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西施 第二章

作者 ︰ 蘇浣兒

––這一夜,輕紅以養傷為由獨自在房里用膳,推卻了慕容徹邀她一起到善膳堂用膳的好意。

––遣退二名服侍的丫鬟後,輕紅在燈火下寫信,告訴大哥杜十三自己的遭遇以及現在所在的地方,請他趕快來接自己回家。雖然慕容家每個人都對她很好,但這里畢竟不是自己家,再怎麼如意,總不如在家中自由、快活!

––寫好信後,她慢慢移動仍紅腫的腳,坐到院落中一座近似斗笠形狀的涼亭里,讓微風輕拂秀發,對於今天所發生的事,她非得好好整理一下思緒不可。

––記得在山里被蜜蜂追時,蕭森不知從何處出現救了她,然後為她敷藥,送她到這里養傷,想起被他抱著飛縱奔跑,二人緊密相靠的情形,實在教她臉紅。而他褪去她鞋襪為她敷藥,更教她羞得無地自容。天老爺,娘說過只有丈夫才能看妻子的足踝,現在她卻被一個第一次見面的男子瞧得一清二楚,這教她日後要如何見人啊?

––思及至此,彷彿蕭森就在身旁般,輕紅不覺心頭小鹿亂撞,下意識地拉緊裙擺,不敢再想下去。但是一顆好奇的小腦袋瓜又飛快的動著、想著,想蕭森為何送她到慕容家卻不肯讓慕容家的人看到他,想蕭森是否知道自己習醫,因此特別藉此機會讓她為他母親治病,要果真如此,他大可直接說明啊,何必神神秘秘呢?還有那慕容老夫人似乎對慕容徹有成見,一見著慕容徹就沒好臉色,這又是怎麼一回事?蕭森又為什麼要離開慕容家?因何他會姓蕭,而非慕容?

––想著蕭森俊雅的容貌,頎長挺拔的身影,及那卓犖不群、佚蕩飛揚的氣質與神情,輕紅一顆少女情懷的芳心,不禁充滿蕭森的影子,全然沒注意到身旁有條人影正悄悄接近。

––為何會對一個初見面的男子深具好感,她百思不解,也許因為蕭森在某些方面很像大哥杜十三吧!

––抬頭望了望皎潔的月色,輕紅微嘆了口氣,她告訴自己別再胡思亂想,蕭森與慕容家如何,和自己沒有任何關系,早點想辦法告訴大哥她身在何處才是正事,否則大哥一定會以為她遭遇不測,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到處亂找呢!嗯!明天就拜託子軒把自己寫的信派人送給大哥吧!慕容家像是頗有勢力的家族,應該可以找到他們兄妹位在山腳下的木屋才是。

––於是輕紅轉身想回房睡覺,不意一條人影擋在她跟前,朦朧的夜色下,幾乎讓她失聲尖叫,但那人眼明手快,在輕紅尚未來得及叫出口時,便捂住了她的嘴,同時低聲說︰"是我,別驚動其他人!"––這聲音輕紅認得,正是令她剛才胡思亂想的男主角∣∣蕭森。

––蕭森怎會出現在這里呢?輕紅睜大眼楮想看清楚,不過蕭森用快得令人咋舌的速度拉她進入房里,同時關上房門,這才沈聲說︰"你看過我娘的病了,是嗎?"––輕紅詫異地猛抬頭看他,發覺他的眼楮宛如一潭深不可測的泓水,既黑又亮,讓人不知不覺身陷其中而不自知。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輕紅羞澀地低下頭,輕聲道︰"讓我來這里,就是要我為你娘治病的,對不對?"––蕭森沈默不語,等於默認了她的話。

––"你……你怎麼知道我會替人看病?"雖然有些許說不出的失望,但她真的很想知道他是如何看出來的。

––"若不精通此道,又如何能一眼看出我拿的是沒藥?"蕭森簡潔道。

––輕紅忽然想起他為她敷藥時所摘的藥草,不正是沒藥嗎?那時自己曾問過他,怎麼就忘了?

