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這個男人,她成了眾矢之的,被迫跑到醫院探病卻撲了個空,只好打道回府,準備回家睡懶覺。
老實說,她一點都不覺得後悔,真的,一點都沒有。
「妳不知道當時有多危險!他的頭破了好大一個洞,滿身滿臉的血,惹得姐妹們驚叫連連,一直逼問他是誰把他打傷了,他卻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說他沒事,請大家放心……」
「他是故意保護妳的吧?要是別的男人,不找人把妳修理一頓才怪!他啊,當真是善良得不得了!天知道妳究竟哪根筋不對,竟然懷疑他是個偷窺狂?他家大業大,要偷窺人家還需要跑到這里來日散萬金嗎?真不知妳腦袋瓜子究竟怎麼運轉的……」
「要不是有幾個姐妹親眼看見妳把他帶進妳的專屬包廂,才懷疑是妳下的手,不然,要從那個天真善良的小紅帽口中套出凶手是誰,可還真是難上加難啊!」
風暖暖腦袋瓜子里轉著海倫下午對她說的話,一字一句都像是在鞭笞著她的良心,讓她整個人悶得透不過氣來。
如果真的是她誤會了他……那麼,她對他出手的確是罪該萬死了。
不後悔嗎?
唉,她要自欺欺人到何時?她的嘴硬並不能改變她覺得萬分歉疚的事實,她這人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這種罪惡感,要不,她又何必幫那個已經死掉的老爸還賭債呢?
要不是知道那老男人總是跟他們家那些也不是很富裕的親朋好友借錢,她也不必老覺得良心不安而決定替他還債,當初拍拍走人便是,誰能把帳算到她頭上呢?那老頭活著的時候也沒拿錢養過她,現下人都死了,她當然更沒理由去幫他還債,不是嗎?
偏偏,她就是沒辦法這麼做,就像現在……
閉上眼她就會想到海倫形容的,高陽滿身滿臉是血的模樣,據說,才差一吋就要傷了眼……
唉,他要真瞎了,那她不是要內疚一輩子?
風暖暖有些自責自己的莽撞,有些心不在焉的走著,腳步踏上住的公寓的階梯,卻在一個不經意間撞進一堵結實的肉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風暖暖邊揉著頭邊道歉,直覺地要往後退,卻忘了身後是階梯,就要一腳踩空時,一只強而有力的手臂很快地攬住了她的腰,將她帶進懷里--
「好險。」高陽輕呼了聲,低下眸子瞧她,「妳還好嗎?沒嚇著吧?」
「沒有……」才怪。
在心里嘀咕了句,心驚未定,風暖暖突然覺得這道嗓音似曾相識,她抬起了頭,正巧對上高陽溫柔含笑的眸子。
「嗨。」高陽居高臨下的跟她打招呼,一雙眼定定的落在她此刻略微慌亂不安的容顏上。
「嗨。」干笑了一聲,她頭低了下去,觸目所及卻是他寬闊溫暖的胸膛,臉一紅,她隨即退開他的懷抱。
「小心,別又踩空了。」他再次伸手拉她,卻改為拉住她的小手,寬厚的大掌牢牢地握住她冰涼的手心,只覺滑女敕細致,更不舍得放開。
就這樣,他目光微沉,帶些思索的望住她微紅的臉,時光似已凝滯,空氣中的氣流妄動著,帶著絲許曖昧的氛圍。
「謝……謝。」她干著嗓子道謝,輕輕抽回了手,抬眼看他額頭上那一大塊白色繃帶,陡地想起這個男人現在根本不該出現在這里,她下由地皺起眉,「你為什麼這麼快就辦出院了?醫生不是說你還得住院觀察三天嗎?我听護士小姐說是一個女人替你辦出院的,那個女人說你的傷根本不礙事,用不著住院三天,是這樣嗎?」
質問的語氣雖然帶著濃濃的火氣,但他卻可以知道她是關心他的,只不過,這個女人關心人的方法真特別,恐怕不是一般人可以消受得起。
「妳去過醫院了?」他柔聲問,唇邊勾起一抹笑,「我很高興妳會來看我,我以為妳很討厭我呢!」
「我是啊,要不然怎麼會用玻璃杯丟你……」咬著唇,風暖暖垂下頭,刻意避開這男人太過溫柔迷人的眼神。
