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歡喜喜的把主子們領到岸邊,順福等主兒都上了舟正準備跟上,策凌卻一腳將小舟踹離岸邊。
「啊?」順福呆在岸上,錯愕瞪著眼、張大了口。
「你留在岸上看著獒犬,有任何差池唯你是問!」舟行漸遠,策凌不忘恐嚇岸邊那尊已呆滯的泥塑像,順福。
可憐順福眼巴巴瞪著小舟迅速駛離岸邊……
他的臉垮了,再沒指望小舟能回頭。
順福腳邊就蹲著那頭獒犬,正以殷切的眼神盯著牠一上午的「玩物」,犬兒那雙發亮的圓眼彷佛正盤算著,接下來的時間,該怎生繼續折騰這「玩物」……
瞪著這突來的演變,若蘭也傻了。
「你做什麼把公公留在岸邊?」她問。
「怕什麼?!額娘在水榭里等著,小舟又不能把妳賣到天涯海角,妳是皇上的女兒,就這幾兩膽量?」他嘲弄。
她難以反駁他,只能冷眼回瞪他。
「不同意?」他低笑。「那就大聲斥責我,罵我大膽、或者放肆都可以。」
「你讓我下船。」她冷靜地道,試圖講理。
眼看小舟駛離岸邊越來越遠,她心中的焦慮也跟著漲高。
「辦不到。」他若無其事地道。
若蘭的心涼了一半。「我不明白,我沒有冒犯你的地方,可你為什麼三番兩次的為難我?你到底想怎麼樣?」
「為難妳?」他眸光深沉。「這指控太嚴重了!跟我一道搭船有這麼為難?」
若蘭兩手緊捏著船弦,直到十指都泛白了。她充滿戒備的大眼楮,眨也不眨地瞪著他。
「放輕松點,我不過想帶妳游湖。」他嗤笑。
游湖?若蘭臉色一白。「你剛才明明說,貴妃娘娘想見我。」
「這是兩回事,游完湖後咱們可以立即去見額娘,兩者並不抵觸。」
「可我不想游湖,請你立刻帶我去見貴妃娘娘。」
策凌瞥了她一眼,然後轉眼徑自欣賞湖光山色。「這是額娘的命令。她心疼妳昨夜受苦,希望妳能放輕松一點。」他道。
他的解釋讓她的堅持顯得無理取鬧。
若蘭壓抑著讓小舟回頭的要求,憂心忡忡地瞪著遠方。
小舟繞過湖岸駛進另一道水域,四周已無人影。周遭除了水波拍打船身,發出的「啪啪」聲外幾乎沒有其它聲響了。
小舟內空間狹隘,四面除了湖水只有分布在湖上的沙洲。與他兩人在這幾乎與世隔絕的小舟內獨處,讓若蘭沒有半點安全感……
小舟慢慢蕩到湖心,早已經瞧不見原來那片岸邊。
就在小舟遠離岸邊之際,天候忽然間轉壞,非但四周布滿濃霧、吹起強風,天空還陰沉沉地像即刻就要下起傾盆大雨--
小舟在風中擺蕩不定,不諳水性的若蘭很快就感到一陣反胃。「把船開回去,算我求你,快把船開回去!」她虛弱地對他說。
「船一旦開航就無法回頭,至少,目前風向不對。」他沉聲回答,連他也無法控制小舟繼續往湖心駛去。
「不,你一定有辦法的,求求你,先把船開回去好嗎?」她請求著,忽然間無法控制地,眼底噙了一層莫名的淚霧……
她後悔為什麼要拋下額娘,來到承德?
因為她的無能,竟然到現在還見不到皇阿瑪一面!
到如今目的沒達到,卻一直在浪費時間……
「我說過了,風向不對完全沒有辦法可想。」回頭看到她眼中的霧光,策凌愣住。「妳哭什麼?」他粗聲問。
「我不該浪費時間,我根本就不應該去見貴妃娘娘!我恨我自己,一點用都沒有!」她伸手用力抹掉眼淚。
那過度的力氣,擦紅了她白女敕的臉頰。
她應該把心思放在皇阿瑪身上!
