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箏意外地得到了一個如夢似幻的蹺班天。谷正牧帶她去了幾座寺廟,每一處都位在好山好水,視野遼闊的幽靜之地,撫平了她這些日子的疲累與沮喪。
他們隨興地找顆大石坐下,听他說故事,听他是怎麼跟李浩念、陳孟邦、馮亞克認識,幾個男人又是如何帶著簡單行囊,行遍世界各地;趣味橫生,妙事不斷,當然也發生不少糗事,比如半夜有應召女郎去敲他們的房門、大家都以為其它人身上有錢,結果吃完飯才知道根本不夠付帳,真的留在餐廳洗碗。
俞箏笑到東倒西歪,那是她羨慕不已的難得經歷,多麼希望當時她就在他身邊。小時候谷正牧家中也是做生意的,工廠設在越南,父母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台灣,他就跟著爺爺住,跟著爺爺到廟里上工。在他國一的那一年,他父母好心送一對在路邊招不到車子的年輕夫妻回家,就
這樣遇害了;隔天就是小年夜,他父母準備要搭機回台灣,原本他們一家人可以共享天倫之樂的。
為了錢……
俞箏突然之間明白了許多事,包括他對名利的厭惡,包括他對陌生人的冷漠以及他對朋友的重視,因為他將他們當成了唯一的親人。
他說了好多好多自己的事,像要她一天之內清楚所有她來不及參與的他所有的過去,在她面前他不再沉默寡言,不再冷漠相對,雖然看得出他並不習慣說這麼多話,但他很努力,努力想讓她了解他。
是不是……把她當「自己人」了?
俞箏忍不住要這麼猜想,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卻忍不住激動。
撫著在廟口大啖美食後鼓脹的肚子,俞箏輕哼著歌開啟家里厚重的鋼門。不過下一秒笑容凍結了,因為母親就坐在客廳里等她。
「媽……我回來了。」她忘了,忘了自己蹺了一天班,忘了自己一通電話也沒打回公司去,忘了等著她的是什麼。
從母親臉上嚴厲的表情、緊抿的唇角,她知道,今晚,很難捱了。
「告訴我,妳在公司擔任什麼職務?」俞母冷冽的目光鎖住她,對她身上那套不知哪買來的休閑服很看不順眼。
「管理部經理。」她站著回答。
「身為管理部經理妳今天卻做了全公司員工最壞的榜樣,我想請問妳,以後妳用什麼立場去管理底下的員工?」
「對不起……」她低頭受教,不敢吭聲,這個時候唯有認錯是最快撫平母親怒氣的方法。
「今天去哪里了?」俞母沒好氣地問。
「跟朋友出去散散心。」俞箏希望母親體諒她只是個平凡人,也有情緒,也有沮喪的時候,別再逼她逼那麼緊。
「哪個朋友?」
「認識不久,妳可能不知道……」她的每個朋友都得經過母親鑒定、篩選,不夠優秀就不值得深交。
「帶來見我。」
「不行!」她不經大腦月兌口而出。
「男的?」俞母皺起眉頭。
俞箏默認。
「馬上跟他分手。」俞母下達命令。
「我們不是那種關系……」俞箏第一次對母親的強勢起了反感。
難道她的一生只能走母親要她走的路,沒有任何選擇的權利?