電死人不償命嗎?對她那麼溫柔干什麼?他如果過來揮她一巴掌,她也就不必越來越覺得愧疚了。
「我知道妳誤會我了,所以我特地問媽媽桑妳住的地方,想來跟妳解釋清楚,我真的不是……」
「好了,別說了。」她伸手摀住他的嘴。
他再說下去,她真要無地自容,弄傷人的是她,對方卻還巴巴的來跟她解釋誤會,怎麼說她都無法理直氣壯的站住腳。
她的手好香好軟呵,緊緊貼著他的唇,讓他好想吻她……
可是現在偏偏不行,他現在的身分是老實憨厚的高陽,不是風流個儻的公子。唉,當真憋得很痛苦。
「妳原諒我了嗎?」他問著,借機把她摀住他嘴的小手抓進掌心,免得它撩撥得他情生意動,壞了大事。
她看著他,再看看他額頭上滲出血的繃帶,又看看他誠懇得不得了的雙眼,鼻頭突然一酸,莫名的生起氣來,想也不想地便朝他吼去--
「什麼原不原諒的!明明做錯事的人是我,你為什麼要呆呆的跟我說這麼多道歉的話?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真的很討厭?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要讓我覺得愧疚難堪嗎?」
「暖暖……」高陽佯裝有些無措的呆立在一旁看著她發火,其實他真正想做的是用唇堵住她胡言亂語的小嘴……
「住口!你不準再說話了!我不準你再說話!」天知道他又要說什麼讓她的心又熱又軟,真是該死的討厭鬼!
她有些激動的揮舞著小手,下一秒卻被擁入一個溫暖的胸懷,高陽溫柔的抱住她激動的身子,輕輕柔柔的話飄落在她的耳畔--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是來這個地方氣妳的,暖暖,我只是想來看妳好不好而已。我打電話到月色去找妳,听海倫說妳被妳的姐妹們罵得好慘,我的心里真的很不好受,這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妳也不會挨罵,相信我,我只是怕妳的心情不好受所以才想過來看看妳,妳如果真那麼氣我,那我馬上走,好嗎?別氣了。」
他邊道歉邊像是在哄小孩似的哄著她,抱著她,拍著她,話說完了,見她沉默不語,不由得嘆了一口氣,輕輕地放開她,舉步離開。
「等等!」風暖暖喚住了他。
「什麼?」高陽心喜,忙不迭回頭走到她面前,「暖暖,妳有話跟我說嗎?要罵我打我都行,我沒關系的,只要妳別生氣。」
她瞪著他,對他這種討好似的小孩行徑不知該氣還是該笑,「那我吃掉你行不行啊?」
「嗄?」高陽納悶,卻隨即點了點頭,「行,只要妳高興就好了,我無所謂,只不過……我的肉可能很硬啊,我怕妳咬了會牙痛。」
「哈∼∼哈哈哈∼∼」風暖暖終是忍不住地笑了開來,笑得彎子抱住肚子,怎麼也停不了。
她真是敗給他了!沒想到他竟然可以說出這麼爆笑的話來!連要被吃下肚之前都還擔心別人吃了他的肉會牙痛,哈哈∼∼哈哈哈∼∼
果真是「小紅帽」,這個頭餃對他而言還真是實至名歸啊!
「來來來,高陽,我教你怎麼接吻。」一名酒家女欺身過來,雙腳一跨便坐在高陽的大腿上。
另一名酒家女粗魯的把那名跨坐在高陽腿上的女人給一把拉下,整個人貼進他懷里緊緊抱住他,「我來!高陽,我的吻功可是一流的哦,包準教得你迷死你的女朋友,不好免錢!」
「不行不行,還是我來,我的輩分比妳們高,技巧當然也比妳們好,退開退開,這兒沒妳們的事。」第三名女子款擺生姿的走過來趕人,一雙眼也毫不客氣的瞪退其它人。
一堆女人搶著服侍一個男人,這樣的景況每天都在月色里上演。
風暖暖听海倫說過幾次,她只是笑一笑沒擱在心上,現下親眼目睹一個接一個的女人跳進他懷里,看著那數十只涂著紅色蔻丹的手在他身上亂模,看著那一個個紅艷艷的紅唇印在他的額上、頰邊……她的心,竟莫名泛起異樣的情緒,酸酸苦苦的,搞不清楚究竟是什麼味道。
他不是說要在一旁觀摩嗎?現在怎麼決定親自下海演練了?