––"我母親的病如何?"看來他不想多說廢話,深夜到此找她,為的只想知道母親的病體如何。

––輕紅覺得腳上傳來陣陣抽痛,她忍著疼說︰"老夫人由於血氣虛弱,憂思過度,以致風邪入侵,雖然吃藥就可以解決,但若不根除病因,吃再多的藥亦是枉然。"––"病因?"––"對,所謂思傷脾,憂傷肺,你母親在過度憂心傷痛下,已罹患心癥,才會有精神恍惚,忽而正常忽而又像發狂的情形出現,歸根究柢,必須解決她的心病,否則縱使是再高貴、罕見的藥材亦難收效。"––蕭森陷入沈思中,久久不發一語,忽然他抬頭望著輕紅,雙手抓住她柔弱的肩說︰"你是說我娘她可能……"––"放開我,你弄痛我了!"輕紅掙扎著想掙月兌他的手。

––蕭森恍如大夢初醒般,猛地放開輕紅,卻讓輕紅在毫無準備,加上一直強忍著腳痛的情形下,整個人失去重心向後倒,若非蕭森即時伸手抱住她,恐怕這下就算不摔傷腦子也跌得她疼好幾天。

––蕭森摟著輕紅不盈一握的縴腰,一股曾令他幾乎心旌神搖的幽香不住刺激著他的嗅覺,那種既想愛她又怕嚇著她的矛盾,弄得他臉上神情陰晴不定,像是被什麼東西燙著似的。他放開輕紅,轉身便消逝在黑暗中,留下輕紅一人傻愣愣地盯著他離去的方向發愣。

––之後幾天,輕紅每天定時去看慕容夫人,一面固然是為了複診,一面也是陪這位她覺得似乎有些寂寞的老婦人聊天。也因為這樣,她得知很多有關蕭森及慕容徹兩兄弟的事。

––原來蕭森的母親花似芳原是江湖中一位極有名的人物∣∣九霄公子蕭鐸的妻子,在蕭鐸過世後,花似芳帶著蕭森改嫁給喪妻多年卻遲遲未再續絃的慕容景,這本是一件好事,但以慕容家在江湖的盛名及地位而言,如何能接受慕容景娶一位寡婦為妻,更何況還帶著一個已經十二歲大的兒子。因此花似芳在慕容家的地位與處境可想而知,為了讓慕容家接受她,她全心全意當慕容景的妻子與當時年方八歲慕容徹的母親,卻因此忽略了對蕭森的照顧。當花似芳發現自己對親生兒子的疏忽想挽救時,蕭森已變得沈默寡言,完全封閉自我,不但回復蕭姓,而且在他二十歲及冠那年便離開慕容家,從此沒有再回來過。至今已經七年過去,花似芳終日盼了又盼、想了又想,想著蕭森的樣子,想著蕭森有一天會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喊她一聲娘。但她失望了!他沒有回來!人總是血肉之軀,誰又經得起日夜的思念?就在這時,慕容景因練功走火入魔導致半身不遂,一年後郁郁而亡,喪夫與失子的雙重打擊下讓花似芳也病了。向來視花似芳如親生母親的慕容徹自是急得到處找大夫,並託人查訪蕭森的消息,無奈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花似芳的病沒有起色,蕭森也沒有下落。直到杜輕紅的出現!

––輕紅輕嘆一口氣,想著花似芳的遭遇,不禁為蕭森的無情感到不解。再怎麼說,總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他又怎能如此決絕,在母親生病時不回家探望呢?不過蕭森若是真的無情,也就不會救她又讓她來為花似芳治病吧!

