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他喚。
被子里的人兒,依舊蓋頭蓋臉。「娘子?」他再喚。
被子里的人兒,依舊佯裝听不見。
嘆口氣,他動手掀她腿上的被單——
「你要做什麼?!」她終于拉下被子,露出小臉。一雙驚嚇錯愕的眼神,直勾勾地指控著他丈夫的舉動。
他回眸,揚手。「為你上藥,推拿。」要笑不笑。
看見他手上拿的藥酒,馥容知道自己誤會他了。「我、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她臉孔又紅了。
他撇嘴笑。「你下不了手。」
她還沒想明白他的意思,他已經倒了一些藥酒,開始動手揉捏她腫脹的腳踝。
馥容本來還想拒絕,但是還未開口,已經痛得齜牙咧嘴……她終于明白,他說她下不了手是什麼意思了。
「一開始必定很痛,我會盡量放輕,不下重手,你忍一忍,半刻過後就會輕松許多。」他聲調低柔,像在安撫她。
馥容勉強苦笑,假裝堅強,不到一會兒便又破功,忍不住申吟起來。
他手上沒停,但笑容怪異。
馥容叫了一會兒,才發現他神情不對。「怎、怎麼了?」她虛弱地問,已喊得口干舌燥。
「沒什麼,只是忽然發現,娘子聲調嬌柔動人。」他低道,斂下眼。
她看不見他的眼神,猜不到他的表情。「謝謝夫君夸獎。」遲疑復遲疑,不知道他為何突然夸她聲調嬌柔動人。
他撇嘴。「還疼嗎?」嗓音粗嘎低柔。
「好像……沒那麼疼了。」她眉尖的皺痕消去,慢慢有了笑顏。
「那就不能再揉捏了。」他道,竟有些舍不得放手。
她抬眼凝望他。「多謝夫君了。」
他終于罷手。「我已檢查過,尚幸未傷及筋骨,只是一般扭傷,不過這幾日都要再揉藥酒,晚間還要敷泡熱水才能漸漸消腫。這幾日你泡過澡,就叫丫頭先扶你上炕,等我回房,再為你揉捏傷處。」他交代。
她本想拒絕,但見他一臉嚴肅,臉上神色關切,就難以開口拒絕他的好意。
「記得,應該多臥床歇息,減少行走,白天盡量勿動為佳,听見了嗎?」他再囑咐她。
「嗯……」她隨口應承,有些敷衍。
白天地還得為祖女乃女乃和家人們燒菜做飯,可不能休息。
他從箱籠里取來一條軟巾,重新上炕後伸手扶住她的小腿,細心地將軟巾一圈圈地包裹在她的腳踝上。
「夜里得這樣裹著腿,傷處才不會受涼了,明白嗎?」
她輕輕頭點,無語,怔怔地盯著他溫柔的動作,感受著他細膩的心思。
「這幾夜我睡軟榻,你一人睡炕床,可以嗎?」他柔聲問。
她臉紅。「當然可以。」吶吶地回答。
這回她臉紅不是因為丟臉,而是因為他的溫柔體貼,讓她有些承受不起,有些驚慌失措,又有些心跳臉熱。
听到她應承,他才下炕走出房外,吩咐丫頭們把軟榻抬進屋內,等一切備置妥當後,他才吹滅了燈火臥榻就寢。
窗外月色溶溶,透過那一紙小窗,在屋內灑落遍地銀光。
「謝謝你。」躊躇許久,她終于開口。
「嗯?」她听見他低哼。
「因為我不小心,這幾夜得委屈你睡在軟榻上了。」她解釋。
「嗯……」他鼻音稍重,似乎已困頓。
道過謝後,馥容才覺得心安,正打算合眼入睡……
「你夜里經常踢被、轉陀螺,現在又傷了腳,我躺在旁邊避不開你。睡軟榻也好。」他悠悠道。
踢被?轉陀螺?寂靜中,只听見有人急促吸氣的聲音——一股羞赧的熱氣,瞬間從頭頂貫穿到馥容腳底……
月色下,炕上的人兒忽然疾速拉起被子,把頭臉深深蒙進被單里,咬住被角暗暗侮恨。
他觀眼、咧嘴……悠哉地枕臂臥在軟榻上,無聲低笑。
安貝子知道兆臣已進宮面聖,心下略有不安。
不僅如此,兆臣還得到皇上授命,令其代為草擬聖旨,這逼得安貝子得來到王府,親自拜見兆臣一面。
