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離日月潭還有好長一段路,便已見前方大排長龍的車陣,車速降到每小時十公里不到的龜速,走走停停。
蘇婉辛略微失望地說;「塞車了,恐怕飯店也沒空房,臨時決定,忘了這段時間的游客一定很多。」
「放心,沒問題的,房間訂到了。」他安慰她。
「嗯?怎麼可能?」她以崇拜的眼光看他,前兩年就是因為知道得太晚,所以每每錯失機會。「告訴我,你怎麼辦到的?」
「天機不可泄漏,我說過了,你只要負責快樂,其它都我包了。」他神秘地笑,一副神通廣大的樣子,十分享受她的崇拜。
事實上,他可是用了墾丁凱撒花園客房的一泊二食專案和一台最新上市的PS3游戲機,才和同事換來這水社碼頭飯店的一夜住宿,當然還包括泡咖啡、馬殺雞等不足掛齒的勞動服務。
只要她開心,一切都值得。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抿著嘴,卻掩不住又嬌又喜。
他笑了笑,揉亂她的頭發。「我舍不得對你不好。」
因為她從不開口說要什麼,讓他更想要為她做些什麼。
沒有女人不渴望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保護自己,只是她比大部分的女人更獨立,他希望自己的懷抱成為她專用的休息港口,可以放下一切,找個最舒服的姿勢,愛賴多久就賴多久。
「你不怕把我寵壞,不怕我就這樣賴著你,什麼事都不做?」
他攬她入懷,親親她的額頭。「正好相反,我要你記得,我就是你的靠山,不要怕挫折,不要怕失敗,不要怕倒下,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無論什麼時候,只要累了,想休息了,記得,我就在你背後,會穩穩地接住你。」
她的目光在幽暗的車廂中水波蕩漾,一股說不出的情緒梗在胸中,她突然很想哭,一種幸福到頂峰害怕是夢的不真實感,一種從未這麼想依賴一個人的怯懦與軟弱,她忍不住伸出手觸模他,想確定他不是她憑空虛擬出來的人。
咻——砰——
突然一聲爆炸聲,轉移了兩人的注意力,黝暗的天際瞬問變得明亮如晝,大把大把的金色火花猶如雨絲般由天而降。
「好美哦!」蘇婉辛起身向前傾,整個鼻尖已貼在擋風玻璃上,驚喜地仰頭看向天空。
「下車吧!」黎旭不知何時下車,打開她旁邊的車門,將手伸向她。
前方的車陣已經完全靜止下來了,通常第一場煙火表演都會吸引所有游客的目光,在驚嘆聲中忘了前進。
站在馬路上,一長排車燈和一長排走出車外的人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因美麗的煙火而綻露出笑容。
她的背被包覆在他寬厚的胸膛里,有他護著她,她可以盡情將臉拾得高高的,不怕重心不穩。
「啊……好幸福喔!」她眯起眼,隨著燃放至天際的煙火屏息、嘆息、贊美。
他也望向黑幕,快樂及滿足幾乎塞滿了他的胸膛,這花火節他每年都來,卻沒有一次像此刻這麼感動,愛情真是個奇妙的東西,美化了視線所到之處。
他是個貪玩的人,從高中開始,一大票哥兒們的戶外活動是到處野營、泛舟、沖浪,室內活動則是麻將、橋牌、破解各個單機游戲,即使到了高二要升高三那年,大家漸漸有了共同的目標,要創辦一問軟體公司,K書之余還是不忘玩樂。
快樂是生命的原動力,不管做什麼都不該忘了最重要的初衷,讓成功扭曲了那份單純的快樂。
「夏天快結束了。」她感嘆地說,在乍見美麗卻短暫的煙火後,總會讓人興起一種還憾無法多留住片刻的失落感。
「下星期我教你沖浪,你會發現,夏天還長著呢!」他在她耳邊說。
「沖浪?可是……我不會游泳。」
「放心,有我在呢!」
她心動了,似乎埋藏在身體里二、三十年的冒險細胞正蠢蠢欲動。
「那我還想去浮潛。」她說。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嗯……那泛舟呢?」
「當然OK。」
「那攀岩、高空彈眺?」
「也行。」她愈說愈多,愈說愈興奮,他則是愈听愈心驚,這位小姐的膽子也一夕之間漲得太大了吧!