––邊這樣想著,輕紅邊踩著蓮步沿著荷花池閑逛,不知不覺來到一處花木繁盛,種滿桃樹的地方。往前走幾步便看到一間白瓦琉璃的屋子在陽光下閃耀著,她好奇地走上前,正巧那扇緊閉的門打了開來,一個二十來歲,生得千嬌百媚卻翠黛含愁的少婦提著一桶水出來倒,那少婦見著有生人先是一愣,繼而露出友善的笑,微微點頭致意,"你是……"––輕紅走近道︰"我叫杜輕紅……"一語未畢,那少婦卻在听到"杜輕紅"三個字後臉色變得慘白,身子也搖搖晃晃。她扶著門,上上下下打量著輕紅,心中暗暗讚歎︰天下竟有如此般的美人,若非親眼看到,真不敢相信!難怪!死心吧,你早已沒有希望了!更何況現在他身旁有這麼一個秀色掩今古的大美人,又哪會記得過去的那一段感情呢?

––輕紅對少婦的反應詫異極了,正待開口,一聲呼喚由遠而近傳來︰"杜姑娘,你在哪里?杜姑娘?"––輕紅听到有人喚她,連忙應道︰"我在這兒呢!"––不多久,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孩上氣不接下氣地奔上前,來的是花似芳的貼身婢女秋文,當她瞧見輕紅所在的位置後,不覺微微變了臉,拉了輕紅就走。

––"做什麼這麼急?這兒有位……"一回頭,那少婦早進得門去將門閂了起來,哪還有人影呢?

––"杜姑娘,這園子上下你哪兒都可以去,就是別來這兒!"秋文低聲說著。

––"為什麼?這里看來像是個清修之處,為什麼不準來?剛剛那個少婦又是誰呢?"輕紅不解地反問。

––秋文停下腳步,小心地四處張望一下,才神神秘秘地說︰"那是我們老爺的二夫人,叫梅依依,自從老爺娶過門來後,便一個人住在隴翠閣里,過著長伴清燈古佛的日子,因為老夫人的關系,大家都視這兒是禁地,平常很少來的,如果讓老夫人知道姑娘到隴翠閣來,我們這些下人又少不得一頓罵,所以姑娘千萬不能讓人知道你到過隴翠閣,尤其是老夫人!"––原來又是妻妾相爭的家務事,輕紅點點頭表示瞭解,"你找我做什麼?"––"老夫人一早就等著姑娘呢!"兩人邊走邊談,逐漸離開隴翠閣,就在她們離開不久,原本掩著的門又開了,走出來的正是那含愁的美少婦。

––她郁郁不樂地凝望兩人遠去的身影,心下有無限感觸,這時另一條瘦削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的桃樹下,見著那條人影,少婦隨即想關上門,但那人動作更快,他三兩步便來到少婦身邊,一把抓住她的手道︰"為何見了我就跑?"––"你放開我,教人看了成何體統?"––"你見過她了?她就是大哥的紅粉知己叫杜輕紅,娘很喜歡她呢!"這人就是慕容徹,他意有所指地說著,深邃的眼緊緊瞅著少婦。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少婦掙月兌慕容徹的手奔入屋內,慕容徹並沒有追上去,只是口中喃喃自語著︰"依依,你仍忘不了大哥嗎?"––他嘆了口氣,身子躍起,趕在輕紅之前回到花似芳房間,無論如何,那總是他喊了十幾年的娘!豈料花似芳一見到他便沒好氣地大喊大叫︰"我不要見你,你給我出去!"讓剛尚未入內的輕紅與秋文嚇了一跳。

––"娘,您老人家別生氣,孩兒這就出去。"那是慕容徹的聲音。

––不一會兒,慕容徹垂頭喪氣地走出來,見著輕紅,他勉強一笑說︰"娘就拜託你了,現在除了你,她老人家誰都不見。"慕容徹說完,又向里頭望了望才離開。

––秋文見狀搖頭說︰"老夫人原本很疼愛二少爺的,甚至比自己的親生兒子還疼呢!沒想到老爺過世後她生了病,變了個性情,一見到少爺就沒好臉色,連帶我們這些服侍的下人都遭殃,可是少爺仍然每天晨昏定省,絲毫不敢懈怠。"––輕紅皺起秀眉,這景象也不是第一次見著,每次總教她百思不得其解,難道一場病,真可以讓一個人性情大變?

