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閻上格刻意忽略自己,即使自己才是公司老板,即使藍誼靜還是自己的女友,李軒倫卻始終沒有發難,只是靜靜的觀看閻上格,默默探察這揚名國際的時尚總監,因為他不想公私不分,也因為他和誼靜的感情,始終並沒有達到會讓他介意的地步……
「你明天幾點到?」閻上格又問,幾乎已經開始期待明早的到來。
「如果您希望享用早餐的話,我會準時八點到,若您希望將時間提前,我也可以配合。」她恭敬而客氣的說道,說話的語氣,始終不摻雜絲毫的個人情緒。
「不,八點就好。」他果斷決定,深邃的目光依舊離不開她。
「是。」她微笑點頭,手心卻是緊張得直冒汗。
為什麼他要一直看著她?是她裝扮太過奇怪,還是臉上沾了什麼嗎?
以前……他從來不會這樣看她的,他甚至是排拒而討厭她的,就連剛剛她與他說了聲好久不見,他也是沉默不語,可見並不想再見到她。
她也以為他絕對不會接受她的服務,沒想到他卻直接將鑰匙交給了她,他種種令人模不著頭緒的行徑,都讓她心亂如麻……
「這棟大樓是屬于‘V’雜志的財產,出入都受到嚴格的管制,你們是怎麼進來的?」跳月兌公事,閻上格忽然將話題轉到閑聊上,好似彼此是老交情、老朋友。
「Jarvis先生事前曾對保全交代過。」她迅速回神。
他點頭。「待會兒我會讓保全記下你,以後直接讓你通行。」
「好的,謝謝您。」
「雖然Jarvis只支付了三個月的費用,不過這次回台我會待上半年,我不接受在適應一個人後還得再適應另一個人,所以絕對不允許中途換人,這點你可以保證嗎?」他提出但書,絕不容許中途發生意外,好不容易再見面,這次他絕對不會再讓自己後悔!
原來他不只待三個月,而是要待上半年?這不就代表接下來的這半年,她幾乎得與他天天見面?
藍誼靜眸光閃爍,竟分不清心中到底是驚喜多些,還是驚慌多些。
十年了,她用盡一切卻依舊無法忘記他,但她始終明白兩人之間根本不可能,何況十年前她還犯了無法挽回的錯誤,她實在不確定他是否還介意著,更不確定由她來服務是否合適。
「如果……我的服務讓您感到滿意的話,敝公司絕對不輕易換人。」她再次彎起粉唇。
「很好。」他也露出笑容。
「閻先生,既然您願意接受藍小姐的服務,那麼待會兒我會馬上致電給Jarvis先生通知他一聲,至于契約細節,待您決定好方案之後再討論。」始終沒有開口說話的李軒倫,終于打破沉默,不著痕跡的介入兩人之間。
閻上格迅速斂下笑容,轉頭看向他。「我知道了。」
「非常感謝您撥冗與我們討論,那我和藍小姐就不打擾了,希望您的身體早日康復。」語畢,李軒倫迅速起身,而一旁的藍誼靜自然也跟著起身。
霸道的濃眉有一瞬間的緊皺,閻上格非常不喜歡由李軒倫終止話題,更不喜歡他掌控局面,卻知道現在不是深談的時候,只好也跟著起身,將兩人送到門外。
「明天早上‘絕對’不要遲到。」他低下頭,別有深意地叮囑那從頭到尾都太過禮貌客套的小女人。
他看得出來她的笑容不過是張面具,那張面具隱藏了她所有最真實的心緒,讓他無法輕易模透她的想法,更在彼此間制造出一道難以跨越的距離。
她以前從來不曾如此,看來她果然還記得當年他對她所做的事。
眸光再閃,她卻只能若無其事的微微一笑。
「是,我一定會準時報到。」
炸面包的濃郁香味自廚房里飄揚了出來。
拿著鍋鏟,藍誼靜將煎烤得焦黃酥脆的面包切片,俐落盛到雪白的瓷盤上,接著將烤箱里的烤番茄端了出來,一同放到鋪著小方巾的木桌上,與一旁盛著茄汁黃豆、煎肉腸、煎培根、炒蛋、黑布丁和炸薯條的大盤擺在一起。
方巾的上方,還有一只淺淺的方形茶盤,上頭擱著一壺熱呼呼的錫蘭紅茶、一杯熱牛女乃,和一小鞭白糖,就等著食用者自行調配喜歡的濃度口味。
傳統的英式早餐內容豐富,份量也不少,絕對適合在英國居住十年的大男人。
當藍誼靜解開圍裙走出廚房後,卻發現偌大的房子內安靜得毫無聲息,已經八點半了,房子的主人卻似乎還沒起床。
今天不是假日,他睡晚了不要緊嗎?是不是時差還沒調整好?