策凌瞇眼凝視她的眼淚。「把話說清楚,就算恨自己也該有理由。」
「既然風向不對,那麼就用搖槳慢慢劃回去。」她拒絕解釋,只想搶過他手上的搖槳--
策凌按住她的手。「妳瘋了!想逆風從這兒劃回去?就算妳能劃上一天一夜也回不去!」
「我一定要回去。」若蘭固執地抱住搖槳。
策凌放手,任由她取走。
若蘭于是搖起她從未使用過的搖槳,笨拙、吃力地劃動著……
「別怪我沒提醒妳,不會操槳就別逞強,一旦控制不良船身傾倒那就等著翻船了!」他道。
豈料他的話才剛說完,小舟就突然偏離重心,忽地往左邊傾斜--
策凌袖手旁觀,完全沒有出手幫忙的意思,情急之下若蘭連忙往船身右半邊靠攏希望小船能听話回到正軌,誰知她的一廂情願換來船身更猛烈的搖晃!
湖面上又刮起一陣大風,眼看船身即將翻覆--
小舟左側忽然翹起……
若蘭見到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下一刻她整個人就掉進水里!
滅頂前若蘭沒命地掙扎……
連吃幾口湖水後她的力氣便告用盡、眼看著就要沉進湖底……
然而她突然被攔腰抱住,很快就被拖上附近的沙洲。
「咳咳!」
上岸後若蘭被扔在岸邊。雖喝了幾口湖水,她的意識還算清醒,只是渾身都濕透了。
「這就是妳不听警告的下場。」站在岸邊,策凌狠狽地指責趴在地上的若蘭。
他也一樣,全身都濕透了。
「我只是想回去……」若蘭听出他語氣里明顯的怒意。
「妳讓人不明白的事還真不少!」他冷道︰「妳該慶幸咱們命夠大,平常不會這麼幸運踫巧遇見沙洲!」
若蘭無語。
瞪著湖面上已經漂遠的覆舟,她全身濕淋淋地坐在岸邊,緊抱著發濕發寒的身子,這才發現腳上的鞋全掉了,一只腿上的襪子甚至已經不見蹤影。
她縮著腿,沮喪地試圖藏起的腳趾……
「到今晚,如果沒有任何人發現咱們不見了,那麼就等著凍死吧!」他環目四顧這座不小的無人沙洲,寒著臉道。
若蘭一愣,然後猛地抬起頭--
「你的意思是,沒人會發現咱們不見了?」她開始擔憂,深深懊悔起自己的魯莽。
濱臨湖邊,沙洲里的夜晚絕對會起霧、並且溫度將降至不能想象的寒冷。若蘭曾听小應子說過,往年夏季里還曾有公公凍死在沙洲上的故事。
他頭也不回地拋下話。「該如何度過今晚,才是最該擔心的問題。」他已經著手撿拾擱淺在岸邊的枯木,並且動手月兌上的衣物。
「你在做什麼?」若蘭先是瞪大眼楮盯著他月兌衣的動作,隨即迅速別開臉,整片白皙的臉蛋已經泛紅。
「做什麼?!」他嗤笑。「當然是月兌衣服!」盯著她潮紅的臉蛋,他惡質地嘲弄道。
「你、你為什麼要月兌衣服?」她垂著眼,一邊扭著身子盡量往後退,只希望離他越遠越好。
「繼續穿著濕衣服只會凍死!聰明的話就跟我走,如果妳不想要小命,那就盡管離我越遠越好。」扔下話,他隨即轉身走進沙洲內陸離開岸邊。
若蘭沒有跟著他往里頭走。
她倔強地坐在沙地上,決心守在岸邊,等待有人經過發現自己。雖然湖面上一陣陣強風,持續吹打在她濕淋淋的身子上,她確實感到似乎越來越寒冷……
策凌毫不理會她沒有跟上,徑自往內走進一片濃密的林子里。
隨著天際泛起一片澄光,夜幕悄悄降臨,涼風也漸漸變得刺骨。
