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點,青木關載著薇安•卡特和蘭兒,揮別了六本木會社中被他強制不許跟來的葛木輝那群朋友,便前往能送她們回三○一五年的磁場。
蘭兒從三○○九資料庫中強取的資訊告訴她,位在三○一五年的移轉機所設定的正確回轉時間與地點,而今天、這個地方以及十五分鐘後,正是惟一一個不可錯過的機會,薇安再十五分鐘就要走了。
青木關一路上都沒有開口說話,直到將她們載到指定點,注視過四周的環境後,這才懷疑的開口。
「你們要怎麼回去?我並沒有看到什麼裝置,也感覺不到什麼磁場的,蘭兒,你會不會弄錯了?」他張望著荒蕪的四周說道,對于薇安要離開他的事實依然抱持著一份希望。
「艾斯制造的機械絕對不會有問題。這個區域也的確充滿了與外圍環境不同的磁力,我能清楚的感受到。」蘭兒微微抬頭,看著青木關與薇安感受不到的磁力空間說道。
「這麼說你們這回是真的能回去嘍?」青木關始終沒將目光放在薇安•卡特身上,「蘭兒,你們回去的時間是同步,或者有先後之分?」
「從三○○九得到的全部資料顯示是同步,因為薇安並沒攜帶能與移轉機相呼應的設備,所以得依附著我身上的磁性功能才能回去。」
「換句話說,如果沒有你,薇安根本沒有辦法回去嘍。」他若有所思的說。
「關。」薇安•卡特忍不住輕叫了一聲,她以為他們在早上已經達成了共識。
「放心,被三○○九炸過一次之後,我想我不會傻得想動蘭兒的腦筋。」第一次將目光投射在薇安身上,青木關朝她無力的笑道,苦澀的表情慘不忍睹,「蘭兒,還有多少時間?」
「十分鐘。」
「十分鐘……」他沉吟了一下,「那我是不是該先退出這個磁場?」
蘭兒點頭,「在沒有我的保護下,人類承受不住那種的磁力,血液中所含的大量鐵質會遭受到破壞,嚴重甚至會喪命。」
「這麼說,如果我只要死賴在這里不走就會死嘍。」他輕笑道,然後突然若無其事的轉頭輕問薇安,「如果你真的要走,我就賴在這里不走,我和你爸爸,你會選擇誰?」
「不!」血色在一瞬間完全刷下薇安•卡特的臉頰,她面無血色,驚恐得瞠大雙眼,呼吸困難的搖頭喃道︰「關,你不能這麼做,你不能。」
看著她,青木關的眼中突然浮現里則所未有的溫柔與光芒,嘴角同時揚起一抹不可思議的微笑。
「開玩笑的。」他開朗的笑道,然後向薇安伸出手,「來,陪我走到停車的地方。那個地方應該算是安全範圍吧?」他後面這句是問蘭兒的,後者朝他點點頭。
薇安•卡特帶著些許的狐疑的表情慢慢走向他,心有余悸的感覺依然震撼著她,到底他剛剛說的話有幾分真實?如果他真選擇以自殺來脅迫她留下來的話,她會為了他而舍棄爸爸嗎?還是為了爸爸而舍棄他?他不會真的這樣做吧?!「關……」她抬頭看他,才開口就被他臉上幾乎可以膩死人的溫柔笑容給打斷。
「放心,自殺不是我的喜好,如果要死,我寧願選擇做一個傳說中的悲劇英雄。」他深深的凝視著她,柔聲的安撫道,一方面則圈住她細致的小蠻腰,帶她邁向他停車的地方。
他的舉動與承諾讓薇安•卡特不知不覺間有了安心感,緊張亦隨之慢慢的放松了下來。
「薇安,你會記得我嗎?」停在車門前,青木關輕輕將她推離自己,好讓他能看清全部的她時問。
「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你的。」她眼泛淚光,微笑道。
「你愛我嗎?」
「我愛你。」
「我也愛你。」他朝她深情的一笑,接口道。
就在薇安為他的深情而目眩的那一瞬間,一陣沖擊突然掠過她脖頸,眼前便整個的暗了下來。
「我也愛你,薇安。」青木關在接住她下墜的身體時,以前所未有的溫柔語氣又再對她說了一次愛語,「所以我絕對不可能眼睜睜的看你回去送死。」