果然,是個具有隱性瘋狂因子的女人,不過……他愛死了。
「啊;!」她驚呼一聲。
「怎麼了?你該不是還想學蜘蛛人爬上玻璃大樓吧?這個,我還沒學會。」
「哈……」她失笑。「不是,我是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
「等等,再等一下。」她望向天空,像在等待什麼。
他也跟著向上看。
直到一道紅色的火光從地面緩緩飄升,然後在天空中炸開,形成一片紅雨,她忽然踮起腳尖,快速在他唇上輕啄一下。
「黎旭,我愛你。」
他愣了三秒才從驚喜中回神,然後激動地將她騰空抱起轉了一圈,在她唇上落下如煙火般細碎的輕吻,又開心地朝天大叫——
「婉辛!我愛你!」
更多更炫爛的各色煙火紛紛奔向天際,在兩人身後形成一道美麗的風景。
*********
清晨的日月潭潭面飄著一層薄薄的霧氣,黎旭和蘇婉辛手牽著手漫步在梅荷園的石磚步道,風中含著水氣,涼涼的迎面拂來,清新宜人。
幾時白發夫妻經過,親切的朝他們打招呼,她不住到在害羞什麼,突然偎向黎旭,露出靦腆的笑容。
「是不是在想象我們年老的時候,會不會也像他們感情這麼好?」他低頭問她。
她眨了眨眼,像是訝于他猜中了她一剎那閃過心頭的畫面,但是,她沒回答,顧左右而言他。「你看,可以游湖耶!」
才剛交往就開始幻想那麼久遠的事,她才不好意思承認,只是,戀愛的感覺太美好了,會讓人不知不覺以為一輩子會就這麼幸福地走下去。
他笑她卻也不拆穿她。
「清代的時候這一帶叫做‘水社’,而日月潭以前叫做‘水社海’,原本這里只是一個小湖泊,因為住在這里的居民不曾見過海,認為這一片湖水就是海了。」
「那為什麼後來改為‘日月潭’?」她好喜歡听他敘述這些地方上的歷史。
「有兩種傳說——」他指向潭中一座小小的浮嶼。「以那個拉魯島為界,分成兩個潭,一個圓圓的形狀像太陽,另一個形狀成長形,像月亮;另外有許多詩人在描寫這座湖時都提到湖水呈現‘丹、碧」兩種顏色,紅的是太陽,青綠色像月兒。」
「喔……」她猛點頭,像個認真的學生,然後又竊笑。「我怎麼不知道你國文、歷史這麼強,連詩人寫的詩你都有研究。」
「因為愛玩,所以才搜集這麼多資料。」他認真地回答,過了一會兒才發現她的揶揄。「好哇,挖苦我?你明知道我對要背的科目最頭痛了。」他捏住她的鼻頭,輕扭了下。
「就是啊……連買包衛生棉都要背那麼久,結果什麼都沒背起來。」她想起那次在「JODO」遇到他時,他當時的糗樣。
「衛生棉……」他想了想。「難道——你是驗孕片?!」
「啊……」糗了,哪壺不開提哪壺,還自己爆料。「我是為了幫你才匆忙問拿錯東西,我不是要買驗孕片啦!」
她連忙比手劃腳,拼命解釋。
「你真可愛。」他抱緊她。「想不到你跑起來還挺快的,一下子就下見蹤影。
我記得你以前一百公尺不知道全班倒數第幾名,原來是潛能未激發。」
「吼,」她槌他。「敢笑我,我要把你揍扁。」
他包住她的小拳頭。「那我是不是該開始跑,然後我們來玩潭邊追逐的游戲?電視不都這麼演?」
「噗……」她一臉敬謝不敏。「你小時候八點檔看太多了啊?」
「我小時候看電視還真的是有很多疑惑。」
「怎麼說?」
「為什麼情侶都要在沙灘上追來追去,然後笑個不停,我怎麼看都不覺好笑,還有武俠片,大俠對打前都要繞圈圈繞半天,廢話一堆就是不開扁?」
「哈、哈……」她笑得彎了腰。「沒錯、沒錯,我也很納悶,可是我媽偏偏看得津津有味,有時候還哭得唏哩嘩啦的,真搞不懂大人在想什麼。」
「就是,而且那些大俠似乎都不用工作就有飯吃。」
「還有,以前每次男女主角接吻之後就會出現一朵花,然後掉落一片花瓣,真是不明白啊!」
兩人愈說愈起勁,而蘇婉辛也發揮了她潛藏已久的聖母舌功,說得黎旭笑到肚子痛。
「那個科學小飛俠里的惡魔黨啊,就只會撂狠話,每次剛出來的時候好像很厲害,結果最後還不是被打得落花流水,我都想怎麼不打贏一次,真是急死人了。」她從八點檔講到卡通。
「想不到你小時候竟然這麼叛逆!」他太意外了。
「呃……我都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啦!」她不好意思地說。
「那……請問一下蘇小姐,你小時候到夜市都會玩什麼?套圈圈、撈金色魚、彈珠、射飛鏢還是射槍?」他開始猜想她的答案。
「射飛鏢和射槍,我還挺準的。」
「帥!」他彈了一下手指。「我們公司有一套生存游戲,叢林槍戰的,回去之後我們來對戰。」