「貝勒爺,您新婚燕爾,連皇上都特別恩準您婚假,這會兒您又何必一定要親自進宮,怕還是不放心我來給您代勞吧?」一進書房,安貝子即開門見山,語調雖甚為謙恭有禮,卻也夾帶了一絲酸味兒。
「貝子爺多慮了。」兆臣笑臉相迎。「既有貝子爺在旁戮力相輔,兆臣豈有不放心的道理?只是兆臣身為人臣,得知朝鮮人犯境采參傷及官民,此乃大事,豈能因兆臣新婚便對國家大事不聞不問,棄公務于不顧,此非為臣之道。」
聞言安貝子愣了一愣。「貝勒爺說得是,倒是我心胸狹隘了。」他唯唯點頭,笑臉可掬。
「好說!」兆臣咧嘴一笑。「今日貝子爺既已來之,兆臣正好有一事請教。」
「請說、請說。」安貝子笑眼眯眯。
「貝子爺請先升炕。」兆臣執禮甚恭。
安貝子拱手讓了一讓,然後升炕安坐。
待桑達海送上熱茶,兆臣才開口道︰「幾日前參場有家人回京來報,提及近日參場失竊了幾批上等老藝,此事不知貝子爺是否已知悉?」
听見兆臣提起這事,安貝子一愣。「啊,正好,」他面肉抽搐了一下。「我此趟進府來拜見,也正好要對貝勒爺提及此事!」他順著話兒溜。
「這麼說,貝子爺已經知道老參之事了?」
「欽,我也是這兩日才得的消息,您瞧,這會兒就趕忙給您報信兒來了!」
「原來貝子爺前二日已經得了消息,如此說來,貝子爺必定已命人著手調查這件事了?」
安貝子目光一閃。「這個嘛……貝勒爺您才是正主兒呀!屬下豈敢越權呢?好壞也得等您示下了,有條明路,咱們這做下首的,也才好順著您交代下來的路模溜過去,才不致于辦得不對,偏了方向!」
這話說得不著邊際,擺明按著不動,欺他是生主。
兆臣抿嘴一笑。「敢問貝子爺,幾時動身回到東北?」
安貝子挑起單眉,笑眯眯回道︰「這會兒吃完貝勒爺您的喜酒,不就倏忽兒趕回去了?我這為人臣子的,為皇上辦事、吃著公家的,對參場的事兒沒一日不上心呀!」說著還拱起手,臉帶肅穆之色。「微臣蒙皇上眷顧,蒙皇恩浩蕩,豈能有一日撂下皇上華業于不顧?萬萬沒這個理呀!」
「貝子爺說得好!」兆臣喝一聲采。「為著皇上的托付,咱們東北參場,可不能一日無主啊!」
听見這話,安貝子倒是一愣,覦著眼,瞅了兆臣一回。
「貝子爺在參場德高望重,又身負重任,得盡早回轉管理參業,這才是當要重責。」
安貝子抬頭,眉眼挑得更高。
「兆臣初自阿瑪手上接掌藝業,難免諸事不明,不能一一理會得,」對著安貝子,兆臣抿起嘴笑。「爾後若非仰仗貝子爺相助,兆臣可真不知要如何辦事了!」
忽然被捧得高高的,安貝子這下可噎著咽喉了。
耳里听著這番話,明知是官場客套,他听來竟還覺得頂受用的。又見兆臣面帶笑意,笑容甚是誠懇,心想這小子雖得皇上寵信,到底還嫌生女敕,不過咽了他兩句就不太難捏,思及此,安
貝子未免有點得意。
「欽、欽,」清清嗓子,安貝子才回道︰「貝勒爺說得這是哪兒的話!剛才我不是說了?皇恩浩蕩,為人臣子為皇上辦事,乃是義不容辭的!就算您不提,我自個兒也理會得!仰仗不敢當,我安貝子樂為貝勒爺左右手,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他也客套一番。
「好!」兆臣喊一聲︰「既得貝子爺承諾,戮力相助,兆臣就算幾月去不了東北,還有何懼?」
聞言,安貝子心一跳。「您不去東北?這話又是怎說的?」他眯著眼細細問起,像是極其關心。
「為朝鮮人犯境采參一事,皇上命兆臣留滯京城,商議將來我對朝鮮之政策,短期內,恐怕去不了參場了。」
「原來如此呀!」安貝子听得頻頻點頭,兩眼放光。
「故此,只得請安貝子多加費心,少則數月,多則一年半載,這參場得勞您看管了。」
