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晚,閻浩天連夜進了都城,夜宿都城內的牡丹樓,有第一美人封號朗明月的香閨,連七日未曾回過閻家堡。
消息傳遍京城,連在宮里的皇上金宿都知道了,自然也傳回了閻家堡,堡內上上下下莫不都在議論此事,看堡主夫人的眼神,有責難也有同情,因為閻家堡主從不上花樓,卻在新婚不到三個月內入住花樓,連新婚妻子都不回來看一眼,說什麼,堡主夫人都難辭其咎。
對,她真的難辭其咎。
冬艷的畫筆沒停過,案上燭光搖曳,因為她舍不得關窗,只好任那燭光晃動著,累著雙眼去畫。
邊畫,邊想。
邊畫,邊告訴自己不要想。
在閻浩天不在的這七天,她這個為人妻者,非但沒有再去祈求他的原諒,反而趁著他不在,利用白天和夜晚,暗自搜遍了閻家堡所有可能放置藏寶圖的地方,巨細靡遺,卻一無所獲。
她是最靠近閻浩天的人,她很確定他不曾隨身攜帶那麼貴重的東西,而在她住的主屋里,更是可以翻的地方都翻遍了,既然,那張圖不在暗處,那麼,應該就在明處……
或許,是每天都要必經之處?
不是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嗎?那麼重要的東西,如果需要常常確認它在不在,如果需要確保它不會被不小心弄壞與毀損,那麼,它應該就會在離主人很近很近又常常可以看見的地方……
冬艷想到頭都疼了,可是,卻不能不想。
她需要那張藏寶圖,有了那張藏寶圖,她才可以真正擺月兌這一切,把妹妹從痛苦中救出來,徹徹底底的離開上官雲,不再被他當成利用的工具。
這點,是無法改變的,就算現在的她跟剛進來時的她不一樣了,對那個男人多了一丁點的在乎,卻還是無法改變她必須要背叛他的宿命。
冬艷咬著唇,感覺胸口上傳來的疼。
要認命。她對自己說。
一滴淚卻落在那宣紙上,暈染開來。
她不能因為一個男人而忘記還在水深火熱之中的妹妹……她再次告訴自己。
只要一想到閻浩天夜夜抱著別的女人,做他常常對她做的那種事,她的心,就會痛到沒法子呼吸……
像大石塊梗在心口上,悶得她頭暈目眩又想吐。
想佯裝不知情,假裝無所謂,本來以為一點都不難,可那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夜已三更,冬艷的畫筆卻未停,她一點一滴的描點,借此來排除那股夜夜獨守、空閨的孤單與寂寞。
數日來,一張又一張的畫,被她藏在木櫃子里,沉沉壓著,就如她對他的真心……
只能永不見天日。
「去找堡主吧,把他找回來。」
聞聲,一早便在池畔賞荷的身影緩緩地轉過來,冬艷看見幾日不見的霍桑似乎精神了些,心上寬慰不少。
「我叫珍丫頭送去給你的傷藥用了嗎?」她問。
那件事之後,她便把珍丫頭叫回身邊,珍丫頭卻沉默許多,好像對她這個夫人有很多的不諒解,她也不想解釋。
「嗯,都好了。」霍桑淡淡地答,一雙沉定的眸子看著她。「我剛剛說的話,听見了嗎?」
冬艷別開眼去。「他想回來時自然會回來。你要一個妻子去花樓找自己的夫君,沒想過對我而言是多大的難堪嗎?」
「堡主不是一個會流連花叢的男人,就算當真喝醉了酒,糊涂了一夜都已經是極限,他到現在還待在那個地方,鐵定不是因為女人。」霍桑意有所指地道。雖然宋大掌櫃沒有明說是何事,但他想,堡主會一直待在花樓鐵定有其它原因。
「那是什麼?故意氣我嗎?」
霍桑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親自去看,不就知道了嗎?」
「下去。」
「你,想他了不是嗎?」
冬艷一愣,驀地抬眸,心驚又心虛。
「誰說的?」嚇傻了,情急之下月兌口而出,旋即又後悔不已。「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
霍桑苦笑了一下。「雖然我不知道你的苦衷是什麼,但,你愛上了堡主是事實,你從來沒想過為了這份愛,放棄你原本進入閻家堡的目的,跟著堡主好好過日子嗎?說出實情,堡主會幫你……」
「你住口!」冬艷冷聲斥道。「不要多管閑事!既然你上回救了我,還選擇幫我隱瞞住這件事,現在就不要再對我說出這樣的話來!如果你反悔了,要去告我的狀,我不會阻止,如果你不這麼做,就不要再管我的事!」