若蘭身上的外衣雖然被風吹得略干,但是里頭的衣物卻還是潮濕的。她抱著雙膝蜷縮在岸邊一顆大岩石旁,寒冷已經由外而內一寸寸鑽進她的骨頭里。
若蘭知道自己的身子在顫抖、四肢漸漸冰冷、後腦杓也開始隱隱作痛……
夜幕漸漸低垂,四周靜得教人不安,不知不覺地,她的視線已從湖面上轉移到林子里,盲目地尋覓著熟悉的身影……
夜幕已完全降下,四周一片漆黑。若蘭縮在一塊大石頭邊,在極端冰冷的痛苦中,她的身子已經慢慢失去了感覺。
「冷嗎?」
蒙中,她似乎听見有人在問話。「冷……」她張開雙唇虛弱地呢喃,漸漸感到一股欲睡的昏沉。
「站起來,跟著我走。」黑暗中,策凌剔黑的眸子像明燈一樣炯亮。
若蘭抬頭看到他,起初還以為是自己的想象,直到他走近她,即使兩人間並未接觸彼此,體內極端的寒意已讓她感到他身上傳來的體溫。
「如果不相信我就繼續留在岸邊,我保證妳的小命撐不過今夜。」他沒等她,扔下話後就徑自往內陸走回。
只猶豫片刻,若蘭終于決定相信他一回。但此刻已經非常虛弱的她,卻必須費盡力氣才能站起來、跟上他的步伐。
策凌徑自走在前頭,帶著若蘭步行過沙岸,走進漆黑陰森的密林……
吃力地跟在他身後,若蘭依稀看見他身上已經穿回衣物。跟著他定在不平坦的林間,老樹枝干橫亙在眼前,路似乎是白天被利刀硬開出來的,狹窄到只能容一人側身經過。地上更布滿了枯葉與枝橙殘骸,一路上若蘭赤果的腳板被尖銳的樹枝劃破了好幾道口子,可她咬緊牙關、一跛跛地緊跟在他身後,顧不得腳板沾黏著鮮血並且開始發熱腫痛,隨著路途推進,她的身子奇異地由冷漸漸轉熱,額角開始冒出豆大的汗珠……
人為劈出的小徑終于漸漸開闊,前方陡然出現一片平坦的草原,草原中央被刀刃犁出一片空地,空地上燃著一把熊熊的營火,此時火上正烤著一雙已剝洗干淨的野兔,兔肉半焦看似將熟,隨風傳來一陣陣撲鼻的香氣。
乍見這恍若世外桃源一般美好的天地,若蘭不敢相信他竟能找到這麼好的地方,只不過現在的她已經累得無暇欣賞這幽靜的美景。
她跟在策凌身後,一跛一跛走到營地。天上星辰閃爍,月兒皎潔的柔光布滿大地,若蘭跌坐在營火邊的草地上,兩眼猶如針刺,竟然無法直視柴火燃燒後明燦的亮度。
「一整天沒吃東西,肚子餓了?」他率先走到營火前坐下,順手取下烤熟的兔肉遞給若蘭。
「我不餓……」她搖頭,虛弱地回道。
原本在湖中全身浸得濕透剛剛才稍干而已,現下她又全身汗濕,其至可以感覺到一顆顆汗珠淌下她的額角。
策凌瞇起眼注視坐在不遠處的若蘭,他犀利的眼神掃過她發紅的臉孔。「妳病了。」他粗嗄地下結論。
迷恫地抬起眼凝視他,若蘭意識渙散地听著他說話……
策凌將兔肉插回營火旁邊,然後走到她身邊,接著他突然伸出手握住她赤果的小腳--
「你做什麼?放開我!」若蘭呆了半晌才回過神。
然而她的抗議太虛弱。
虛弱到他置若罔聞,執意握住她赤果的足踝仔細檢查,直到他看見她白皙的腳板上有好幾道不淺的割傷。
「妳的身子燒的發燙。」他瞇著眼警告。他可以即刻下判斷,因為那只掙扎的小腳上傳來的熱度就是明顯的征兆。
「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好不容易等到他放手,若蘭縮回小腳趕緊爬到營火另一頭,離他遠遠的。