听見這話,安貝子盡管是心口一熱,話頭可還沒擱下︰「這個,雖說您領皇命暫不能回到參場,可畢竟您才是參場的正主兒,正主兒不在,我這強出頭的,實在沒理——」安貝子話到鋒頭上,不點不亮。
「我既不在場,您才是正主!」兆臣立即接口道。
「可這話,不能我說,」安貝子假笑應和︰「得爺您自個兒說去才成呀!」他心頭一則以喜,一則還有顧慮。
「這有何難?回頭我讓阿瑪身邊的衛濟吉,帶著我的口信隨您一道回參場去,當面對眾人宣布,等同于我親口去說,這一下,不就人人信服了?」
安貝子眼楮一亮,這才真正安下心來。「貝勒爺果然如此?」他問,聲調宏亮起來,不再像剛才一進門那陰死陽活的調。
「君子一言九鼎,一切要仰仗您貝子爺了!」兆臣高聲應諾。
聞罷,安貝子臉上終于有了真正的歡笑。
「人都說,英雄出少年,果然不錯!貝勒爺有氣魄、有擔當,王爺有子若此,能安心享福了!」接著二人便聊些家常事,安貝子明顯熱絡許多,全程有說有笑,有問有答。
送走安貝子,兆臣隨即遣敬長喚來衛濟吉。
「前日交代你的事,都記住了?」他面色冷凝,沉聲問衛濟吉。
「奴才一字也不敢忘。」衛濟吉躬身道。
他是戶下家人,跟隨禮親王爺四十年,看著兆臣出生長大,在府內對著兆臣如子輩般慈愛、如王爺一般敬重,一旦領命到府外辦事,便是一條鐵錚錚的硬漢子。
「很好。」兆臣命他︰「明日你去見安貝子,隨他回到東北,在參場對眾人授我口諭,記住,必定要安住安貝子的心,再見機行事。」
「赫。」衛濟吉領命。
「你下去吧!」
衛濟吉退下,兆臣起身,踱至書房外,目送衛濟吉的背影……
只要先安下安貝子這個老狐狸的心,他的事,便成功了一半。
因為昨夜不經意得知,自己睡著後竟然會踢被、轉陀螺,害得馥容一夜不敢熟睡,直至天要亮前才迷迷糊糊睡去,結果今早還是起晚了!她竟然連丈夫何時離房,都渾然不知!
對于自己一再比丈夫晚起,馥容真的非常懊惱。
再說,今早睡醒的時候,她還憂心仲仲地煩惱著被單與頭枕的方位,事前還閉上眼暗暗懇求老天爺,祈禱那踢被、轉陀螺的事,全都不是真的……
等到她禱告完畢,開始印證事實才驚愕地發現一被子果然已經被她踢至腳邊,揉成一團老面,頭頂的方位也稍有位移,不知只是稍稍離枕,還是已經在床上打轉了一圈……
原來,她踢被子、轉陀螺都是真的!
發現這個事實,她有種哀莫大于心死的絕望……以往她怎麼全沒發現,自己竟然有踢被的習慣?
「稟貞,以往在翰林府時,夜半你給我拉過被子嗎?」下炕後她喚來稟貞,冷靜地問她。
只見稟貞茫然搖頭。「奴婢都睡在屋外,沒有在夜半時,進過小姐屋里。」
馥容心揪住一半。想來以前在翰林府時,必定是額娘每日夜里進屋為她蓋被……
想來現在嫁進王府中,必定是她的丈夫夜里醒來為她拉被……
所以她才會一直沒有發現,自己竟然有踢被這種惡劣的睡習。
額娘為她蓋被還好,但她的丈夫竟然每夜為她蓋被……
想到這里,她不由得閉上眼,表情淒慘絕望。
不知今早他離去之前,是否還給她拉過一次被子?
不知今早他離去之時,她的頭臉朝著哪個方位?
丟臉、丟臉……真的是丟臉丟到塞外邊疆去了!
懷著郁悶的心情,馥容如往常一般一早便來到前廳向長輩們請安,之後便躲進廚房,開始忙碌起一家人中午的飯菜,期盼用辛勞的工作,暫時忘卻沮喪的情緒。
午膳時,因為府里的男人都出門了,飯廳里只有婦孺老幼與客人留真一起用餐。
老祖宗雖然見到桌上多了兩碟涼拌小菜,但是筷子卻不挾那小菜,徑往那大魚大肉挾去。
馥容知道老祖宗不愛吃菜,但這是她費心為老祖宗煮的菜,如果老祖宗一口都不吃,那豈非白費她的心思了?