過去的教育讓她感覺一切是理所當然,母親接受外婆的安排,一路順遂,而她也應當順從母親的意思,可是,她想保護谷正牧,不讓母親用放大鏡審視他的成功與否。
母親對成功的定義,並不適合框在他身上。
「那更簡單,以後不準妳再跟那種人見面。」
「媽,妳根本不知道他是哪種人……」她不能不維護他,即使頂嘴可能使母親更為憤怒。
「他不知道妳得工作?不知道妳的職務有多重要?一個不尊重女人工作的男人,就不是一個值得妳交往的對象。」
「是我自己去找他的。」她愈辯愈挫敗。
「喔……意思是妳去找他,他馬上把自己的工作扔一邊?若是這樣,這個男人未免太沒出息了。」
「媽……」她幾乎要放聲大叫,但最後還是無力地閉上嘴。
母親有她自己一套難以動搖的價值觀,她是工作狂,認為一個人的價值完全取決于事業的成功與否,沒有企圖心的人就跟廢物沒兩樣。
她的父親在母親眼里就是這樣的男人,唯一的可取之處,就是願意安靜地扮演在她背後支持她的丈夫。
「我不是要管妳跟什麼人做朋友,」俞母軟下口氣。「妳跟妳妹妹不同,從小就沒讓我擔心過,不過,最近我發現妳像變了一個人,一到假日就不見人影,如果妳能管理好公司我也不會多說什麼,可是呢?公司現在是什麼狀況妳會不清楚?這個時候妳居然給我蹺班,妳到底對這間公司還有沒有心?」
「對不起……」
「很多女人談了戀愛後,好像整個世界就只剩下那個男人,沒出息地連自己是誰都忘了,先前那個會計主任不就是最好的借鏡?妳是我女兒,我怎麼能不擔心?」
「嗯……」俞箏是母親一手教出來的,很清楚她軟硬兼施的技巧,最終,就是要她乖乖听話。
俞母苦口婆心,要讓女兒了解,愛情是短暫的、虛幻的,女人的價值與幸福要靠自己去創造,而不是寄托在下一秒就可能變卦的愛情上。
這一叨念,念了將近三個小時,俞箏只覺額邊的神經抽得很緊、很脹。
「好了……去洗個澡,早點休息吧!下不為例,知道嗎?」俞母站起來模模女兒的臉。
「知道……媽晚安……」俞箏垂著肩,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回自己房間,失神地坐在床上。她一直是朋友羨慕的對象,家中經濟優渥,個性獨立,充滿自信,只是沒有人知道,其實她也很羨慕別的女孩子那樣單純的生活。
母親將她當作男孩一般養大,她不會撒嬌,只能懂事不能天真,遇到問題要靠自己解決,跌倒受傷了,也不能掉一滴眼淚;她的生日禮物、聖誕禮物永遠是書籍而不是洋女圭女圭,打開衣櫃沒有任何可愛、粉女敕、蕾絲的洋裝,甚至連頭發都沒留超過肩膀。
她感謝母親的教導,讓她早早在成長的過程中學會如何面對人生的各項難題,她比許多人堅強,比許多人勇敢,比許多人抗壓性強,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她的高EQ讓她獲得友誼,讓她在工作中屢屢受貴人相助,但是……她也失去許多……
俞箏不願往負面情緒里鑽,不願去想自己為什麼不能偶爾過過自己想要的生活,為什麼連一般人能享有的交友自由都沒有,因為,這些問題的答案沒有辦法讓她好過些。她只能認清,這就是她該走的路,該有的人生。
叩!叩!
「姊……是我……」俞薔在俞箏房門外低喊。
「進來。」俞箏抹了抹一臉疲憊,露出微笑,等待妹妹進門。
俞薔一進房里就往床上撲。「媽發飆了吧!是不是連我都一起罵?」
「沒有,妳乖乖地上班,做好妳該做的事,媽怎麼會罵妳。」她撫著妹妹一頭柔軟長發,寵溺地說。
「今天媽被外婆叫去罵了,回家後我在書房被她訓了快兩小時,她又把我從小體育、數學不及格的事全搬出來念一次,說我不爭氣,害她在姊妹面前沒面子……」
「對不起,害妳掃到台風尾……」俞箏抱歉地說。
「哎唷,我又不是今天才被嫌,反正我是媽從垃圾堆撿回來的劣等品。」俞薔在床上滾來滾去,表情不像抱怨,只是陳述事實。