他輕輕的將昏厥的她放入車後座中。
「我下手很輕,不一會兒你就會自動的醒來,但為防意外我還是留言給輝了,想必要不了多久他定會趕來這里。」他邊說、邊小心翼翼的在四邊車窗上留了一小縫隙讓她能順利呼吸,不至于有悶死的可能,「我會將車門反鎖,鑰匙就藏放在車輪蓋中,輝會知道。」
說著,他突然間停了下來,怔怔的望著昏厥的她。
「薇安,原諒我!明知道讓你回去只有死路一條,根本不可能救出你爸爸,我又怎麼眼睜睜的讓你回去呢?可是既然你又非救你爸爸不可,那麼就讓我幫你吧,畢竟我是一個PSA的武官,比起你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美女,要救你爸爸至少多了一份可能性,你……
「也許你醒了之後會氣我,或者不會原諒我,不過等事情經過之後,我一定會向你負荊請罪的好嗎?」他伸手輕輕滑過她如凝脂般的細膚,輕松的對昏迷的她說道後傾身在她唇上一吻。
「再見了,薇安。」?「薇安呢?」見到青木關獨自一人走來,蘭兒瞠目結舌的瞪著他問道。
「在車里面睡覺。」
「在……」蘭兒露出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瞪著他,然後迅速的邁開步伐走向停車的方向,「只剩下三分鐘了,薇安不可能會在車里面睡覺的,我去叫她。」
「等一下,蘭兒。」青木關突然伸手拉住錯身而過的她,「我有話跟你說。」
「有什麼事我們邊走邊說,三分鐘的時間我若再不去叫薇安,怕會趕不上……」
「我要跟你說的就是薇安不跟你回去了,改由我跟你回三○一五年。」他打斷她說,驚得蘭兒立即呆愕在當場。
「為什麼?薇安並沒有告訴我這件事。」
「我長話短說。」沒有時間作解釋,青木關決定當機立斷的說出他的看法,「薇安跟你回去主要的目的是為了救她父親對不對?但依你精密的程式設計,你應該可以輕易算出她的成功機率。但是如果跟你回去的人換成是我的話,你可以告訴我成功的機率提升多少嗎?」
蘭兒沉思的看著他。
「你的終極目的是保護薇安吧?帶她去送死並不是你應該做的事吧?即使命令由你的主人薇安親自下達。」他繼續說︰「蘭兒,將她留在這個世界是保護她最好的方法,她父親,也就是制造你的人在留言里不也有這個意思,他並不希望看到薇安回去做無謂的犧牲,你應該知道的。」
「百分之十二,如果你跟我去的話,活命機會只有百分之十二。」蘭兒突然告訴他說。
「百分之十二?」青木關挑眉,然後突然興味盎然的笑了起來,「那就綽綽有余了,還記得我在三○○九爆炸的時候,你說我只有百分之五的生存機率嗎?還不是逢凶化吉。夠了,夠了。」
「那時候的我擁有你的資料並不齊全,如果齊全的話,以當時的情況我會估算你有百分之七十的生存機率,也不會讓薇安哭得這麼肝腸寸斷了。但是這次你若跟我去的話,真的只有百分之十二的機率,比薇安百分之三十的機率要少上一點五倍,因為對方為了延續天才卡特家族的天才頭腦,並不會輕易殺死薇安,你卻不一樣。」蘭兒認真的說。
「少上三十倍也一樣。」青木關肩一聳,毫不在意的說︰「不管怎麼樣,我只要知道薇安是絕對平安的就行了,其他的事我是不會有太大的意見的。對了,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走了吧?我需要做什麼嗎?」
「你是個奇怪的人,青木關。」蘭兒看了一會兒後,突然說道。
「人若不奇怪,也就不會發明奇怪這兩個字出來了。」青木關詼諧的笑道,「我們走吧。」?「踫、踫、踫」的聲音由遠方傳來,驚吵的要薇安•卡特快點醒來,她輕輕的申吟一聲,雙手不由自主的撫上微感酸痛的脖頸,輕輕的揉搓著。她怎麼了?
