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實驗劇團」的「謀殺事件」應邀至各縣市巡回演出,獲得熱烈回響,倪安琪多了不少戲迷,生活依舊精彩忙碌,忙到沒時間找房子,拖著拖著,轉眼間在「傳閣」已經住了三、四個月,而羅秉夫也早習慣屋里多了一個「不定時鬧鐘」。
傍晚,倪安琪與團員從屏東搭專車回台北,這是「謀殺事件」國內公演的最後一場,一行人七手八腳地將道具、布幕全整理好收入劇團倉庫,大冷天的,冒了一身汗。
整理完後,大伙肚子餓得前胸貼後背,倪安琪沒和團員出去吃飯,招來計程車,急著回家,想拉羅秉夫出去吃大餐慶祝。
她好想念他。
不在台北的日子,這樣的思念經常不經意地從心底浮出︰猜想他一個人晚餐吃什麼,猜想他打烊後听哪一張唱片,猜想她不在家的時候,睡覺時他是否還是習慣亮著燈,半掩著門。
她想念他泡的花茶,想念他臉上對她無可奈何的笑意,想念他身上清爽的氣息,想念纏在他身旁叨叨絮絮著日常瑣事,他有一句沒一句地應著,但總是耐心地听到最後,忍著哈欠……
離開他身旁,他在她心中的重量才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的容貌,他一舉一動像已深刻在腦子里,只要輕輕閉上眼,他便在眼前。
「姚姐我回來嘍!」倪安琪進到「傳閣」,笑眯眯地沖往櫃台,除了一身行李,手腕上還掛著大包小包的塑膠袋。「這是萬巒豬腳,這包是櫻花蝦,還有一瓶黑麻油,這罐是旗魚松,讓你帶回去給老公孩子吃。」
「你去演出還是去觀光啊?」姚怡慧望著倪安琪裝了滿滿一袋的「伴手禮」,莞爾一笑。
「最後一場嘛,團長索性叫司機載我們游屏東,這陣子真的太累,一放松整團都瘋了,加上平常沒什麼機會去屏東,一下車就瘋狂采買,吵到差點把人家店面招牌都拆了,真的比較像觀光團,哈哈!」回想起一群人在南台灣的夸張行徑,倪安琪笑到合不攏嘴。
「那就謝謝嘍!」姚怡慧沒有多推辭,笑著收下。
「謝企什麼,我平常給你添的麻煩還少嗎?你什麼時候听我跟你說過謝謝的。」
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和姚怡慧愈來愈親,親得像姐妹般,無話不談。「對了,老頭子呢?」
倪安琪往後面工作室探頭,沒見到羅秉夫。
自從她听羅秉夫說小時候被他爺爺逼著念四書五經和練書法的事,加上這一屋子滿滿的骨董和他那不動如山的性格,她就不叫羅秉夫「老板」而改叫「老頭子」。
沒見過像他這樣年紀的人有這種「超齒生活」,就跟退休的老爺爺差不多。
「在二樓,許小姐來找他。」姚怡慧擠出了一個耐人尋味的表情。
姚怡慧只知道這位「許小姐」大約一、兩個月就會來找羅秉夫一次,但不清楚他們的關系,不過倪安琪知道她是雪兒的姐姐,她們見過。
那次整理儲藏室,翻出了許多舊照片,當中也有羅秉夫與雪兒的甜蜜合照,在她幾天不屈不撓的追問下,才了解羅秉夫曾有過婚約。
當時,羅秉夫還有半年兵役才退伍,但雪兒的心髒就像一顆不定時炸彈,不曉得何時會發作,不曉得這次分離,下一次還能不能再見,他向她求婚,約定好等他一退伍就結婚。但是,雪兒的手術失敗了,羅秉夫甚至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听完他們的故事,倪安琪躲在房間里哭了一整晚——彼此深愛的兩個人,天人永隔,還有什麼比這更教人心碎的事?