「別這樣說,妳樂天、善良,是姊姊的寶貝,如果沒有妳作伴,我的生活不知道有多枯燥。」俞箏也趴到床上,貼到妹妹身旁。
「真正善良的是妳,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攬,什麼都覺得是自己的錯。蹺一天班而已嘛,又不是公司倒了,媽念她的,妳別理她,她嘮叨我的時候我都嘛神游,除了腳酸了點,沒少塊肉,也沒什麼感覺。」俞薔反過來安慰姊姊。
「妳啊,一皮天下無難事。」有時,俞箏覺得她這個妹妹才真的叫高EQ。
「不過,妳就是這樣最可愛。」
「這我可是有練過的。」俞薔笑嘻嘻地說︰「在我們家啊,做不成強人就要做廢人,我跟老爸是屬于廢人一族,吃飽飽,睡飽飽就好,天塌下來也不關我們的事,倒是妳辛苦了,被外婆跟媽操成這樣。」
俞箏搖搖頭,將所有委屈往肚子里藏。
「姊,晚上我跟妳睡好不好?」
「好啊,不過,為什麼?」
「嘿嘿……當然是想知道妳跟妳男朋友的事啊!今天是跟男朋友出去玩了吧?」
「他才不是我男朋友……」俞箏臉紅。想起谷正牧,她的心情才又平復許多。
他是真正淡泊名利,清心寡欲的人,是她放不開,放不下,這些沮喪的感覺對他而言,也許就像「室內拖鞋為什麼不能穿到室外」一樣無聊。
「不是男朋友那就叫『男性友人』好了。」俞薔賊笑。
「什麼『男性友人』?哪听來這怪怪的名詞?」
「八卦雜志上都這麼寫的。」
「老是看那種沒營養的東西……」
「妳怎麼跟媽念的一樣。」俞薔取笑姊姊。
「我跟媽才不一樣!」俞箏搔妹妹的癢。
兩姊妹躺在床上,就像小時候同睡一張床,嬉嬉鬧鬧,聊到天亮。
為了讓母親息怒,俞箏忍了幾天沒去找谷正牧,早早去上班,待所有人都離開公司後才下班。回家吃完飯還是進到書房繼續工作,待在母親隨時找得到她的地方,讓母親安心,讓母親知道她不會反抗她的意思。
然而……跟谷正牧的感情才稍稍加溫,那一天出游的感覺是如此甜蜜溫暖,俞箏怎麼可能安坐辦公室而不想起他?就算這樣的女人在母親眼里很沒出息,就算辜負了母親對她的栽培與期待,她還是無法停止思念。
她在紙上寫著他的名,一次又一次,只有這樣才能勉強按捺住不沖出大門,朝他奔去。
俞箏啊!俞箏……妳真的沒藥救了。
看著紙上滿滿的「谷正牧」,俞箏笑自己痴傻。
這是每個初嘗愛情甜蜜滋味的女人都免不了的痴傻。
就在她努力朝空白處再擠下更小字的「谷正牧」,擱在桌邊的行動電話響起。
「喂。」她立刻接通。
「是我……」
「啊?」俞箏呆愣了下,這個聲音好像是谷正牧的聲音,她是不是寫到走火入魔了。
「是我,阿牧。」
「呃……咦?怎麼……呵……電話,真的是你啊……」听見谷正牧的聲音,她驚喜地語無倫次。
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打電話給她?!
「我們幾個要去吃宵夜,妳去不去?」
「去」一听見谷正牧的聲音,俞箏馬上忘了她這麼萬般無奈地待在書房的原因,立刻答應。
「地址給我,我去載妳。」
「你要來載我?」她差點坐不住椅子,長這麼大,還沒有男生到家里來載過她,天啊……她好緊張。
「呵……」電話另一頭響起谷正牧的輕笑,他听出了她的慌張,想象她驚訝的表情,不覺笑了出來。
「那、地址……啊,不然在上次那個公園……就是那個的那個公園……哎唷……」她咬到舌頭了。
「我知道了,現在就過去。」
「嗯……我等你……」
俞箏撫著熱呼呼的臉頰,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腦門沖了。在想念一個人的時候他馬上就出現在眼前,這是多麼幸福的事,像不像屠龍王子騎著白馬前來拯救被禁錮在高塔的公主?
不對,那她母親不就變成惡龍了?