越過兩個房門大敞的房間,她放輕腳步走到那唯一房門緊閉的房間前,忍不住伸手敲了敲房門,卻得不到回應,眼底閃過一抹憂心,她又敲了幾次門,不料房門內依舊是無聲無息。
不對勁,他向來是淺眠的人,以往只要屋里有一點聲響就足以吵醒他,不可能完全沒有反應,難道……他身體又不舒服了?
想起Jarvis先生曾說過他身體不適,她不禁更擔心了,于是隔著門板輕聲叫著他的名字,甚至伸手握住門把,考慮著該不該進門察看他的情況,然而這個念頭不過才剛自腦里浮現,她就像是被蜜蜂攻擊似的連忙自門邊逃開。
等等,她到底在想什麼?
她怎麼可以闖入顧客的房內?就算因為擔心,她也不該失了分寸,何況他最重視個人隱私了,甚至還有果睡的習慣,要是她貿然闖入——
喀答!
就在藍誼靜心慌意亂的時候,玄關大門卻忽然被人自外頭推開。
閻上格一身是汗的走了進來,高大的身影幾乎要將門框填滿,一雙黑眸在門板退開的瞬間,就精準的鎖住她。
她整個人一震,不禁轉頭看看身後的房門,又轉頭看著他披在肩上的毛巾,這才恍然大悟他壓根兒不在家,而是出門晨跑去了。
「閻先生,早安。」她連忙收斂情緒,彎起笑容走向他,極力忽略他像是鎖住獵物般的銳利眼神。
「早。」他簡潔回應,彎腰月兌下腳上的運動鞋。
在他接著月兌下襪子的同時,她也體貼的在玄關邊蹲,及時將擱在角落的室內拖鞋遞到他的腳邊。
「好香。」他忽然低聲贊嘆,低沈的嗓音與熾熱的體溫幾乎是同時飄落在她的耳廓上。
她敏感的迅速抬頭,卻發現彼此的距離靠得好近,只要他的腰再往下彎一點,或是她的臉再往上抬一些,就能踫到彼此,不禁有些慌亂的眨眨眼,卻不敢馬上拉開距離,就怕給人一股自我意識過剩的感覺。
「您指的是……」她只好佯裝若無其事的與他對話。
「早餐。」她眼底藏不住的慌亂讓他愉悅的勾起嘴角,很好,看來她的面具並不如想像中的那麼堅固。
「呃……」她臉兒尷尬得發燙,差點就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他指的當然是早餐,她到底想到哪里去了!「因為我不曉得您的喜好,所以就擅自為您準備英式早餐,希望您會喜歡。」她努力擠出笑容,接著起身後退。
「光是聞到香味就讓我食指大動,我想我應該很難不喜歡。」他拿起掛在脖子上的毛巾往臉上擦汗,一雙黑眸卻依舊瞬也不瞬地盯著她,像是貪戀著她的容顏,也像是在觀察她每一個表情變化。
「多謝您的贊美,那您是打算先用早餐,還是先淋浴休息呢?」她不著痕跡的繼續後退,將彼此的距離拉到三步遠。
薄唇邊的笑意瞬間消失,他沒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盯著她拉開的距離。
「閻先生?」
「先淋浴。」他用力扯下肩上的毛巾,這才怏怏不樂的回答。
「好的,那我這就去為您做準備。」語畢,她立刻轉身離去,逃離他始終讓她心慌的目光。
雖然她花了一整晚的時間調適心情、做心理準備,但顯然還是有所不足。
十年的時間都無法沉澱她對他的愛,久別重逢,不過才一晚的時間又怎麼能夠讓她百分之百的無動于衷?