隔天,倪安琪對著浴室鏡子里的自己,決定要好好照顧羅秉夫,守護這個痴心的男人,盡管她清楚他的心里除了雪兒,再也不會裝進另一個女人……
「那我上去跟她打聲招呼。」倪安琪背起她的沉重行囊,跳著上樓。
她一出現,坐在沙發上的羅秉夫和許冰瑩同時轉頭看她。
「哈嘍!我回來嘍!」倪安琪朝他們咧開嘴笑,將伴手禮一股腦兒地全擱到桌上。「冰瑩,你來得正好,我買了一堆屏東特產回來,你順道帶些回去給伯父、伯母。」
「不用客氣了……」許冰瑩淡淡地回道。
許冰瑩就習慣倪安琪用如此熱絡的口吻說話,雖然她們見過面。听羅秉夫說她只是暫時借住在這里,等找到房子就搬出去,沒想到這次來她還在。
倪安琪跟她不熟,更不認識她父母,那口氣仿佛……許冰瑩說不上來,就是覺得不舒服。
「你買這麼多,吃得完嗎?」羅秉夫啞然失笑。「你啊,就是貪心。」
「我哪有貪心,這是買來送你、送同事還有家人的,我還擔心不夠咧!」倪安琪嘟嘟回說。「你看我提到手臂都一條一條紅紅的,還不快說謝謝。」
「你們劇團都沒男人了?」羅秉夫心疼地看著她手腕上的紅腫。
「他們自己買得比我還夸張,我們這一團簡像秋風掃落葉,進到哪間店,那間店就幾乎被搬空了。」
「那我先回去了……」許冰瑩訕訕地起身,向羅秉夫告辭。
「不吃個飯再回去嗎?」羅秉夫客氣問道。
「對啊,對啊,我們一起出去吃個飯嘛!」倪安琪也熱情地附和,她想認識許冰瑩主,也想多听些關于雪兒的事。
「不了,我母親還在家里等我,我習慣在家吃飯。」許冰瑩地向羅秉夫。「有時間到家里坐坐,我母親常常念起你,雖然……」她斂下眼眸,隔了幾秒才又抬起頭。「她還是把你當自己兒子看待……」
「我知道……有時間我會去的。」羅秉夫勉強地牽動嘴角。
「再見。」許冰瑩禮貌性地朝倪安琪點了個頭,轉身離去。
倪安琪的好心情因許冰瑩與羅秉夫之間那不需言語、卻濃得化不開的哀傷而跌落。
不自覺地,她輕嘆口氣。
「嘆什麼氣,剛剛不是還活蹦亂跳?」羅秉夫敲她腦袋。
「因為……感覺你心情不好,你心情不好我就心情不好,然後就沒心情出去吃飯慶祝了……」
「我沒有心情不好。」雪兒的事已經過去八年了,再多的悲傷也會在時間的流逝中慢慢撫平。
想念一個人,惦記著一個人,不是非和愁雲慘霧過日子。
「真的?」她張大眼觀察她,仿佛不相信。
「真、的。」他沒好氣地應了聲。「就算我心情不好,你又為什麼跟著心情不好?」
「廢話,人家關心你啊!」她覺得他問了一個連豬都知道答案的笨問題。
「多謝關心。」他看她一眼,對她這句話背後的語意不免覺得心驚。
心驚是他瞬間閃過的欣喜,接著下一秒又對這份欣喜產生罪惡感。
倪安琪跟誰都親、對誰都黏膩的個性他是知道的,但一直以來,他謹守該有分寸,除了朋友間的關心並無其他想法,所以盡管兩人同住一個屋檐下,一直相處愉快且輕松自在。突然間,她一句話讓他感覺到某些東西似乎已悄悄地轉變了。
這感覺像道警鈴,驚駭住他。
這轉變,由誰而起,何時發生的?
「喂,老頭子,我們去吃回轉壽司好不好?我一直想試試那種把空盤子堆到比頭還高的豪邁吃法,今天領薪水,我請客!」她沒察覺到他神色的轉變。
「什麼?」他回過神,看著她因期待而嫣然的臉龐,一顆心不覺躁動了起來。
「回轉壽司,我要吃很多,盤子堆到比頭還高。」她比比高度。
「你?盤子堆到比頭還高?」他嗤笑一聲,逕自走下樓去,強壓下這突來,沒能有時間細想的復雜感覺。
「喂、喂,你可別小扯我的食量,而且壽司就指頭那麼一丁點大,吃二十盤也只夠塞我的牙縫……」她追下樓,比手畫腳,拼命證明自己多能吃。
她的腦袋里淨是些不切實際的天馬行空,羅秉夫懶得理她,假裝沒看見她舞台劇式的夸張演出,但倪安琪有的是自言自語的本事,一路追著他,一路嘰嘰喳喳說個油層完,最後他還是忍不住笑了。
如果他愈來愈習慣她的撒嬌耍賴,如果他愈來愈喜歡這種充滿歡樂的生活,他會不會貪心地想一輩子將她留在身邊……
這一輩子他已許給了一個女人,他還憑什麼談「一輩子」?