「傷口必須裹藥,在這之前妳必須先月兌下衣服。繼續穿著潮濕的衣物只會加重妳的病情。」他命令,同時抓住若蘭的手腕逼她正視他,了解情況的嚴重性。
「我說過了,我沒事!」她頑固地抗拒,因為他踰越禮教的要求而臉色蒼白。
她警戒的眼神,明白道出她對他完全不信任。
策凌索性放開手退到樹林邊。「現在我回到湖邊給妳取水清洗傷口。倘若妳還想活命最好乖乖听話,趁我離開這段時間月兌上的濕衣,搭在柴堆上烘干!」臨走前,他中威脅地丟下警告,然後迅速轉身走開。
瞪著他英挺的背影很快地消逝在黑暗的林間,若蘭杵在原地,一時間四周陷入可怕的寂靜,她再度意識到寒冷以及無邊的虛弱,就連熊熊的營火也溫暖不了她的身子……
片刻後,她因為他離開的安心漸漸被恐懼所取代。
也許是因為這可怕的黑夜,竟然讓她莫名地期盼起他強壯的背影?
等了片刻,若蘭感覺到身上持續淌著汗,卻又一陣陣控制不住地顫抖。她開始相信,倘若再不月兌上的濕衣盡快烘干,真的會如策凌所言般喪命。
可是在這毫無遮蔽的曠野之中,教她怎麼能放心寬衣解帶?毫無羞恥地在荒野間?
滿懷心事,她愁眉不展地凝望著火堆,忽然發現一件搭在草地上已經烤干的長褂。
猶豫片刻,她終于踮著腳尖走到褂子前,才發現那是一件男用長褂,她暗想這肯定是策凌留下的,至于衣裳還十分干淨。
「借用一下,應該沒關系吧?」拿起攤在草地上的褂子,她喃喃道。
雖然她穿用一名男子的長褂實在不妥,可眼下已經沒有可以另一種選擇供她考慮。
若蘭四下張望,總算找到一株濃密的大樹,她捧著褂子跛著腳走到樹後,明知四下無人,仍不放心地左右張望片刻,然後才背著空地,無奈地月兌下自己身上濕透的衣物,而後七手八腳的,以最快的速度套上那件在草地上發現的內褂--
「何必偷偷模模的?這種時候男人不會有興趣。」
當策凌的聲音驟然在她身後響起,嚇得若蘭一陣心痛!
所幸她剛好穿妥那件長褂--男人的長褂穿在她身上,該遮掩的地方總算全都遮掩住了。
因為這件長褂子,讓她狂跳的心口安定許多。
「你回來多久了?」轉過身後,她遲疑地問他。
看見他手上托著一只狀似缽形的大葉子,里頭盛滿了清水。她想不透他何以能如此快速來回?
「剛才回來。」策凌咧開嘴,薄唇噙著一抹意味深濃的淺笑。
他唇上那抹有深意的笑容讓若蘭的臉孔更加火熱!
她慌張地別開臉,揣測著剛才他到底什麼時候回來的?是否瞧見了什麼?
若蘭不禁懊惱起,自己竟然沒想到他提前回來的可能!少了她這負擔,他一個人趕路腳程自然快上許多。
「過來烤火吧!」策凌順手取走她披掛在樹枝上的濕衣物,徑自走回火堆前,將衣物搭在火堆旁的干柴上。
僵持半晌,若蘭終于耐不住寒冷,小臉堆滿疲憊地跛著腳走回火堆邊,選擇一個離他最遠的角落,無言地坐下。
瞪著她防備的舉動,策凌不動聲色地凝望坐在火堆前衣衫不整的女子。此刻她側身坐著烤火,低垂螓首沉默不語,似乎因為太過緊張,看起來全身僵硬。透過火光,策凌清楚地看到她面向自己的這一側臉龐,如玉一般完美無瑕,遑論那張白皙動人的臉蛋上正冒著細小的汗珠,如白玉般純淨的肌膚透著不尋常的桃紅,若非明知她正病著,這春色,實在足以讓任何正常的男人想入非非!