「咚」一聲響,車門鎖被打開的聲音由四面八方傳進她耳朵,接著開車門的聲音,然後是一個熟悉、緊張且不容置喙的聲音刺穿她昏沉的腦袋。
「薇安,醒醒,關呢?你怎麼一個人睡在車里?」葛木輝助她一臂之力的扶她坐起身,緊追的問道。
「關……關呢?」
「我在問你呀!」葛木輝按捺不住的抬高了音調。
老天,關到底跑到哪里去了,難不成他真做了那種傻事,代替薇安到三○一五年去救她父親?該死的,還以為他是在開玩笑,畢竟這里有他最愛的家人和朋友,他是不可能會沖動的做出傻事的,直到自己收到以上級名義發出的emergency,這才真的感到事態嚴重。
如果沒記錯的話,薇安她們移轉的時間好像是十二點整,而現在卻已經十二點十分了,天啊,真的來遲了嗎?關呢?為什麼薇安會一個人躺在後座上呢?誰來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葛木輝蹙緊眉頭對上了跟他一道來的片桐雅之。
「關呢?他……輝,現在是什麼時候了!」薇安霍然圓瞠雙眼,驚恐的抓住葛木輝追問道。
「十二點十分。」
「不……不!」薇安•卡特難以置信的瞪了他半晌,突然用力的推開葛木輝,跌跌撞撞的沖進那個磁場範圍內。
之前她站過的地方,四周的景物一如當初,花草樹木隨微風輕輕晃動著,白雲在天上飄,鳥兒在樹枝上叫,還有流動的空氣、和煦的陽光,一切都和二十分鐘前她陪著他走向停車的地方時一樣,可是為什麼?蘭兒呢?關呢?他們的人呢?
「他曾經開玩笑的跟我說過,如果他有時光機能到三○一五年的話,他一定會義不容辭的幫你去救你爸爸。」跟在她後頭走上來的葛木輝開口說,「我警告過他別胡來,一個三○○九就讓他在醫院躺了好幾天,倘若到那邊踫到兩個三○○九的話,他沒被炸得粉身碎骨也會變成植物人,終身躺在醫院里。他笑著跟我說惡夢做一次就好了,沒想到……」
「騙子,騙子。」薇安•卡特突然喃喃自語的搖頭道。
葛木輝看著她閉上了嘴巴。
「騙子!騙子!騙子!」
說什麼愛她;說什麼了解她的感受;說什麼再也不會阻止她,企圖改變她的心意;說什麼她離開後他也會永遠記得她,並為她祈禱能救出她爸爸,父女能團圓。騙子,騙子,大騙子!為什麼要騙她,他為什麼要欺騙她?!「關,回來!我求你回來!為什麼不讓我回去,為什麼你要跟蘭兒一起去,難道你不知道那邊的世界不是你所熟悉的,難道你不知道那邊的世界充滿了你所不知道的危機,難道你不知道這樣貿然闖進去你會死嗎?