剎那間,羅秉夫被自己無端冒出的問題卷入矛盾糾結中。
「喂,老頭子,一個人下棋多悶,別玩了,我們去逛街,看街頭藝人表演。」
假日上午,倪安琪走進羅秉夫房間,一把抽走他手中的骨董西洋棋,拉他起身。
「我的「皇後」——」他反應沒她快,只能干瞪眼。「小心點,她年紀很大了……」
「年輕貌美的美女在眼前你不感興趣,卻對年紀很大的「皇後」依依不合,老頭子……我看你真的慘了……」倪安琪沉重地搖搖頭,像是醫生向病人宣布他得了不治之癥。
「慘你的頭。」他推她額頭。「別隨隨便便闖進男人房里。」
自從察覺到自己對倪安琪的情感起了微妙變化,羅秉夫對她尋常的親近舉動變得異常敏感。
只要她一靠近,他的胸口便像窒息般難受,這難受來自于壓抑——壓抑對她日益鮮明的心動,壓抑親吻她、擁抱她的渴望,壓抑愈陷愈深的迷惘……壓抑所有的起心動念。
「反正你又不會對我怎樣……」她噘著嘴嘟噥,不知是放心還是抱怨。
「我整理一下,刮個胡子就下樓。」他將棋子拿回來,小心翼翼地擦去汗漬,一枚一枚收進檀木盒里。
倪安琪站在一旁注視他。
她喜歡看他慢條斯理地整理這些古玩,看他氣定神閑地在桌前練字,看他在工作室里眯著眼仔細檢查鋼筆,耐心地調整鋼筆筆尖……
他的一舉一動皆吸引著目光,清瘦卻寬闊的背影,大大的手掌、修長的手指,還有那修剪得圓潤干淨的指甲,筆直的坐姿,優雅行走的步伐……
或許他並不知道自己年度有一般安定人心的力量,在他身邊便覺好安心、好溫暖,什麼都不必擔心,什麼也不必多想。他的包容與寵愛,他的穩重與沉靜,他自然而然散發的成熟魅力,全都令她無法自拔的眷戀著。
每一天睜開眼,知道他就在不遠處,幸福感隨之包圍著她;只要想起他,身體就不自覺地輕顫著,胸口暖暖的,快樂到想要大聲歌唱。
「還不出去?」羅秉夫正要月兌下家居服換上襯衫,從鏡中發現背後的倪安琪愣愣地盯著他看。
「身材這麼好,借看一下有什麼關系……」她朝他扮鬼臉,立刻背過身去,快步離開他房間。
她臉紅……心髒跳得好快,撲通、撲通地……
居然盯著一個男人作起白日夢來了——
她想象著,想像每天黃昏時刻,她的小手安穩地躺在他的大手里,迎著滿天的彩霞,悠閑地散步,邊走邊討論晚餐吃什麼,邊走邊聊聊今天發生的事。
她想像著,想像晚上賴在他身邊,喝他泡的香香的花草茶,要他告訴她他小時候的模樣,要他說說那些他珍藏的筆背後的感人故事。
她想像著,想像假日跟他一起去拜訪做紙做了三、四十年的老師傅,拜訪堅持以傳統古法制墨,每次見了羅秉夫就想收他為徒的超爆笑老爺爺,還要跟他到故宮看展覽,听博學多聞的他介紹那些珍貴字畫的歷史由來。
她還想像著入睡時鑽進他懷里,枕著他的手臂,偎著他暖暖的胸膛,耍賴地要他唱歌哄她入睡……
想著想著就發了呆,連他要換衣服都沒發現,最糗的是,還被他「請」出房間,根本被當成般防範。
「唉、唉唉……」倪安琪走到二樓沙發坐下,一連三嘆。
暗暗欣賞一個人、喜歡一個人,一點一點地挖掘他的善、他的好是很甜蜜,就是得小心不能太過忘形,露了餡。
她從不奢望羅秉夫感受到她的愛,進而回應她什麼,正因為了解他深愛著雪兒、懷念著雪兒,所以才更加地喜歡他;每個女人都夢想擁有如盯純淨無瑕的愛情,她又怎能自相矛盾,希望他多看自己一眼、多愛自己一點?