––秋文又說︰"姑娘快進去吧!老夫人正念著姑娘呢,現在只有你才能讓我們家夫人露出笑容,所以大家都好期待你來,快和老夫人說說我們大少爺的事吧,讓她開心開心。"––"今天睡晚了。"輕紅一面說著一面來到花似芳的床前,仔仔細細瞧瞧她的氣色,"老夫人覺得如何?"同時取出昨天慕容徹才託人上城里買回來的銀針。

––"夜里比先前好睡,不過還是咳了幾回,胸口也還是悶悶的。"花似芳面帶笑容地看著輕紅,她可是打從心里喜愛這個秀麗月兌俗、醫術精湛的女子,看見她就彷彿見到年輕時的自己。

––"沒關系,今天有銀針,可以為老太太針灸。"說罷立即解開花似芳的衣襟,分別在胸口及月復部扎針,然後請秋文燃起一炷香好計算時間。

––在等待起針的同時,花似芳開口︰"輕紅,你的腳還疼嗎?"––"不疼了!"––"不疼就好,對了,森兒有沒有去看你?"––輕紅聞言霎時漲紅一張小臉,她搖搖頭。心想,早知道會這樣就不告訴她蕭森曾於半夜回來的事,可是誰又忍心見一個慈母終日掛念兒子以致臥病不起呢?難道她杜輕紅忍心?若真如此,也枉費爹娘從小教她行醫救世的苦心了。

––花似芳有些失望,但繼而又說︰"那,再把森兒的模樣告訴我一遍好不好?"––這下輕紅的臉更紅了,這幾天不知已告訴過花似芳多少次蕭森的樣子,但或許為人父母者就是這樣吧,即使見不到兒子,透過旁人轉述,也多少可以稍減思念之苦!誰教她正好見過蕭森呢!

––於是輕紅螓首微低,紅雲滿面低聲說︰"他很高,有點瘦但很結實,長得很好看,眼楮很有神,不過話不多,甚至有點冷漠,看上去彷彿古天神般相當有氣勢。"––花似芳邊听邊拭著淚,好似她也看到蕭森那挺拔頎長,儀表堂堂的模樣。兒啊!這麼多年為什麼你都不肯回來?好歹也讓娘看看你,即使只有一眼,一眼也好!

––輕紅安慰道︰"老太太別著急,說不定他今晚就會出現呢!等他出現,我就叫他來見您,好不好?"話雖是這樣說,但一個才見過二次面的女子,又能對蕭森起什麼影響作用?輕紅自問著,不過她當然不敢在花似芳面前表現出來。

––於是輕紅藉著轉針的動作,暫時終止二人的談話,一炷香時間過去,她起出銀針,又重新開了帖藥遞給秋文說︰"依照上次吩咐的方法熬煮,一日二次。"––秋文接過藥單,正想走出去找人上城里抓藥,等在門外的慕容徹推門走進來,當他看到輕紅一臉紅雲時,頓時明白母親一定又問她大哥的事了。只要提起大哥,她就羞得不知如何是好,那嬌羞之態動人至極,若非自己心中已有心上人,難保他不會愛上她。

––"輕紅,你交代我的事已經去做了,不過暫時還無消息,恐怕得等一陣子,你就安心住下,把這兒當作自己的家。"慕容徹指的是她託他捎信給大哥杜十三的事。

––輕紅帶著一絲羞澀點頭表示知道了,現在她只想離開這房間,免得花似芳又問起蕭森的事。趁著慕容徹與下人交談之際,她走出去後方才松口氣。

––夜里,輕紅用過晚膳後,就著微弱的燈火一冊一冊翻閱書架上的書。這書架上的書,從四書五經、歷代史傳,到佔卜醫筮兼而有之,琳瑯滿目,她取出一本醫經,便在燈下讀了起來。

––突然,空氣中一股不尋常的騷動,使得輕紅放下書,轉向門窗方向看著,不知為何總覺得窗外似乎有人窺探。這種沒來由的緊張,讓她一顆心猛烈跳著,會是他嗎?會不會是蕭森?