「關,回來!我求求你快回來!為什麼你要這樣做,為什麼你每次都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難道你不知道這樣會傷我多深,難道你不知道失去你的我不如死去,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以後我該怎麼辦?失去爸爸、失去蘭兒,還又失去你……
「關,你回來呀,關——」她聲嘶力竭的不斷大叫著,好似這樣青木關就能听到她的叫喊而回來似的。
「薇安,你別這樣,我們先回去好嗎?」葛木輝上前抓住她肩膀道。
「不要!」她倏然甩開他,迅速的退離他伸手可及的範圍,「我要去救我爸爸,我要去找關,還有蘭兒呢?她不可能會讓關隨她回去的,她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蘭兒?蘭兒?你在哪里?快點回答我。」她睜著空洞的雙眼,四處的尋找呼叫著。
「薇安……」看著她,葛木輝緩緩的放下停在半空中的手。
「蘭兒,回答我,回答我!你忘記我是你的主人了嗎?蘭兒,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回去救爸爸嗎?你不是說一定會幫助我嗎?蘭兒,我沒有向你眨左眼,你怎麼可以說反話騙我?蘭兒,回答我!」她像瘋了似的朝四周歇斯底里的嘶叫著。
「薇安,我們先回家好不好?」葛木輝再也看不下去的上前說道,然而才踫觸到她的手卻再次被她迅速且激烈的甩開。
「不要!」她踉蹌的跌到沙地上。
「薇安……」
「我不要回去。」她拼命的搖頭,空洞的表情竟能讓人感到一種泫然欲泣的悲傷,「我要找蘭兒,她答應要幫助我回去救爸爸的;我要找關,他說他愛我,他一定會幫我找回蘭兒的,我要找關,我不要回去,我要找關。」她坐在沙地上,不住的向後退。
「薇……」葛木輝開口,卻被片桐雅之放在肩上的手打斷。
「讓我來。」他說,然後向她邁進一步。
「不要過來,我不要回去。」盯著愈來愈靠近自己的片桐雅之,薇安•卡特搖頭的動作沒停過,向後退的動作卻愈加的迅速。
「關。」片桐雅之看著她,然後突如其來的抬起頭對她後方出聲叫道。
一听到「關」,薇安•卡特下意識的立刻轉頭望向她後方,怎知才一轉頭,一瞬間的疼痛已奪走她全部的意識。
「你又這樣做了。」接過被他擊昏的薇安,葛木輝有些無奈的嘆道。
「既簡單又快速,也不必花費太大的力氣,不好嗎?」片桐雅之肩一聳,面無表情的淡道,之後卻望著眼前一片荒蕪的空地,突然陷入憂郁的沉默中。
看著他,也看著眼前的荒蕪,葛木輝亦沉默了下來。
「走吧。」好半晌後,他突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以無比堅定的語氣開口說道︰「關不是有勇無謀的人,他一定會回來的。」?驅車回六本木會社,葛木輝抱著昏厥的薇安•卡特踏進大門時,立刻引來一陣無可避免的撻伐問聲。
「薇安?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怎麼會……輝,發生了什麼事?關呢?」上杉豐自表情嚴肅的看著葛木輝將薇安•卡特輕放在長沙發上,冷靜的問道。
「我不知道。關大概取代了薇安跟蘭兒跑到三○一五年去了吧。」葛木輝輕描淡寫的答道,引起的反應卻可以稱之為軒然大波。
「什麼?!」眾人異口同聲的急聲吼道。
「輝,你說清楚一點,什麼叫取代了薇安跟蘭兒跑到三○一五年去?你說清楚一點。」上杉豐自收起驚愕的表情,沉聲問道。高木轍及一柳建治同時點頭。