倪安琪不是個貪心的女人,愛人和被愛一樣幸福,像現在這樣,待在他身旁,帶給他快樂,能夠這樣喜歡著他,已經很足夠。
「怎麼一直在發呆?」羅秉夫已經下樓,走到她面前,她竟然對他視而不見。
「嚇!」她被嚇了一跳,倏地站起,險些撞直他剛刮完胡渣的下顎。聞到他頸項間胡後乳的淡淡香氣,莫名地害羞起來。
「干麼盯著我的胸口?」他低頭看她,看見她白皙地肌膚泛起緋紅。
一瞬間,兩人都意識到這間屋子里只有他們倆,二樓沒開燈,只有小小的木窗透進微弱的光線,兩人靠得如此近,近到仿佛能听見對方的心跳及呼吸。
她下意識地緊繃著身體,靜默著、等待著、暈眩著……
胸口盈注了滿滿的溫柔,漲得發疼;她想擁抱他,想更親近他。
羅秉夫乍地轉身,抽離這暖昧。
「要逛街就走吧。」他逕自走下樓。
望著他的背影,倪安琪緩緩露出一抹苦笑,但隨即斂了去,跳著跟上他的腳步,一派沒事地勾住他的手臂。
「我還想去逛骨董店。」
「骨董店?你想找什麼?」
「沒啊,就隨便逛逛,不過你要幫我介紹,比如什麼唐三彩啦、青花瓷啦、明朝的桌椅、哪個大師的字畫啦,之類的。」她知道他喜歡逛骨董店,她只想陪著他,去哪里都好。
「骨董市場里很多都是仿冒的。」
「仿冒的也沒關系,反正我們又不買,看看也不花錢。」
「只是提醒你,別隨便听信人家的推銷,花冤枉錢。」在他眼里,倪安琪是那種不相信世界上真有壞人存在的單純女人,單純地被賣了還會替對方數錢那種。
「我又不是笨蛋。」
「哪個笨蛋會承認自己笨?」他睇她一眼。
「厚——」她翹起嘴巴。「那聰明的人會說自己聰明嗎?」
「聰明的人會裝笨,只有笨蛋才會自作聰明。」
「那我是笨蛋。」她立刻改口。
「我知道。」他很快接話,忍就住哈哈大笑。
「喂!」她作勢要打他,結果只輕輕地槌了他一下。「其實笨蛋也沒什麼不好,因為笨所以不會胡思亂想,日子過得比較快樂。」
「我看你的確每天都很快樂。」他捉弄她,意有所指。
「對啦!對啦!因為我是笨蛋,啦啦啦啦!」她吐舌頭壓鼻子扮丑、扮呆,逗他開心。
他果然笑到肚痛。
兩人走到大街上的十字路口時,突然一陣冷風襲來,她打了個寒顫,往他身體靠去。
「怎麼沒穿毛衣?」這時他才注意到她只套了件外套。
「屋里很暖和……就忘了。」她見他要月兌下自己的外套,急忙按住他的手。
「不用、不用,我沒有很冷,等等車子就來了。」
她寧可自己感地,也不能讓他生病。
「穿著。」他執意要月兌。
「真的不用……」她更堅持。「不然……你分一半給我就好。」
「怎麼會?」他敞開大衣,不明白她的意思。
「這樣分……」她鑽入他大衣里,將自己裹進他的臂彎,羅秉夫突然環抱住她柔軟縴細的身子,不禁一怔。
「這樣我們都不會感冒了。」她抑起臉沖著他笑。「我很聰明吧!」
「嗯……」他倏地將視線調往遠方,漠視胸口忽而涌上的悸動。
倪安琪舒適地窩在他暖暖的大衣里,喝在他有如柳下惠,僵硬著臂膀不敢摟著她,但哪怕只是這麼點親密接觸,都覺得好幸福……
日子,在無憂無慮如溪水般輕盈地流過,倪安琪與羅秉夫一同度過聖誕節,一同在夜空下,向遠處煙火倒數計時迎接新的一年。