––輕紅大著膽子走到窗邊,推開窗子向外看,窗外除了叢叢樹影與蟲鳴外,什麼也沒有。失望之情掩蓋了緊張之心,她關上窗子想吹熄燈火就寢,窗子卻無風自動地開了。

––"誰?"輕紅驚恐地看著開敞的窗戶,想不通究竟是誰會在這種時候來嚇她,還是剛剛沒關緊?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輕紅再一次走過去想關上窗子,一只手不知從何處伸過來擋著,不讓她關窗。

––"誰?你到底是誰?"真的有人,輕紅嚇得幾乎想尖叫,但隨著那條人影的出現,她一顆緊張的心不但沒有平復,反倒跳得更厲害,因為那個人正是白天與花似芳提到,說不定晚上會出現的蕭森。

––"你……你……"––"我可以進去嗎?"蕭森盯著她問。

––輕紅顫抖著手關上窗子,來到門前打開門讓蕭森進來,當蕭森一入內,輕紅赫然發現他胸前一片血紅,衣衫似乎被什麼利器劃破般,裂了一大塊,神情更是憔悴、疲憊不堪。

––"你受傷了?"輕紅收拾起緊張的心,取而代之的是關懷之意。

––"皮肉之傷,不要緊。"說著,他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遞給輕紅,"麻煩你把這東西弄給我娘吃。"––輕紅接過一看,那是一朵色澤、鮮度極佳,極罕見的靈芝,在根部尚有一絲絲菌絲存留,不覺詫異道︰"這是上好的靈芝,照這樣子看起來,起碼有百年以上的時間了,你從何處得來的?"––"別問那麼多。"蕭森有些不耐煩地說︰"這對我娘的病有沒有效?"––"當然有效,靈芝是極佳的補元聖品,別說有病之人,就連一般人吃了也可以延年益壽。"––"那就好!"蕭森聞言臉上的冰冷之色稍緩,他轉身便想走,輕紅見狀一把拉住他的手。

––"你不能走!"––蕭森低頭注視著輕紅,她的手正攀著他的手,這一看,又教輕紅羞得滿臉紅雲,連忙放開手,慌慌張張的說︰"你該知道老夫人的病起於心病,和藥石的好壞沒有絕對的關系。"––輕紅的話讓蕭森瞇起了眼,他寒著臉步步逼近說︰"你的意思是說,我費盡千辛萬苦,冒著生命危險取來的靈芝根本就派不上用場是嗎?"––"不是,你誤會我的意思了!"蕭森的怒氣教輕紅不寒而栗,她邊退後邊解釋。

––"那是什麼意思?"他一把捉住她柔弱的雙肩搖晃著問。

––"不要這樣,你搖得我頭都暈了,我怎麼說!"––"好,你說。"蕭森不再搖晃卻仍緊抓住她,同時以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讓二人四目相望。

––"你該知道你娘為什麼生病,又何必問我這外人呢?"––蕭森眼中一片冰冷,彷彿听不懂她在說什麼似的。

––看來他是決定裝傻到底了,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客氣。輕紅放膽說︰"是你,讓你娘生病的原因就是你,她老人家因為不堪長時間以來的思念之情,終於生病了。如果……"––"別說了!"蕭森猛地放開她,手指插入濃密的頭發中懊惱地揪著自己的頭發,他怎會不知道呢?如果不是為了那個人,他可以大大方方地去見她老人家,又何必這般躲躲藏藏的呢?況且離家這麼多年,他又有什麼面目去見年邁的母親呢?更何況他根本就不承認這里是他的家,若非知曉母親生病,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回來的。

––思及此蕭森垂著頭,痛苦之色溢於言表,他一言不發地想拉開門,輕紅再一次阻止他說︰"等一下,老夫人的病現在已無大礙,只是元氣較弱,靈芝正好可以配合著其他的藥一起服用,相信可以收事半功倍之效,不過……"––"不過什麼?"蕭森回過頭問。