他得承認,她比世上任何他所見過的美人有過之而無不及!即使是頤靜,她艷麗的美貌,也遠不如她清秀的容貌芬芳耐看。
沉默地觀察了她半晌,他忽然站起來不動聲色地走到她身邊,然後在她身旁的草地坐下。
「我必須給妳腳板上的傷口上藥。」無遑多做解釋,他扔下話後隨即伸出手握住她骯髒的果足。
「我自個兒來就行了。」見他抓住自己的腳踝,灼熱的觸覺由他大手上清晰地傳來,她慌亂起來直覺得一股熱氣沖上心窩。
看到她腳板上的血已止住,可一串串血珠子凝結在傷口上已然變色,他皺起眉頭。「別跟我嗦了!這傷口再不洗淨、上藥就等著生大病!」他冷硬的口氣霸道起來,不管她願不願意,已經開始動手處理她腳板上的傷口。
若蘭還沒出口的話,硬生生吞進肚子里。
她知道此刻就算自己再堅持,他也絕不會听。白天若不是自己太固執,也許她不會成為他的拖累。
傷口洗淨後,策凌從懷中取出隨身攜帶的傷藥,動作細膩地為她腳板上的傷口抹藥,上完藥後他撕下一塊衣襬,將若蘭腳板上暴露的傷口層層包裹。他就像變了一個人,溫柔的動作就像照顧受了傷的小貓小狗,與剛才霸道的模樣完全不同。
若蘭轉開臉,不去注視他專注的眼神,以及距離太近的臉孔。既然由不得自己作主,那麼她選擇不看他。
處理妥當,策凌終于放開她的小腳。「只要好好歇息一夜,暫時應該無大礙。」他宣布。
「謝謝你……」不知該說些什麼,她只能道謝。
「別謝得這麼快,」他深思地凝望她持續發紅、發汗的臉蛋。「今夜是最危險的時刻,現在我只希望妳撐得過今晚。」說完話,他便以天為幕、以地為枕,就著草地徑自躺下。
若蘭僵硬地坐在火堆旁矜持了好半晌,就是不肯躺下歇息。
「再不躺著休息,過了半夜等柴火滅了,連神仙都救不了妳。」
策凌低嗄的聲音,從她右後方傳來。
若蘭假裝沒听見,繼續僵持著。
她不知道的是,透過熊熊火光,單薄的長褂已經將她全身誘人的曲線出賣,在策凌眼前供他飽覽無遺。
策凌躺在芬芳的草皮上,瞇著眼飽覽眼前美景。他是個男人,當然能清楚的感受到一股洶涌的正在他體內蔓生。讓他驚訝的是,自從遇見頤靜後他原以為除了她,不會再有第二個女人能輕易挑起他體內的波瀾,然而這個拘謹、固執的女人--居然能喚起他的體內狂野的!
他皺起眉頭,意外這股,竟然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來得迫切強烈!