俞箏搖搖頭,搖掉那太過興奮而亂七八糟的比喻,急忙收拾桌面的紙筆,沖回房間。
今晚母親不在家,她也早已成年了,何況十七、八歲的時候,她就嘗試過一個人到美國自助旅行,現在只是和朋友出去吃宵夜,不該覺得有罪惡戚。她很快換好出門的衣服,將皮夾、鑰匙、隨身物品全塞進大包包里,迫不及待地出門。時間是晚上十點多,小區來往的車輛不多,俞箏一興奮就忘了估算谷正牧從住處到這里所需的時間,一個人站在公園旁等待。
不過,這次的等待一點都不覺漫長,就如過年時等待倒數計時到來的那一刻,只有期待與雀躍。
她走到停在公園旁的車輛前,對著車窗反射的身影不斷檢查自己頭發有沒有亂掉,臉上有沒有沾到髒東西,衣服穿這樣合不合宜,鞋子干不干淨,每听到遠處有機車引擎聲就引頸張望,神經兮兮地嚴陣以待。
不過是一個宵夜,她卻緊張得像要上戰場;因為,這是谷正牧第一次打電話給她,第一次特地騎車來接她,根本就像戀愛約會一樣。
她知道自己反應過度得像花痴,不過,就讓她偷偷地開心一下,偷偷地幻想一下,既不犯法也不會真的造成谷正牧的困擾,有什麼不可以。
左盼右顧,終于有輛機車停在她面前了。「美女,等人啊?」谷正牧摘下安全帽,對她微笑。
「神經……」听到他叫她美女瞬間心花怒放,卻又沖過去作勢要打他。「什麼時候我在你眼里變成美女了?」
「對不起,認錯人了,夜色太暗。」他假裝要騎走。
「喂!」她死命拖住他。「你很過分欽……」
「看看這里也沒別人,不然,湊合著好了,上車吧。」他遞給她一頂安全帽。
「你給我記住……湊合著啊?下次就別想找我陪你吃宵夜。」她佯怒,臉上的笑卻一刻沒停過。
她不會再誤把這樣的玩笑話當成他的真心話,因為她明白他的心性有多單純,明白他也和她一樣有著敏感脆弱的情感,只是他們用不同的方法保護自己不要受傷。
他們都是芸芸眾生中的凡人,都需要溫暖,而她將竭盡所能地給予,無怨無晦。
她抱著他的腰,貼著他的背,听身下這輛老爺機車奮力嘶啞的吼聲,逆著風穿過街道,穿過車陣,好想就這樣抱著他,放下所有責任,隨他到天涯海角。她願意做他身旁安靜的小女人,為他打掃洗衣,為他生兒育女,做他永遠的支柱,她跟母親的想法不同,不認為為心愛的男人付出叫犧牲、叫愚蠢,不過……
以上純屬她個人幻想,他們現在是要去吃宵夜,既沒有要私奔去天涯海角,人家也沒有要她為他生兒育女,她只是作作夢,自我滿足一下罷了。
「到了。」谷正牧將車停在一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燒烤店外頭。
店里人聲鼎沸,十分熱鬧。
「今天宵夜吃這麼好?」
「有間建設公司請阿邦做他們建案的公共藝術,今天付了一大筆訂金,他請客。」
「哇,那我今天一定要吃撐了才回去。」
「妳那點小貓胃口吃不垮他的。」他笑她「胃小志氣大」。
「吃不完就包走,我們留著吃一個星期。」
「這倒是個好主意。」兩人有說有笑地走進餐廳,阿邦的女朋友小兔來了,亞克的未婚妻也在,大家都磨刀霍霍,攜家帶眷準備好好打打牙祭。為什麼繆婷婷也在?