––"她還是希望能見你一面。"輕紅低下頭小聲說︰"她幾乎每天都要問我你的事,我實在不知道要告訴她什麼。"––一抹古怪之色出現在他臉上,他跨步上前,兩手在身側握了又放、放了又握,沈吟良久,最後柔聲問︰"她問你什麼?"––"問……問你好不好,問你現在的樣子,問……問我們怎麼認識的……"輕紅說得吞吞吐吐,一抬頭,蕭森不知何時已來到她眼前,滿眼異色地瞅著她。

––"你怎麼回答?"––"我……我向她形容你的長相,還有……還有……"––"還有什麼?"蕭森逼問她,一面以手托起她的臉,緩緩低下頭說︰"說呀,還有什麼?"他的唇離她不到一吋,輕紅已被他所呼出的氣息給弄得亂了方寸,完全不知所措。

––"還有……"––"還有這個!"蕭森低頭堵住那微啟的櫻唇,將她所有隱藏不敢說出的話全化為一吻,細細傾訴,慢慢品嘗。

––輕紅腦袋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本能地回應、接受蕭森奪取她的甜美。四片唇瓣相互糾結的纏綿,教輕紅不知不覺中把手放在蕭森胸前,卻正好踫到他的傷口,蕭森悶哼一聲松開她,俊臉上是掩不住的痛苦,兩道劍眉全皺在一起。

––輕紅霎時醒了過來,老天,她在做什麼?若非剛才那一踫,說不定……她不敢再想下去,連忙取出慕容徹放在這里的藥箱,來到蕭森面前,蕭森強忍著痛,自己解開衣衫。

––輕紅就著燈火仔細瞧著蕭森的傷勢,有道刀痕從左肩一直延伸至右胸,傷口並不深,但很長,鮮血仍不斷淌著,其余地方尚有一些小傷口,不過都已凝結不再流血。

––"你先到床上躺著,我去打水。"說著,輕紅從櫃子上拿下一只燈籠,點著後推門而出,不多久她提回一小桶清水,又回頭出去,這回手中多了瓶酒,然後掩上門閂好,當她忙著做事前的準備工作時,蕭森默不作聲地躺在床上,一雙有神的眼卻絲毫不放松地緊盯住她。

––輕紅來到床前,只見她從腰際取出錦帕,沾沾水,小心地清洗著每一處傷口,繼而拿起酒瓶喝口酒噴在傷口上,這讓蕭森忍不住申吟出聲。

––"很痛是嗎?馬上就好!"輕紅不明就里的說,絲毫不明白蕭森會忍不住申吟,一半是因為傷痛,一半卻導源於二人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那吐氣如蘭的幽香幾乎教他想再一次擁她入懷。

––輕紅以為他覺得疼,心中一陣不忍,連忙為他敷上刀傷藥,最後才以乾淨的白布包紮,做好這一切,她早已氣喘不已,香汗淋灕。

––"現在手邊沒有工具,無法縫合傷口,明天我出去採藥,看看能不能找到生肌止血的藥草,否則這道傷口會留下疤痕的。"輕紅解釋道。

––"哪個男人身上沒有傷口的,這點皮肉傷算不得什麼。"蕭森淡淡地說。

––"不,記得來這里時,曾看過一種藥草可以生肌止血。"––"你不怕又被蜜蜂追?"見她如此堅持,蕭森提醒道。

––紅雲頓時抹上輕紅的俏臉,他的話教她想起二人相識的經過,而蕭森顯然也想起來,微笑悄悄浮上嘴角,他閉上眼,一股前所未有的輕松感襲上心頭,他明白,那是因為她。

––輕紅低著頭久久不敢看他,好一陣子,蕭森都沒有再說話,懷疑之心使得她再次抬起頭來,才赫然發現床上的人兒已經熟睡。

––湊近看著蕭森熟睡時的面龐,多了一絲平和與溫柔,那平日慣有的冷漠、孤傲,完全消失無蹤,有的只是令人心疼的俊美與仍未逝去的憂郁。

––這是怎樣的一個人啊瞧他熟睡的模樣,應該是很累了,否則怎會說著說著就睡著呢?輕紅小心地為他蓋上被子,吹熄燈火,隨便就著床沿一靠,想也不想,也跟著進入夢鄉。

––半夜,傷口一陣輕微的疼痛讓蕭森突然醒來,當他瞧見床沿那縮成一團像煞小蝦米的輕紅與那曾經讓他迷惑的面容時,溫暖與愛憐頓時溢滿心頭,記不得有多少年沒有人對他如此關懷了,他不願去回想,只想擁著她沈沈睡去。