夜色漸漸深濃,柴堆上的火勢漸弱,即至熄滅。
若蘭蜷著身子,縮在只剩白煙裊繞的余燼旁,看似倦極打盹,然而事實上她的意識陷入昏沉狀態,並非只因為疲倦的緣故。
躺在草皮上的策凌並沒有睡著,相反的,若蘭微蹙著秀眉、兩腮泛紅、喘息淺促的模樣,他一一看進眼底。
「額娘,您放心……若蘭一定完成您的交代……」
微涼的空氣中,傳來一陣陣破碎的呢喃,策凌清楚地听見,她正在夢囈。非但則此,她全身幾乎被汗水浸透,清秀的臉蛋浮現不尋常的紅潤。
策凌翻身坐起,不著聲色地將陷入半昏迷的若蘭抱住。她的身子很軟、很燙,就像灘柔水一樣溫軟得不可思議。
「你……」她睜開眼,小臉上有痛苦的痕跡。
「妳全身發燙。」他眸中透露出溫柔的星光。
「我好難受……」
「抱著我,千萬別松手,盡量讓自己出汗。相信我,明天一早醒來後妳就會完全沒事了。」他柔聲低喃。
依偎在他胸前,他厚實的胸膛傳來一陣低沉的共鳴,那穩定的聲音與真實溫暖的擁抱,奇異地減輕了若蘭的痛苦,提供了她值得依賴的力量。
在他堅定的擁抱中,頭一回,若蘭自私地渴望這樣的溫暖沒有止盡的時候。
「睡吧,這兒有我,沒有豺狼沒有虎豹,妳會睡得比任何夜晚更加安穩。」他低嗄的在她耳邊呢喃,溫柔得像情人的呵護。
漸漸地,痛苦變得淡薄,難受的燥熱不再困擾她,溫暖慢慢包圍全身……
若蘭疲倦地合上眼,不知不覺沉進黑暗的夢鄉。
天才剛亮的時候,若蘭就被一陣由遠而近的狗吠聲吵醒。
她掙扎著睜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在她眼前放大的男人臉孔--
策凌莢俊的臉孔,出現在若蘭眼前。
昨夜的記憶,恍惚地讓若蘭直覺以為那只是一場夢。
「怎麼了?你們倆怎麼會弄得這麼狼狽?」
一道溫柔的女聲,打斷兩人間的迷思。
佟貴妃跟在策凌的獒犬之後來到兩人身邊,她急促的語調能听出此刻她心中的著急與疑惑。
佟貴妃身後有還跟著太監順福、若干宮女以及小應子,大伙兒全都睜大眼楮瞪著衣衫不整的若蘭躺在爵爺懷中,光下化日下孤男寡女,兩個人竟然親昵地緊緊相擁。
顯而易見地,他們就這樣肌膚相親地度過了一整夜。
而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眾人面面相覷中,若蘭敏感地瞧出,那些宮女眼中的嘲弄與訕笑之意。
她推開摟抱著自己的男人。「我們什麼事也沒有!只因為昨夜我發燒,爵爺為了救我,所以--』
她忽然噤聲,只因感到自個兒的解釋實在多余。昨夜她確實躺在策凌懷中度過了一整夜,這是她無法為自己分辯的事實。而她又何需在意其它人的眼光?就算她清清白白,宮里的人們看待她與額娘的眼光也從來沒有善意。
「沒事就好,」看穿若蘭的沉默,佟貴妃溫柔地拉起若蘭的手,由衷、誠懇地對若蘭道︰「在湖邊沒瞧見你們的船,我原本擔心你們遇難了,要不是這頭好獒犬嗅著蹤跡,在湖上只怕要費上數日才能尋到人!這會兒你們沒事真是太好了,好孩子,妳別心慌,一切我都明白。」
佟貴妃拍著若蘭的手,她溫柔解意的話語讓若蘭怔忡片刻。
瞪著眼前溫婉體貼的貴妃娘娘,若蘭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溫洋洋的熱意,她不由得握緊了貴妃娘娘的雙手……
「雖然沒事,她的身子還很弱,絕不能再一次受寒或者吹風。」策凌強壯的手臂環住她的肩頭。
若蘭這才想起自己還依偎在他懷中。她想月兌離他的擁抱,然而策凌不放手她根本無法掙月兌。
「那麼策兒,你負責照顧十格兒。咱們不上煙雨樓了,先回到我的寢宮再說。」佟貴妃道。
既然佟貴妃開口,策凌更加堂而皇之地在眾目睽睽下,一路擁著若蘭走到岸邊。
不忍拂逆娘娘的善意,若蘭沉默地任由身邊的男人抱牢自己。
然而此刻她心不是清楚的,思想是實際的。
她明白,昨夜一切只是浮光掠影,就算當時她心頭曾經生出一絲奢求,那也只是奢求--
倘若生命里所有不該有的奢求皆能成真,那麼她也只敢向老天爺祈求,能盡快見到皇阿瑪……
這就是她人生最實際的「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