因為如此,馥容苦苦思索著,到底該用什麼方法誘使老祖宗吃菜……
忽然她靈機一動。過一會兒便愁眉苦臉地放下碗筷。
老祖宗盡情地啖著大魚大肉,過了片刻才注意到放下碗筷,垂著小臉,神色郁郁寡歡的馥容。
「我說,」老祖宗關切地開口問︰「孫媳婦兒啊,你這是怎麼了?我見你碗里還有大半碗飯哩,怎麼就擱下碗筷不吃了?」
「祖女乃女乃,」馥容吶吶地回答︰「因為我沒胃口。」
桂鳳瞪了媳婦兒一眼,皺皺眉頭。竟然在長輩面前說自己沒有胃口?听著這話,讓桂鳳十分不以為然。
「沒有胃口?為什麼會哩?」老祖宗不明白。「今兒個你炒的這道辣羊肉,還有這道清蒸檸檬魚,滋味兒可真是美極了!你嘗嘗、快拿起筷子來嘗嘗呀!怎麼會沒有胃口呢?」
「因為、因為……」馥容看了老祖宗一眼,淚水悄悄兒地擠到眼眶里。
「怎、怎麼了?」見她好端端地眼底涌起淚意,老祖宗嚇住了。「好好兒說話,怎麼說著、說著就哭了?」
桂鳳也愣住了,怔怔地瞪著兒媳,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因為,」馥容想著老祖宗年紀已大,想著老祖宗便是自己的親女乃女乃,眼淚很容易便流下來了,「因為馥容擔心祖女乃女乃,擔心得吃不下飯。」
「擔心我?為什麼擔心我呀?」老祖宗已放下碗筷,身子整個傾前,完全被馥容的情緒牽引了。
「因為,那夜馥容親眼見老祖宗被病痛折磨,就心痛得吃不下飯、難過得直想流眼淚……」她娓娓道來,越說越傷心。
「唉喲、唉喲,」听見孫媳婦說出這樣的話,老祖宗不由得感動地叫了兩聲,又見馥容為了自己眼淚撲簌簌直流,更是心疼得不得了!「我的孫媳婦兒……快、快來、快點過來祖女乃女乃這
里……」
桂鳳見婆婆說出這話,起先愣了一陣,接著見馥容真的站起來往婆婆這里奔過來,坐在婆婆身邊的她一時不知所措,趕緊站起來讓座。
「祖女乃女乃見你掉淚也心疼呀!」老祖宗熊熊抱住朝自己奔來的馥容,老人家竟然也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唉喲!不哭、不哭,我的孫媳婦兒不哭了喔,乖!」老祖宗拍著馥容的背,像安慰小孩兒似地不舍。
「祖女乃女乃!」馥容挖心掏肺地喊了一聲,還在細聲啜泣。
眾人呆呆瞪著這幕動人的祖孫戲……
桂鳳更是看得愣頭愣臉,估計媳婦一時間大概從老祖宗身邊走不開,只好模模鼻子,自個兒走到媳婦的位子上坐著,眉頭卻皺得死緊。
兩人抱著哭了片刻,直到見祖女乃女乃先笑了,馥容才破涕為笑。「對了,祖女乃女乃,來,您嘗嘗這是馥容特別為您拌的涼菜,您快嘗嘗看好不好吃?」
她眼里還含著淚光,吸著鼻子,親手挾了一箸青菜,往老祖宗的嘴邊送。
本來抵死不吃青菜的老祖宗,但見孫媳婦為地淚眼婆娑。還要強顏歡笑哄她老人家開心,便覺得舍不得。「好好好,祖女乃女乃嘗嘗,祖女乃女乃這就嘗嘗!」
她于是勉為其難,終于皺著眉頭,張口吃掉送至嘴邊的青菜。
一桌的女眷,包括年紀僅僅五歲的小兆祥,還有臉色不豫的留真全都瞪大了眼楮,見證老祖宗吞下生平第一口青菜。
除了雪菜湯外,老祖宗吃青菜,這可是破天荒第一回!