「艷兒……」
「叫我夫人!」
「是,夫人。」霍桑掏出懷中的信遞給她。「右相府派人送來的信,請你收到信後即刻回府一趟。」
冬艷瞪著它,竟不想伸手去接。
「既然要回右相府,就先去牡丹樓找堡主吧,就算是親眼確定一下也好,如果他真的在那里左擁右抱,一點都不在乎你,不是可以將你遲早要背叛他的罪惡感再減輕一點嗎?」
什麼跟什麼……
冬艷的眸轉而瞪向霍桑的臉。
霍桑對她笑笑,又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連同那封家書一並塞到她手里。「這是我爹要給堡主的信,請夫人順便送去給堡主吧。」
連理由,都給她找好了呵。
可笑的人……
冬艷卻感動得鼻酸,緊抓著信,背過身去不看他。
「讓自己好過一點,夫人。」霍桑依戀的望著她的背影,幽幽一嘆。「這,是我衷心的盼望。」
在霍桑的幫助下,冬艷隔日一大早便偷偷出了堡。
不坐轎,冬艷找了一匹快馬便一路奔進都城,長發讓她高高束在腦後,極簡的一襲白衫男子裝扮,卻難掩其清麗逼人。
風塵僕僕,快馬加鞭,是夜,她便到了牡丹樓。
一襲白衫染塵埃,這不打緊,騎了半天快馬的她,身子顛得極其難受,或許是因為太久沒這樣騎過馬了,她柔女敕的手甚至還被韁繩給刮傷好幾道口子,讓她的掌心隱隱作痛。
一入座,牡丹樓的老鴇便笑眯眯的迎上來……
「這位客官,第一次來嗎?喜歡什麼樣的姑娘?瘦的肉的高的還是嬌小玲瓏的?」老鴇邊說邊讓人送上酒菜,一雙眼楮直勾勾地打量眼前這位美得不得了的姑娘,雖說對方女扮男裝,可怎逃得過她那雙飽歷人間的眼?
冬艷清冷的眼無畏地迎上老鴇那近乎犀利的目光,鎮定非常。「我是來送信的,給閻堡主。」
「啊……」尾音拉得長長的,這一聲閻堡主,可讓老鴇瞬間猜出了對方的來歷,就說嘛,听說那上官雲的千金,現任的閻家堡主夫人,生得是傾城傾國,還當真不假。「原來是上官……少爺?」
冬艷也不否認。「閻堡主人呢?」
老鴇看了她一眼才說︰「在明月房里呢。」
「那就請他出來吧。」冬艷大方的遞上一塊金元寶。
老鴇笑眯眯的收進袖袋里。「我這就去喚他,可他下不下來見您,我可不保證喔。」
「煩勞你告訴他一聲,我會等到他見我為止,不然,我上去房里見他也成,只要明月姑娘不介意的話。」冬艷的面容一直是冷冷的,說起話來也不疾不徐,像是這世上沒有可以讓她驚慌的事。
她逕自端了桌上一杯倒好的酒便飲下,那熱辣的感覺一直從她的喉間竄燒到胃里,瞬間驅除了她埋藏在堅強外表底下的惶然不安。
「知道了。」真是個勇敢又直率的夫人呵。老鴇微笑,轉身上樓喚人去了。
冬艷不知喝下了幾杯酒,卻一直沒等到想見的人,連去叫人的老鴇也不見人影,她驀地站起身,想自己上樓去找人,卻因不勝酒力而微晃了一子,剛好撞到一個跟她一樣有點醉醺醺的漢子。
「媽的!你這個人走路不長眼楮嗎?」漢子氣呼呼的鬼叫著,伸手一把扯住冬艷的衣領。
因為漢子的動作很粗暴,竟一把扯開她的領口,露出一抹粉紅色的繡花肚兜,漢子看傻了,眼楮睜得大大的又瞧了她一眼……
「你是娘兒們?啊,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姑娘生得這麼國色天香,我怎麼就對姑娘這麼粗魯呢?我該死……姑娘打我好了,嗯?」漢子的臂膀很不客氣的搭上了冬艷縴細的肩,粗魯的要抱她。
她下意識想出手將對方震開,卻在要出手的前一刻,記起了現下自己是個不懂武的上官千金及閻家堡堡主夫人的身份,倏地收了手,未料,就這麼一個猶疑的時問,對方垂涎的臉便已湊了上來……
她猛力一推卻推不開,反而讓對方抱得更緊,就在她打算不顧一切的揮掌把他給劈了時,竟不知打哪兒飛來了暗器,瞬間打歪了對方的臉。
「啊!痛啊、痛啊!」漢子鬼吼鬼叫。「是誰那麼大狗膽敢打我?給我出來!
出來!听見沒有?」
話方落,空中又飛來一個空茶碗,硬生生的擊上漢子的頭。
「啊!殺人……」漢于模到了頭上的血,驚嚇的狂叫。「有人要殺我……快來人啊!有人要殺我!」
漢子在一旁叫得歇斯底里,卻無人理會。
二樓走下一名高大的青衣男子,這幾日在都城太有名,就算猜也猜得到對方的身份,誰敢這次去幫一名瘋醉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