「我也是一知半解而已,你們要我怎麼說清楚?」看著眼前屏息以待的三人,葛木輝自嘲的苦笑道︰「也許你們去問雅之比較快,他頭腦比我好一百倍,也許他知道的會比我多。」
「雅之?」上杉豐自三人立刻轉向片桐雅之詢問,怎知他卻毫不客氣的丟來四個字。
「我不知道。」
這四個字頓時砸得上杉豐自三個人啞口無言。
輪流瞪著陷入自個兒沉默世界的兩人,上杉豐自面色凝重的沒說話,高木轍亦同,但一向富有行動力的一柳建治卻已按捺不住的發火,一把揪起表情恍惚的葛木輝,氣急敗壞的朝輝威脅的恐嚇道。
「你最好給我說清楚一點,葛木輝,從頭到尾,一字不漏的把你所知道的事全部都給我說出來,听到沒有!」他像頭美麗的獅子般的對他露出銳利的牙齒。
「一柳建治,我平常順你的意沒跟你唱反調不表示我怕你,拿開你的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葛木輝傲慢的瞄了一眼他揪在自己上衣的手,從容不迫的輕聲說道。
他頗具挑釁意味的話語讓一柳建治毛了起來,于是松開揪著他衣衫的手,微微弓起了背退後一步。
「來呀,誰怕你?」一柳建治冷峻的說。
「很好。」葛木輝微微一笑道。那狂傲的淺笑卻讓一直注意著他們倆的上杉豐白和高木轍同時倒吸了一口氣。
事態嚴重了,輝他雖然素以叛逆、不馴、狂傲聞名于PSA界,但是面對他們幾個換帖兄弟卻是最熱忱、最好好兄弟型的,從不曾將那張冷酷無情的面具端到他們面前過,但是現在……上杉豐自和高木轍默契十足的閃身介入他們倆之中。
「喂,關現在都生死未卜,你們倆還有心情在這邊斗,還不如想想辦法把薇安叫醒,她一定能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高木轍沉斂的開口說道。
「她知道的不會比我們多。」唇一撇,片桐雅之突然郁郁的開口說道︰「我們到那里的時候,昏厥的她被放在反鎖的後車座上,四扇車窗小心翼翼的留了縫隙讓她呼吸,還有車鑰匙就在車輪蓋里面,想必你們也知道這是何人所為的吧?」
「關。」上杉豐自不由自主的輕輕吐出了這個名字。
「除了他不會有別人了。」一柳建治喃喃自語的念道。
「關應該知道強制留下薇安不讓她回去救她爸爸,即使以後他能給她全世界她所想得到的東西,她還是不會有快樂的。」高木轍不懂的說,「倘若真愛一個人,是寧願將痛苦留給自己承受也不願見愛人痛苦的,關應該能體會這點了才對,他怎麼可能讓痛苦的桎梏永遠加諸在薇安身上呢?」
片桐雅之給了他這個疑問的答案。「所以他留下薇安在確定安全的地方,自己以身試險去救她爸爸,因為不管成功與否,他替薇安驗證了那個可能性,也保全了她。」
這的確是青木關會做的事,大伙心知肚明的忖度著。
一瞬間室內突然間陷入沉靜中,而眾人臉上則都充滿了凝重的神色。現在不需要任何人證或物證,只要懂青木關的人都推敲得出來,他百分之兩百跟蘭兒到未來的三○一五年去了。那個完全不理會別人的感受的混帳!
「現在怎麼辦?」葛木輝突如其來的以輕松的口氣開口問道,「上回才待在醫院五天而已,他老爸找不到他的人就差點沒跟他斷絕父子關系,現在跑到那麼遙不可及的地方去,誰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回來?電話、E-mail、寄信或無線電,什麼方法聯絡得到他?在他回來之前,我們該怎麼向他家人交代他的去向?」
眾人沉寂,一動也不動的看著他。
「不要這樣死氣沉沉的,關他一定會回來的,因為這里有他賭命去愛的人,」他微微側頭看著仰躺在沙發上的薇安說,「就算拼了最後一口氣,他也會回來的。」
三○一五年夜晚的天空也是繁星點點嗎?