「怎麼樣,祖女乃女乃,涼拌菜的味道好吃嗎?只要您開金口給馥容一些指點,馥容必定能改得更好。」她故意這麼說。
老祖宗砸巴嘴嚼了幾口青菜,原本皺著的眉頭忽然舒開,突然贊道︰「唉呀!這青菜的滋味兒,竟然好極了?!」
眾人听見這話。更覺得不可思議。
「怎麼這菜的滋味兒竟然有點不太一樣?我瞧這道菜的模祥,心里明白這應該是青菜沒錯,可卻又沒那讓人難以下咽的青菜味兒!」老祖宗驚訝地對著疼愛的孫媳婦,輕聲慢語地問︰「我
的乖孫媳婦兒,你快給祖女乃女乃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馥容抿嘴笑了一笑。「因為我將這道菜變個法子,加了咱們國人喜愛的酸甜口味,特地調成的朝鮮泡菜。」她說出這道菜成功的秘訣。
她知道老祖宗喜歡辣味兒,所以特地用肉汁腌了辣白菜,不但成功地掩蓋了原來的菜味兒,還將口味調得酸酸甜甜的,煞是好吃!
「這是朝鮮泡菜?」老祖宗瞪大眼楮。「喝,這玩意兒我可是生平頭一回嘗鮮,竟然還挺有意思的!」老祖宗又伸出筷子,主動挾了第二箸青菜送入口中,還吃得津津有味。
大伙兒全都看傻了眼。只有馥容在偷笑。
她當然知道老祖宗是生平頭一回吃泡菜,因為老祖宗以前根本就不吃菜。
就因為普通炒菜太平淡,菜味兒很濃,老祖宗必定不愛吃,所以她特地拌了這道重口味的泡菜,和另一道甜口味的醬土豆。
「還有啊,祖女乃女乃,您再嘗嘗這第二道醬土豆,這可是一道炖菜的做法。」馥容再勸誘她。
「炖菜?炖土豆?」老祖宗瞪大眼楮,又伸出筷子,嘗了第二鮮。「嗯,有意思、有意思極了!」老祖宗吃得滿臉笑容。
桂鳳抬頭,怪奇地瞪了她媳婦一眼,忽然見到馥容唇邊神秘的笑意,桂鳳眯起眼……她終于看明白,這是媳婦故意在討老祖宗的好,目的就是為了勸老祖宗吃菜。
桂鳳雖明知這是為老祖宗好,但是她並不高興,因為地本來就不喜歡有心機的女子!也因為不高興的緣故,桂鳳的臉色就不和悅。
馥容抬眼看到婆婆的表情,笑容便凍結在她的唇邊。
「我的孫媳婦兒呀,往後你可得經常給我拌兩道涼菜,說真格的,這玩意兒還真是不賴!」老祖宗喜孜孜地道。
馥容回頭迎向老祖宗,強顏歡笑。「是,往後馥容一定每餐給老祖宗做兩道菜,只要老祖宗把兩道菜都吃得盤底朝天,馥容心底就高興了。」她開始跟老人撒嬌,把老祖宗逗得呵呵直笑。
畢竟,老祖宗終于開始嘗試吃菜了,這是一件好事。
至于婆婆不喜歡自己這件事,她一定會找到機會和方法,讓婆婆慢慢對自己改觀。
用完午膳後,唯獨馥容攙扶著老祖宗。漫步轉往花廳準備喝茶,其余眾人皆跟在身後。反而不及這新過門的小媳婦親近老人。
「今兒個,咱們還是喝那個青檸茶嗎?」老祖宗邊走邊問馥容。
「是,祖女乃女乃,青檸茶您再喝個幾日,馥容就給您換另一道茶。」
「喔?是嗎?」老祖宗一听可新奇了。「這茶還要換的?」
「當然了,雖說青檸茶健身,可也不能把您給喝膩了,必定要經常更換新茶,您喝著才會覺得新鮮有趣,才會開心,倘若您開心了,身子就會更健康了。」
「唉喲!」老祖宗笑呵呵。「瞧瞧我這孫媳婦兒!怎麼能這麼懂事又這麼可愛呢?」老祖宗愛憐地伸出手捏著孫媳婦白女敕女敕的臉頰,發自內心地疼愛起她。
馥容不好意思地笑,沒瞧見她的丈夫已經走進園子,正站在前方凝望她與老祖宗。
兆臣親眼看到老祖宗與自己的妻子,竟然像是親祖孫一樣,把眾人撇在後方,兩人徑自有說有笑的穿過後園。這幾日他一早便出府辦事,已經許久未在府內用膳,當然不明白日前還對妻
子疾言厲色的老祖宗,不過數日之間竟然變了一個人,對孫媳婦如此親切慈祥。
但他也看出馥容的笑容有點蒼白,雖然經過她掩飾後,一腳微跛的情況變得輕微,但明知她腳踝扭傷的兆臣,當然看得出來馥容是在強顏歡笑!