––於是蕭森掀起被褥,輕輕將熟睡的輕紅擁入懷中,用被子蓋住二人,再一次,滿足地閉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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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輕紅醒過來,發覺自己整整齊齊蓋著被子躺在床上時十分驚訝,她記得自己明明是斜靠在床沿的,怎麼會好好的躺在床上呢?對了!蕭森呢?輕紅轉身尋找蕭森的蹤影,只見他正著手穿衣,似乎打算離去的模樣。

––"你要走了?"輕紅急問道。

––見她醒來,蕭森嘴角泛起一絲幾乎看不見的笑意,卻依然淡淡說︰"嗯!趁著天還沒亮離開比較好,若讓人瞧見就麻煩了!"––輕紅坐起身,顧不得自己剛睡醒,一頭的釵橫鬢亂,連鞋也沒穿便下床拉住他說︰"你不能走!"––蕭森定定地瞅著她,深邃的眼眸彷彿一潭水,教人直墜入其中難以自拔,他啞著嗓子道︰"給我一個留下來的理由。"這話不但是對著輕紅說,更是對自己說。

––一顆心跳得如小鹿亂撞,輕紅瞪大眼楮,無法置信地看著他。留下來的理由?為什麼要留下來的理由?難道石夫人因思念致病還不能構成他留下來的理由嗎?難道與慕容徹那深厚的兄弟情誼還不夠讓他留下來嗎?難道昨夜的擁抱與親吻還不夠讓他留下來嗎?

––千回百轉,思緒起伏錯綜,她根本就不知道到底要有什麼樣的理由才足以挽留蕭森。

––見她久久不回答,蕭森無聲地嘆口氣,心中難掩失望之情,轉身便要離去。

––輕紅急得月兌口而出︰"不行,你抱都抱了,親也親了,不能就這樣離開。"話一說完,輕紅才驟然了解到自己說了甚麼話,不禁面紅耳赤,立刻背過身子不敢看他的反應。

––蕭森沒想到她會月兌口說出這些話,竟然愣在原地,好一陣子說不上話,待他回過神時,她早羞得一顆頭低到都看不見臉了。

––"可是一個大男人總不能一直待在姑娘房里吧?"話雖平淡無波,心中卻是波濤洶涌,一雙眼閃著明亮的光芒。

––輕紅反覆思索這話才明白蕭森已然打消去意,當下喜得回過身道︰"無所謂,這兒本來就是你的臥房,你回來住,不過是物歸原主。"––"不,我暫時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那……你可以暫時待在這房里養傷,等時機適合了再出來。"––蕭森搖頭拒絕,他說︰"我知道一個地方可以養傷,又不會被人發現。"––"真的?"––一抹淺笑映上嘴角,他說︰"趁現在天沒亮,過去剛好。"––於是二人拿著油燈並肩出了房,在偌大的慕容家中東鑽西走,繞過花叢群樹,來到一棵幾人才能合抱的大樹旁,大樹後是怪石嶙峋的假山,蕭森從假山後一個足夠單人穿過的空隙走進去,走了幾十步遠的距離後,視野頓時開展開來,約莫有一個房間大小,里頭石桌、石椅、石床一應俱全。輕紅看了不勝歡喜,連連點頭。"好個別地洞天,你怎麼知道這地方的?"––"這是我小時候受了委屈時的避難所,不知道是誰建的,也許在蓋這宅第時就有的吧!"蕭森解釋道。

––"真好,你就在這兒養傷,我去替你準備衣服和食物,別走喔!"輕紅交代著,一溜煙便消失無蹤,留下蕭森一人呆望著那離去的窈窕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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