男人,果真說一套做一套,不可信!
心口有些悶,風暖暖不發一言的轉身要進休息室,一名姐妹眼尖發現了她,出聲叫喚--
「暖暖!妳今天上午班啊!妳看看誰在這兒?妳的冤家耶!好歹人家高陽也是受害者,他雖不追究妳那天的暴行,但妳也該表示一點什麼吧?親自過來跟人家道聲歉也是應該的。」
高陽也看見她了,高大的身子從椅子上起了身朝她走去,依然笑得靦腆,壓低嗓音說道︰「妳別理她們。吃過飯了嗎?」
「嗯。」風暖暖應了聲,視線往上移看了他已無繃帶的額頭一眼,「那傷……好了嗎?還會不會痛?」
高陽溫溫一笑,還露出了頰邊的小酒窩,看起來有點可愛。
「不會了,只不過是一點小傷,沒什麼大不了,妳放心。」
他總要別人放心,可是她偏放不下心啊!自從那一晚見過他之後,她就再也沒看見過他了,事實上,好幾次她都想守在月色等他上門,但最後總是作罷,既然他跟她說沒事,應該就是沒事吧!
更何況,听海倫說他還是天天到月色報到,可見他好得很!
是有點賭氣意味存在的,她才不要自己為一個天天上酒家的男人擔憂,那太不值了,不是嗎?
只是,此刻他的人就站在她面前,她無法佯裝視而不見,更無法不親自確定一下他沒事……
想著,風暖暖踮起腳尖伸手將他額邊的發撥開,淡淡的一條疤靜靜的躺在那里,雖不深亦不淺,刺得她眼楮一痛,竟有些泛濕。
「對不起,小紅帽。」喃喃地,她不自覺地說出了道歉的話。
小紅帽?!這是什麼見鬼的稱謂?她是在說他嗎?高陽挑起眉,眸光一閃隨即黯去,但輕抿的唇卻透露了一絲不悅。
這是他們在背後給他的外號嗎?他該高興自己的演技成功?還是生氣自己竟然被這些女人當成了童話故事中那無知又天真的小女孩?
「對不起,我剛剛說了什麼嗎?」見他的眼神有點不對,風暖暖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好象有月兌口而出什麼話……她說出口了嗎?她叫他小紅帽了?不會吧?他是否听見了呢?
她努力的在他臉上尋找一些蛛絲馬跡,可是什麼也找不著,高陽的眼楮含笑,嘴角含笑,整個人都在笑,完全沒有什麼「異樣」。
「這句話該我問,妳剛剛有對我說了什麼嗎?」
「沒有!什麼都沒有!」她連忙撇清,雙手強調的在胸前亂揮一通。
他如果知道他有個「小紅帽」的外號,一定會傷心的偷偷躲在家里哭吧?這種傷人自尊心的事她才不會做哩,她是很有良心的人,一直都是。
「那就好,不然我沒听見可就失禮了。」
「是、是啊……」干笑兩聲,風暖暖定楮一瞧,這才發現全月色的女人都包圍在他們四周,眼楮散發出幾百瓦的電力瞪視著她。
完了!她真的快因為這個男人而在月色混不下去了!只不過多跟他說幾句話而已,有那麼嚴重嗎?嚴重到想把她生吞活剝的地步?
旋轉腳後跟,風暖暖打算走人,可她身後這個沒大腦的男人竟然出手拉住了她。
「我肚子餓了,妳可不可以陪我出去吃個飯?」他溫文又可憐的請求著,「我真的很餓,好嗎?暖暖。」
不行!絕不能答應他!答應他還得了,她以後還走不走得進月色的大門啊?就算走進來了,可能不小心還會被人家堵,這種高危險的事她是能不踫就不踫的!打從她進月色以來,從來就不搶姐妹們的客人,這也是她的生存之道。
但,他一開始就是個例外了,例外地讓她想大發慈悲拯救他可憐的荷包,那麼,再例外一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好……好吧。」她邊說邊瞄了四周的「母狼群們」一眼,每只狼看起來都目露凶光,白牙森森,一副想吃人的模樣。
「謝謝,妳真好,暖暖。」高陽開心的俯身親吻她的面頰,還可愛的「啾」了一聲,這才樂得拉著她的小手走出了月色。
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呵!
