惟一的出入口處,隱身于門邊屏息等待著闖入者。
這樣的半夜時分不該會有人到這里來的,她忖度著,即使有經過之人見到她手電筒發出的微微之光,那麼也該口念阿彌陀佛的快速遠離才是,這個時間是不該有人會到這里的,可是那極其輕微,且在慢慢接近的腳步聲卻是如此的昭然若揭,這到底是……
听著愈來愈接近的腳步聲,龍居靜的神經也愈來愈緊繃。在這樣的夜晚真的不應該會有人到這里的,可是若不是人的話,那是什麼?雖然腳步聲輕微,但是那又確實是腳步聲,這樣的夜晚……
「喝!」
即使不寒而栗的雞皮疙瘩已布滿她全身,龍居靜在不明物體跨進門的那一瞬間,出手仍快如閃電,不過令她感到心驚膽戰的卻是對方的動作居然比她更快,不僅不費吹灰之力的避開了她的攻擊,還像個夜行動物般準確無誤的找到她的所在方位,出手攻擊她。
踉踉蹌蹌的躲開對方的第一波攻擊,龍居靜因不習慣足下的高跟鞋而在一時之間失去了身體的平衡,整個人往一邊摔去。「可惡的!」她不由自主的在跌倒前驚聲咒道,卻萬萬沒想到下一秒鐘自己傾倒的身體已被人伸手接住。
「你到底在這里面搞什麼鬼?」一個口氣不太好的聲音在她耳邊憤然響起。
「你……」那耳熟能詳的聲音讓龍居靜驚愕得說不出話來,推開他的扶助,她想也不想的便拿起附近的手電筒,打開——「怎麼會是你?!」瞪著眼前的他,她不可置信的月兌口叫道,卻在下一秒鐘像是覺得有什麼不妥的皺起眉頭,改口道︰「你怎麼會跑到這里來?上杉豐自。」
上杉豐自沒有回答她,事實上他壓根兒就沒听見她說什麼,在她打開手電筒的燈光之後,他全副的注意力便被站在眼前的美女給吸引去了。
他的老天,眼前這個美艷動人、身材姣美得足以令天下男人氣血翻騰的女人是龍居靜?他不相信!可是她特殊的低沉嗓音……他不可置信的雙眼瞠得老大,呆若木雞的盯著她,腦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