現在,她應該痛得全身正在冒冷汗吧?
兆臣大步邁向妻子。
「老祖宗!」兆臣先跟老祖宗叩安。
「唉呀,我的乖孫兒。你回來了?」見到孫兒,老祖宗更是笑呵呵︰「今日你回來得可真早呀!」她笑眯眯地,和聲對孫子道。
忽然見到丈夫,想到他昨夜說的話,和今早自己的發現,馥容的腦子便像突然被炸開一樣,轟隆作響,兩眼發直……
「孫兒今日進了理藩院,院內無事,孫兒就趕回來見老祖宗了。」兆臣對老祖宗道,兩眼卻直盯著自己的妻子,似笑非笑。
「是這樣嗎?」老祖宗嘖嘖兩聲。「唉喲,瞧瞧你這孩子嘴甜的,就知道哄你祖女乃女乃開心!」
兆臣抿嘴一笑,轉向妻子,悠悠問道︰「今早如何?被子與繡枕是否安分?」
忽然听見他如此「問候」,馥容心口一緊,腳下就忽然沒了力氣……
她嚇了一跳,趕緊放開老祖宗的臂膀,生怕自己一下腿軟,要是把老祖宗也給拉倒那就糟糕了!可馥容沒想到,她兩手松開後頓時失去依靠,整個人就情不自禁地往前栽去——
就在馥容以為自己將要摔倒時,兆臣已經出手攬住妻子。
老祖宗只覺得兩眼一花,都還沒看仔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見孫兒已經撈住孫媳婦,將她抱進了懷里。
留真親眼見這一幕,心底像是被刀刃剜割一樣,又痛又恨。
那瞬間,連馥容自己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臉色慘白,好不容易回魂,卻又發現眾目睽睽之下,她的丈夫竟然將她凌空抱起,不由得急促地連喘了好幾口氣。
「你、你快放我下來!」她驚叫。長輩全都在場,他竟然大刺刺地抱起她,這實在太不象話了!
「不成,」他直接拒絕。「你腳上有傷,怎麼能忍痛行走?這樣做只會讓傷勢加重。」
「什麼?她腳上有傷?」听到馥容腳上有傷,老祖宗急了。「這究竟怎麼回事?孫媳婦兒的腳,怎麼會忽然有傷呢?」
「昨夜上炕之前,不小心扭傷的。」
「唉呀,這可怎麼是好呀?」老祖宗一听,心疼得不得了。「瞧這傻丫頭還自個兒強忍著,連我也騙了!」
「我沒事,只是小傷而已,老祖宗您不要擔心。」馥容急著跟老祖宗解釋,不經意又看到婆婆錯愕的表情,好像被丈夫恣意的舉止給嚇住了,因為婆婆本來就不喜歡自己,經過這件事必定更討厭她,想到這里馥容就心痛,可偏偏丈夫又不放地下來。
「昨夜都痛得摔倒了,還是小傷嗎?不是叫你乖乖躺在床上歇息,怎麼如此不听話,還隨意走動?」他沉聲責備。
馥容咬住下唇,哀怨地瞪住他,心里又羞又急,可又不能當著婆婆的面與他爭辯,而他又執意不肯放她下來,最後她只好哀鳴一聲,拿雙手搗住了臉,不敢看老祖宗與婆婆的表情。
見妻子的模樣,兆臣抿嘴好笑。「老祖宗,額娘。我這就抱著容兒回房歇息了!」他悠哉道,根本不以為意。
沒想到他竟還當著老祖宗、還有婆婆的面說這種話,馥容羞得全身發熱,往後再也沒有臉見老祖宗與婆婆了!
等到兆臣抱著妻子離開後,老祖宗回頭與媳婦桂鳳對看一眼,對于兆臣就這麼抱著新婚妻子回到新房,表情不免都有些錯愕……
老祖宗既覺得錯愕又感到好笑,唯獨桂鳳神情不悅,似乎對兒子的行為深不以為然!
{上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