不,她一定得更努力一點才行,至少她必須先忘了彼此曾經熟識的事實……
直到冷涼的水花淋上全身,閻上格才終于能夠松開全身的肌肉,安心的吁出一口長氣,雖然表面上他看起來一如往常,沒有絲毫不對勁,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整整失眠了一整夜!
他花了整夜的時間,像個患得患失的瘋子窩在房里計時倒數,巴不得將時間快轉好能早點見到她,卻又擔心約定的時間到了,她會選擇臨陣月兌逃。
為了平靜自己的心情,他提早出去晨跑,用激烈的運動來麻痹所有的擔憂。
幸虧她信守承諾沒有找藉口推掉這份工作,直到門板退開,她的身影就出現在眼前,始終梗壓在他胸口的那塊大石才終于化為烏有。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照這情形看來,接下的半年他將會有許多機會與她相處,甚至彌補他帶給她的傷害。
好不容易才相遇,他必須好好把握每一個機會才行。
淋浴後,他以最快的速度換上剪裁合身的西裝,並打上領帶,接著走出房門尋找她的身影,卻在瞬間發現她正在插花的側影。
她就安靜的跪坐在客廳桌前,捻著一朵粉女敕的紫色風信子斜斜插入桌上的一只黑色陶罐里,白皙小手在花葉間穿梭,將簡單的花草組合成一幅美麗的風景,陽光自她身側的落地窗外灑落,將她的身影照映得更加寧靜優雅。
Jarvis說的沒錯,她確實是專業中的專業,即使他什麼都沒介紹,她卻似乎已經對整間房子了若指掌,沒有絲毫的無所適從,直接以最低調安靜的姿態融入他的生活,甚至營造出令人窩心的溫馨氣氛。
這間房子是「V」雜志辦公大樓的頂樓,當初為了方便高層主管來台洽公而特別規劃,三房兩廳兩衛,屋內裝潢美輪美奐,家具家電一應俱全,但冰箱里頭到底有什麼東西他也不清楚,她卻完美的備妥了早餐,甚至還插起花來——
她究竟是用了什麼方法,創造出眼前的這一切?
仿佛察覺到他太過深沉的視線,藍誼靜忽然轉過頭,看向一身西裝筆挺的他。
「閻先生您準備好了嗎?」她淺淺一笑,徐徐自桌邊站了起來,眼底再也沒有稍早之前的慌亂,恭敬有禮的挑不出一絲毛病。「可以用飯了。」
「嗯。」他淡應一聲,跟著她的腳步來到餐桌邊。
他長臂一伸,本能地想要為她拉開椅子,沒想到她卻更快的為他拉開椅子,對著他晏晏微笑。「閻先生,您請坐。」
他抿緊嘴唇,為了她太過專業的舉止,更為了桌上只有一人份的早餐。
「為什麼只有一人份?」他沒有入座,而是站在桌邊問。
她怔愣地眨眨眼。「因為我只準備您的早餐。」
「你吃過了?」
「是的。」
他立刻皺起眉頭。「明天開始準備兩人份的早餐,你和我一起吃。」他理所當然的下令,一點也不喜歡她如此公私分明。
他要的就是與她拉近距離,她卻總是小心翼翼的與他保持距離。
她忍不住又愣了一下。「抱歉,但是這種做法並不符合公司規定,更會打擾您用餐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