她眼楮發亮,挑了挑眉毛,一副神槍手的自信模樣。「誰怕誰。」
「哈、哈、哈——」他大笑。「到網路上探听看看,‘槍神’是誰。」
「得意的咧!」她推推他,很不眼氣。「那是因為我還沒開始玩。」
笑聲在潭間回蕩,一個美得像夢境的清晨,載滿了歡樂,直到黎旭的手機鈴聲響起,劃破氤氳霧氣。
「是黎柔。」他告訴蘇婉辛,然後接起電話。
「旭——我從樓梯上摔下來了。」黎柔在電話那端放聲大哭。
「哪里受傷了?有沒有流血?有沒有摔到頭?」他听了很心急。
「我不知道……全身都好痛,你快回來啊!」
「你別急,我現在在南投,你要不要先叫計程車到醫院檢查。」
「我走不動,你快回來啦!好痛喔……」
「好,那看哪里痛先找冰塊敷一下,我馬上回去。」
他掛上電話,蘇婉辛立刻問;「怎麼了?」
「我妹從樓梯上摔下來了,撞到哪里她又說不清楚,婉辛……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我們快點回去吧!」她拉了他就走。
*********
黎旭從南投一路飛車回台北,途中幾次車速高達一百五十公里,蘇婉辛雖然想提醒他,但是見他心急如焚也就沒說話,以免他分心。
到達台北後黎旭問她;「我先載你回去。」
「先回家看看你妹妹的傷勢如何吧!」
「嗯。」他轉動方向盤往家里方向疾駛。
到家後,黎旭立刻奔進屋中,蘇婉辛也隨後下車。
「柔柔!你在哪里?」他打開門大喊。
「旭……我在這里。」
黎旭沖到客廳,發現坐在沙發上的黎柔,她的右腳腳踝及膝蓋處都纏著繃帶。
「你看過醫生了?醫生怎麼說?」
「因為太痛了,我請朋友先載我去醫院,醫生說只是扭傷。可是真的好痛喔!旭……」黎柔伸出手臂,要他抱抱。
「乖,不痛、不痛,以後走路小心點,別老像個孩子讓人擔心。」他拍拍她的背,安撫地。
「我還沒吃早餐呢!肚子好餓……」
「想吃什麼,哥哥做給你吃。」
「我想吃起司蛋餅。」
「好。」他站起來,看見蘇婉辛,才想起還未正式介紹兩人認識。
「柔柔,這是婉辛,你老哥的女朋友。」他將蘇婉辛帶到身邊,微笑說。
「你好。」蘇婉辛說。
黎柔抬頭看她一眼,又將視線移回黎旭身上。「我還要加火腿。」
「知道。」他拍拍黎柔的頭,然後告訴蘇婉辛。「你坐一下,我幫柔柔做完早餐就送你回去。」
「嗯。」蘇婉辛點頭,坐上沙發,就正對著黎柔。
她當然察覺到了黎柔對她的漠視,因為了解他們兄妹的感情深厚,她可以理解黎柔見到哥哥的女朋友那種嚴苛審視的心態,也就沒太在意。
黎柔故意翻起雜志,下想理會蘇婉辛,最好她能識相一點,自己離開。
蘇婉辛也沒故作殷勤討好,只是靜靜地端詳黎柔。
她有一雙和黎旭相似的大眼楮,在她臉上更顯靈動,她的耳骨打上了七個耳洞,掛滿一排圓形的銀耳飾,鬈鬈的長發挑染著金色與藍色,手指及腳趾都做了指甲彩繪,十分流行前衛,奇怪的是,假指甲並沒有因為摔下樓梯而月兌落。
她還注意到黎柔翻閱雜志時不經意會想抬起受傷的右腳,卻又很快地放下,在抬起與放下之間,她臉上並沒有出現受傷的疼痛表情。
她頓時明白了,黎柔的受傷是假的。
呼……蘇婉辛悄悄地吐了口氣,這下,麻煩了。
*********
因為黎柔的傷勢處處行動不便,白天,她找朋友來照顧她,晚上便纏著黎旭,不讓他出門。
蘇婉辛與黎旭已經一個星期沒見面了,每天只能靠電話聯絡。
「對下起,婉辛……」
「沒關系,我知道,等柔柔傷勢好了再說吧!我現在可是努力地練習槍法,等著奪你氣槍神乙的名號呢!」蘇婉辛沒拆穿黎柔假受傷的事,不想留下心結,讓黎旭為難。
「呵,,」她輕松的語氣讓他感到安心。「那我是不是也該加緊練習,免得被你這個半途殺出來的程咬金毀了我這幾周來的戰績。」
「怕了吧?哇哈哈……」她在電話另一端假裝大笑。
他好想見她,好想看看她此時調皮的神情。
「啊,對了,我忘了幫你的電腦裝webcam。」
「webcam?做什麼用的?也是一種游戲嗎?」
「是網路攝影機,這樣,即使我不在你身邊也可以見到你。」
「喔,就是視訊嘛,我听過。」
「沒錯,現在年輕人都用網路視訊聊天,不過……我比較想沖過去看你,好想抱抱你、親親你,沒你在身邊我每晚都輾轉難眠。」
「喂喂,再說下去可就要變成電話嘍!」她臉紅了。
「對,柔柔睡了,要不,我現在過去。」他說完立刻起身穿上衣服。
「你真的要過來?」她听見憲憲牽牽的聲響。
「真的,等我,馬上飛奔到你身邊。」
「嗯,等你……」她也好想見他。
這是戀愛的征候之一嗎?