這個冬天,很溫暖。
「老頭子、阿健——看看我的新舞衣。」倪安琪從三樓直沖一樓,奔向羅秉夫的工作室。
他手上拿著小工具,聚精會神地調整客人送來的鋼筆筆尖,無暇理會她在耳邊又叫又跳。
「哇——性感!」坐在前面櫃台的阿健倒是很捧場的吹了聲口哨。「穿這樣不冷嗎?」
這句話引起了羅秉夫的注意,他轉頭看向倪安琪。
她穿了套粉紫色中空低腰的肚皮舞舞衣,舞衣上綴滿了叮當作響的金屬片。
上半身的布料只夠包覆住她雪白挺立的胸部,露出一大截縴細的腰身,肚臍下方則是緊緊地裹住她的渾圓俏臀,長發流瀉而下。
「一點都不冷,跳完舞還會滿身大汗呢!」倪安琪秀一小段舞蹈,搔首弄姿,擺弄著水蛇腰,鈴鐺聲隨之飛揚響起,整個屋里瞬間光采四射,熱氣逼人。
「這個周末我和幾個舞蹈老師要出國去參加肚皮舞大賽。」她轉向羅秉夫。
「如何?」
「不錯……」如此性感火辣的裝扮,令他不好意思直視。
「只是不錯?」她又在他面前旋了一圈,對這樣的評語不甚滿意。
「去套件衣服吧……」他窘困地說。
「你臉紅了……」她故意逼近他,細看他薄薄的耳。
他輕咳了聲,繼續工作,假裝沒听見她說的話。
他發現她縴細歸縴細,身材卻是凹凸有致,曲線完美,他是男人,躁熱是生理的自然反應,並非害羞。
「可惜你們不能一起去看我比賽。」她喪氣地垂下肩膀,不過,很快又打起精神。「不過,只要我們抱回冠軍獎杯,各方邀約肯定如雪片般飛來,到時候你們再來看我們表演。」
「沒問題。」阿健一口答應。
「喂,你咧?」她推推羅秉夫。
「好啦……」他還是不肯看她。
「那我要把舞衣換下來嘍……」
「快去。」他急催,莫名地產生佔有欲,不想她在阿健面前穿著如此。
她叮叮咚咚地又跑上樓。
這時,羅秉夫才回頭瞄了她一眼。
他注意到她後腰有幅比手掌略小的刺青,只看得見的上半身是個長發女孩的側臉,另一半沒入舞裙中。
他不禁好奇,她為什麼刺青,整幅圖刺的又是什麼?
「老板……」阿健出聲喚他。
「什麼事?」他收回思緒。
「你跟小琪……」阿健暖昧地擠了擠眼。
「只是朋友。」他簡短地給了阿健想知道的答案,隨即正色,將注意力拉回工作。
「看得出來小琪很喜歡你。」阿健不像姚怡慧那樣中規中矩,好奇又不敢問。
「你不心動?」
「你心動?」羅秉夫反問阿健。
「當然心動啊,天天見面,她又活潑可愛、美麗大方,怎麼會不心動?不過,小琪對我沒感覺,心動也沒有用。」阿健爽快地回答道。「而且我有女朋友的,心動也不能行動。」
「對我來說,她只是個妹妹。」羅秉夫淡淡地說,說給阿健听,也像再次對自己告誡,對倪安琪的關心完全出自于兄妹之情。
「很多情侶都是從干哥哥、干妹妹開始的喔!」阿健很看得開,自己沒機會倒不介意替他們倆牽牽線。
「我不可能。」他斬釘截鐵說道。
「可惜……」阿健嘆了口氣。「難怪小琪老是說她的男人運不好。」
羅秉夫沒應答,但心卻為阿健的話而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