看著這兩人手拉著手、快樂地像是要出門遠是似的模樣,他們身後的一群「狼人」簡直又氣又妒。
「沒想到快煮熟的鴨子就這樣飛了!」一聲嘆息出了口。
「是啊,當初就該像大野狼一樣,一口便把小紅帽吃下肚,這樣,誰也搶不走了。堂另一聲怨懟逸出喉。
海倫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也跟著嘆了一口氣,「不知道暖暖會不會在今晚就把他給吃了。」
媽媽桑走過來,在每個人頭上賞一顆爆栗子,「干活去了!听見沒有?」
「听見了。」
有氣無力的響應聲回蕩在月色大廳,眾人作鳥獸散去,只剩下媽媽桑一個人有點憂愁的望著門外。
要下大雨了嗎?側過臉揚眉看了看天空,媽媽桑微微皺眉。
希望今天的客人不會變少才好……
走出月色,迎面而來的是微澀的海風,隔著內海,可以看見對岸的島嶼,葡京酒店的側門此時擁進不少的人潮,一群人鬧哄哄地走過,沒人多看誰一眼,就怕看多了惹禍上身。
「想吃什麼?」走出大門才想起要抽回自己被他握住的手,風暖暖有些羞澀的別開眼去。
他有些意外的看著她,意外一個酒家女竟然三番兩次的在他面前臉紅,不是他眼花,那就是她這個女人太有趣了。
她都不讓客人踫她的嗎?那當然不可能。
難不成,每次客人摟她的腰跳舞,或是拉著她的手時,她都會臉紅或是不好意思嗎?
很難想象……高陽星眸微微閃動,表情莫測高深的審視著她的容顏,暗暗的研究起她臉上的紅暈,竟有一股沖動想伸手模模看她臉上的那抹紅究竟是真是假。
回過神,他才發現自己的手不知何時已經伸了出去,就要踫上她的臉,忙不迭縮了回來擱進褲袋里放好。
「澳門有什麼好吃的?」別開眼去,他把目光移向四周的景物,基于本能的將兩人所處之地做了一個快速的掃描與檢視,也讓自己的目光可以暫時抽離她那迷人的臉龐。
風暖暖微詫,回眸仰起小臉兒看著他,「你不住澳門嗎?那怎麼有空天天來月色報到?」
高陽臉色微微一變,伸手掩住嘴輕咳了一聲才道︰「我其實住香港,澳門有房子,所以常常過來小住。」
「哦,是這樣啊,那你在香港喜歡吃什麼?」
「我這人很隨意,不會特別喜歡或是不喜歡什麼東西的。」
「意思就是隨便?」
她故意抆碴,唇角輕揚,笑得像朵花。
「是,要這麼說也可以的。」他佯裝不解她的嘲弄,正經八百的回答她的話。
「既然你那麼隨便,那我可以帶你去吃路邊攤嗎?」風暖暖微仰起下巴,瞇起了眼,補充道︰「就是那種要坐在路邊吃東西的店,可以嗎?」
他看著她帶笑的眼,心知肚明她是故意的,卻也不生氣,反而喜歡看她一臉詭計得逞的可愛模樣。
「沒問題。」他欣然允諾。
「真的?」
她故意上上下下打量他身上昂貴的衣服,伸出小手在他衣服上扯了扯,「下怕弄髒了?你可不要嘴巴說說,等一下卻在路邊攤的老板面前給我丟臉哦!你如果敢對那個老伯不敬,你就一輩子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所以呢,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走吧!」她的話還沒說完,高陽已經等不及的拉住她的手往前走,「妳再數落下去,就天亮了。」
這個女人可愛歸可愛,卻有點嗦。
大大的手牢牢的抓住她的手,溫暖、窩心也令她意外,風暖暖小跑步的跟著他往前走,邊走邊仰起小臉看著他,突然覺得這個男人其實並不是真的那麼溫吞老實的,不然,現在她的手又怎麼會突然跑進他的掌心里呢?
她的唇輕輕地扯起一抹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喜歡他老實一點呆一點呢?還是狡猾一點機靈一點?太老實太呆,她怕哪一天他真要吃了,但太狡猾太機靈,不就變成她被他吃了?
哈,好好笑,她怎麼會突然想到這個呢?他可是小紅帽啊,她才是那只想把他吃下肚的大野狼,不是嗎?
重點是--
她真的想吃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