只要一得空,腦子里就會自動地想象現在的他在做什麼,吃飯的時候會想他吃了沒,吃了什麼,睡覺的時候又想他是不是真的乖乖上床了,還是又在網路上亂逛。
打開電腦,會呆呆地看著通訊軟體上的他的名字,好像他就坐在對面,即使默默無語,也會感到安心。
這與過去她戀愛的感覺不同。
前兩次戀情都在不了了之的情況下結束,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有一天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有個男朋友,又好像很久沒聯絡了,反正沒什麼差別,她也覺得省事,日子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回歸平常。
雷家安說沒有男人受得了整天待在她的「冷宮」中,她倒是納悶為什麼一男一女談起戀愛就得還棄全世界,成天膩在一起?這樣豈不是很悶?
現在,她懂了,有他在身邊,就算什麼都不做,只是靠著他,翻著一個人也能看的雜志,听著一個人也能听的音樂,就是會莫名其妙地多出一種叫「甜蜜」的感覺。
很神奇,但,就是這麼地不同。
她坐到沙發上,盯著牆上的鐘,再也無法分心做什麼,只能一心一意地等他,等待門鈴響起。
這樣的等待很傻氣,卻摻著喜悅,一點也不覺得浪費時間。
寂靜的夜里,一個小東西落地的聲音都听得清清楚楚,當蘇婉辛听見門外電梯門開啟的聲音,她起身,在黎旭走到門前的那一刻將門打開。
沒想到門會突然打開,黎旭準備按門鈴的手愣在半空中,隨即笑了,將她攬進懷里。
他們就站在門口,緊緊地擁著彼此。
他貪婪地吸取她發問的香氣,她靜靜地感受他有力的雙臂道訴的思念。
「好像有一百年那麼久沒看到你了。」他說。
「我也覺得我好像老了,望眼欲穿,都快成了一塊望夫石。」
「我把你的照片放在辦公桌中間抽屜里,那個抽屜一整天都沒機會關起來。」
「我現在一回家就打開電腦,把電腦想象成你在旁邊陪著我。」
「我現在眼楮看出去,只要是女的,每一張都變成你的臉,我可能生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噗……」蘇婉辛終于忍不住笑出來。「我不行了,掰不下去,算你贏。」
「我說的都是真的。」他委屈地說,她卻愈笑愈大聲。
蘇婉辛覺得自己被黎旭傳染,得了一種「戀愛笨病」,在听見這麼沒營養又沒邏輯的情話後不但沒掉一地雞皮疙瘩,竟還樂不可支。
果然,熱戀時期的男女不必上課就能自動學會把肉麻當有趣的特殊技能了。
「快一點了,明天還要上班,我們睡覺去。」黎旭摟著她走進房里。
「你要在這里過夜?」
「看到你就定不開了,明早再回去。」
「嗯……」她好開心。
兩人躺到床上後,他一翻身,看著她的眼楮說;「我們來玩一種接吻魚的游戲。」
「怎麼玩?」
「你閉上眼楮,嘴巴嘟起來。」
她照著做,然後就感覺他嘟起的嘴唇湊了上來貼著她的,靜止不動。
她張開眼。「然後呢?」
「就這樣,然後睡覺。」
「哈、哈——」她笑得滾到床邊去。
「不能笑啦!」他把她撈回來。「誰先離開誰就輸了。」
她又嘟起嘴想繼續,可是一見到他認真的表情又忍不住大笑。「哪有這種游戲。」
「厚,你犯規,快過來。」他一直翹著嘴,等待她。
她只好憋著笑,再次貼上他的唇,閉上眼楮。
她感受到他溫熱的氣息輕輕拂過臉頰,一股幸福感包圍著她,她偷偷張開一只眼,對上他溫柔的注視,她又閉上眼,嘴角微揚,慢慢地、甜甜地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