「關?」耳際突然傳來他開朗的嗓音讓薇安•卡特迅速的轉身尋找他,而空蕩蕩的身後卻空無一人,失望冷不防的再次重叩她心房,加重了她原本就已經負荷不了的心痛。
三○一五年夜晚的天空也是繁星點點嗎?他曾站在這里仰望著星空問她,當時的他總是遠遠的站在離她一公尺的距離外,當她問他為什麼時,他便端著一副受盡委屈的無辜臉龐對地說,她曾經說他髒髒的很惡心。
哈哈,他從一開始就對她這麼不正經、這麼壞,明明知道她對他的反應很不禮貌,竟還順著她小孩子說的話,感覺他的膚色髒髒的很惡心所以離她遠遠的。這麼一個玩世不恭、鎮日對她嘻皮笑臉的人,她怎麼會愛上他,怎麼會因為他在而心安,因他不在而心痛呢?
「關,你留我一個人在這個世上到底想做什麼?沒有親人、沒有你,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活在這里究竟是為了什麼?」她面對著漆黑的夜空喃喃自語的問著。
她究竟活著做什麼?等他回來嗎?當初她決定回去的時候,就已經預算過自己能活命的機會了,而他,一個外來的有色人種倘若突然出現在他們的世界里,不用想也知道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還有哪種結局。
他不會回來了,她在這里再等,換來的除了心痛再也不會有別的了。
失去原來的世界,失去爸爸、蘭兒再失去他,她完全不知道往後究竟還有什麼能支撐她繼續活下去,畢竟再沒必要了不是嗎?像她這樣一個無依無靠,就連身份都沒有的外來者,她一點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到底是為了什麼?也許死對她來說是一個最好的選擇,因為魂魄無時空設限,說不一定她死後便能和關相通。
死……死後就能和他相遇……她想見他……
踩著圍柵一層層的攀升,站在圍柵最上一層,她緩緩的平伸雙臂直起身體,然後往前……
突然之間,一只鋼鐵般的臂膀在千鈞一發之際緊緊的圈住了她的腰,動作粗魯的將她整個人拖下危險地帶,然後怒不可遏的朝她咆哮出聲。
「笨蛋!你在干什麼?!找死呀!」
薇安•卡特整個人都僵住了,這個忿怒的嗓音是如此的似曾相識,但是可能嗎?她不敢回頭確認,害怕再次被失望叩門,加重心痛。
「薇安?」她的沉默以對讓青木關不得不開口道歉,「對不起,我不該對你吼才對,但是你剛剛的樣子把我嚇死了,你爬到圍柵上面去干什麼?這里是七樓,摔下去會死的,你知道嗎?你把我嚇死了。」他心有余悸的由她身後抱緊了她,將臉埋在她秀發里。
突然之間,薇安激動的掙開他。
「薇安?」他有些訝異。
掙開他,轉身面對他,薇安•卡特圓瞠著雙眼,目不轉楮的盯著她以為再也見不到的臉龐,淚水就這樣突如其來,有如開閘的水庫般洪流而出。
「關,」她沙嗄的念著他的名字,伸出手輕觸他的臉頰,「真的是你嗎?」
接住她的手將它壓在自己溫熱的臉頰上,青木關朝她點頭,「真的是我,我回來了,還幫你帶回來了一個禮物,就在樓下。」
「禮……」薇安•卡特難以置信的瞠大淚眼,筆直的盯著他。
青木關微笑的朝她點頭。
「啊。」倏地伸手捂住嘴巴,薇安•卡特又哭又笑的難以自持,眼淚卻只有掉得更多更快的份。
「快去吧。」他輕聲催促的推了她一把。
薇安•卡特迅速的站起來,迫不及待的朝樓梯口跑去,途中卻又突然停了下來,回頭朝他叫道︰「我愛你,關。」之後迅速消失在樓梯口內。
「我也愛你。」看著早已失去她蹤影的樓梯口,青木關緩緩的微笑說道。
向後躺平,仰望無際的夜空,他帶著微微的笑意閉上了眼楮,感受一種他從未感受過的疲憊與感動。
然後在沉睡前,盤踞在他混沌的大腦只有一句話,那就是——活著,真好。
後來「等一下,艾斯。」
攔住來了一個月,卻依然對這世界好奇不已而鎮日住外跑的艾斯•卡特,葛木輝等人五面包夾著他,「客客氣氣」的將他請回屋內,再反手鎖上了大門。
艾斯•卡特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們。