俞箏和谷正牧心中同時冒出這個問題。
「阿牧、小箏!快過來坐,菜都上齊了,就等你們來。」李浩念站起來大聲吆喝。
俞箏走在谷正牧身旁,感覺繆婷婷的目光一直緊盯著她。
才走到桌邊,繆婷婷就沖過來抱住谷正牧的手臂,撒嬌地說︰「阿牧,我要坐你旁邊。」
李浩念特地幫他們兩個人留了位子,誰知道繆婷婷先是將谷正牧擠進桌里,隨後一坐下,俞箏只能尷尬地站著。
「妳湊什麼熱鬧啊,坐到我旁邊來。」李浩念想把繆婷婷拉走。
「不要,我才不要跟你坐。」
「是誰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求我帶她來的?現在馬上翻臉不認人,妳這個女人厚……」李浩念真後悔自己心太軟。
「那我……」谷正牧想跟李浩念換位子。
「沒關系啦,我坐你旁邊好了。」俞箏笑著對李浩念說,不想大家僵在這里。
「反正還不是同一桌,坐哪里都一樣。」
她大方地坐下,先是恭喜陳孟邦,而後熱絡地和好久不見的小兔打招呼,接著又找話題和馮亞克害羞的未婚妻聊天,一整個晚上她都很忙,很熱心幫大家布菜、倒酒,收拾杯盤狼藉的桌面,她總是細心地先照顧好每個人,自己倒是沒認真吃幾口。
一桌大部分人都是哈啦能手,話匣子一開幾乎沒停下來過,這頓宵夜吃得熱鬧滾滾,俞箏笑得比誰都開心。
唯獨一個人始終沉著臉!谷正牧。
他經常看向俞箏,也想跟她聊幾句,誰知她對每個人都親切熱絡,就是跳過坐在角落的他。
飯後,大家各自載女友、未婚妻回去,繆婷婷也被李浩念拖走,谷正牧默默地走向他的機車。俞箏不是笨蛋,自己那麼在意他,不可能感覺不出他的異常沉默,這跟他們剛抵達時的氣氛截然不同。
「上車。」谷正牧幫她戴上安全帽。
她上車後直挺挺地坐著,無辜地張著大眼望向他的背影。
「抱好。」他從後方拉起她的手環住自己的腰。
那冷淡隱含著怒氣的口吻和這溫柔體貼的舉動,真把俞箏給搞胡涂了。
谷正牧不發一語地往前騎,俞箏也識相地沒說話,可一顆心七上八下,不曉得哪里惹他不高興了。
他騎到俞箏家前的那座公園停下,她悶悶地下車,還他安全帽。
「謝謝你送我回來。」
「嗯。」
「那我走了……」
「等等。」他也下車,站在她面前。俞箏仰著臉等他開口,他卻只是盯著她看。
「怎、怎麼了啦……」她實在受不了這種窒息的氣氛,槌了他一下。「干麼不說話?」
「妳!」他開口旋即又閉上,這語氣不對,很容易不小心就點燃戰火。
「我怎樣……」她委屈地抿著嘴,委屈他待她這樣忽近忽遠,忽冷忽熱,把她攪得心浮氣躁,無所適從。
「下次……」他視線從她臉上移走。「下次不準妳再讓出位子。」
「為什麼?」
「以後妳只能坐我旁邊。」他這口氣會不會太霸道了?
谷正牧搔搔頭,想換種說法,可是他整個晚上看她跟別人有說有笑,卻連正眼都沒看他一眼,很悶,悶到都不知道怎麼說了。
「為、為什麼……」她愈听愈犯傻,他究竟想怎樣,想說什麼,想做什麼?為什麼一直給她產生錯覺的訊息?
「妳問題真多。」他輕敲她的腦袋。
「因為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嘛……」她心慌意亂,彷佛有個天大的秘密就要揭曉,她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猜想的那一個。
「這樣還不懂……」她不是聰明伶俐嗎?怎麼到了緊要關頭就變笨了?
「你又沒說清楚為什麼,我怎麼可能懂。」她快緊張死了。
「怎麼說……」谷正牧踢了踢腳下的地板,似乎想著要怎麼說才能讓她听懂,而「說」並不是他的強項。
最後,他匆匆俯身向她,在她唇上輕啄了一下。
「這樣懂了沒?」谷正牧凝視著她。
俞箏眨眨眼,心跳聲大得連外界的聲音都接收不到了,最後呆呆地搖頭。
「你說太快了……」
「呵!」他忍不住笑了。
「那我再說一次,注意听喔。」
「好……說慢一點」
她扭著手指,屏息以待。
他將她摟進懷里,深深地、綿長地,以唇無聲地訴說他的感情。這男人只是不愛說話,吝于言詞,但卻一點也不木頭,更不靦腆,該他采取主動的時候,他是相當大男人的。俞箏融化了,融化在他堅硬的臂彎與濃郁的深吻中。
這時她才發現,原來她的愛情,悄悄地開花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