「艾斯,有個問題困擾了我很久,你可不可以幫我解答一下?」片桐雅之站在他前方,開口問道。他們五人之中就屬他與艾斯•卡特最交好,根據他們所說的,他們倆正是所謂的物以類聚。
自從青木關到三○一五年將他救回一九九八年後,不知不覺時間已經過了一個月,然而他們兩人卻奇怪的對那件事絕口不提,像是特意要隱瞞什麼事似的,不過這卻反倒加深了他們五人想要追根究底的決心。他們兩人究竟隱瞞了什麼?今天他們一定要把它挖出來。所以假借「學問」之名義,他們決定先誆騙艾斯•卡特讓他答應所謂的有求必應,再殺他個措手不及。
「當然,什麼問題?你快說出來我們一起研究。」艾斯•卡特頓時雙眼晶亮了起來,迫不及待的說道。對于片桐雅之這個年輕人他實在喜歡得緊,倘若他有多一個女兒的話,鐵定會把她「許配」給他,只可惜他就只有薇安一個女兒,而她已經有了關小子了。
關小子,說到他,到現在自己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當初的他明明都已經快瀕臨死亡了,竟還能憑著一股超人的意志力堅持要救自己。
唉,自己總共花了多少時間才救活他?還有他的左手,自己這輩子從來不曾這麼沒信心過,實在擔心他那只人造人的手臂,與超合金的結合,那種結合會有多痛苦,會有多危險,還有倘若真出了什麼後遺癥,身在一九九八年的自己根本也是一籌莫展,正所謂英雄無用武之地……
唉,既然擔心他,又答應他要把那件事忘了,畢竟他說得對,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已成了改變不了的事實,又何必為莫及的後悔苦惱,可是……
唉,也許這就是為什麼關小子堅持要選他在離開一九九八年那天的後一天回到這個世界,又表現出輕松愜意的態度,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似的。一天,試問短短的一天能發生什麼大事?對一九九八年的人來說。但是一部時間移轉機,一千多年的時間都能超越,又怎會改變不了一個月的時間呢?
一個月,關小子和自己永遠忘不了的痛苦,而既然是痛苦,兩個人承受就夠了,又何需拖別人一起受苦呢?所以他們絕口不提,只因為愛。
「好,但是你得先答應我,一定要毫不保留的回答我所有的疑問。」片桐雅之與四方的共謀者對看了一眼,按照原定計劃丟出餌。
「當然,如果你的問題是有關研究學問方面的。」可是艾斯•卡特卻也瞄了他四周的另外四人一眼,老奸巨猾的說道。
他雖老卻不胡涂,因為如果片桐雅之真要和他切磋學術的話,實在不需要帶著另外四個道不同不相為謀的兄弟一起來,他雖老卻從不胡涂。
「好啦。」看著眼前欲言又止的五人,他突然嘆息的開口說︰「你們想問我什麼,其實我們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我真的什麼也不能說,你們有辦法就從關小子那邊去問吧。」他頓了一下,「其實我也不是什麼都不能說……」
片桐雅之五人立即睜大了雙眼、伸長了脖子等待他突如其來的下文。
「如果你們問的是蘭兒怎麼沒跟我們一起回來,我可以老實告訴你們,因為我將她留在三○一五年,在我們移轉之後爆毀那個移轉機。畢竟如果留下那個東西,想也知道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以及會為你們大家帶來什麼麻煩,所以……」他以聳肩作結束,「好了,我所能說關于我來到這個世界前的事我全部都說了,至于不能說的還是不能說,以後你們也就少問了。對不起,我失陪了。」
說完,他穿過面面相覷的五人,開門離去。
其實人生把握現在最重要,人只要活著就有希望不是嗎?計較、追根究底一些無意義的事,何必呢?你說對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