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萬歲 第十四章

作者 ︰ 董妮

發現門開了,他錯愕的眼楮睜大了,那只舉在半空中的手伸也不是、縮也不是,一時尷尬到極點。

她更是難堪得想挖個地洞,直接把自己埋進去,永遠別出來算了。

誰知道他的後退不是想離開,而是測好距離,準備敲門呢?

她這樣急匆匆地開門,豈不表示自己一直在房里注意著他呢?

喔,天哪,她沒臉見人了!

更糟糕的是,他會不會誤會她在房里的躊躇是在習難他?故意讓他在外面等半天,才開門放他進來?

上天明監,她絕對沒有那等心思,她只是……只是有一點點害怕而已……

說起來真是笑死人,他們成親都三年多了,她這個做妻子的居然還怕相公的親近,這件事要是泄漏出去,非笑掉一堆人大牙不可。

而她又該如何跟他解釋,她沒有在拿喬,只是一時腦筋糊涂了,莫名其妙對他害羞起來,其實她很喜歡他、很渴望他、很……唉呀,想得快羞死她了。

凌端就看著她的臉色忽青、忽白又忽紅,簡直比萬花筒還精采。

不過她這模樣不會有事吧?瞧她好像緊張得隨時會暈過去。

「那個……巧娘……還沒睡啊……」話一出口,他真想給自己一巴掌。什麼白痴問題?她若睡了,還會站在這里幫他開門嗎?「我……我調查商隊被劫的案子,遇到一些問題,所以想找你商量一下,不會打擾到你吧?」嗯,這個借口還算可以。

「不會、不會。」她連連擺手,讓開身子請他進房,心里打定主意,這回一定要給他留個好印象。

三年多來,這是凌端第二次踏入專屬于他們的新房,只見屋里布置雅潔,充滿少女馨香,就是沒有一點男人的氣息,而她……以他妻子的身分孤獨地在這里過了一千多個日子。

他不知道她是怎麼熬過這三年的,但那一千多個枕冷衾寒的夜晚,她,怨過他吧?

一瞬間,他心中涌起無限愧疚。

是「偏見」蒙敝了自己的雙眼,害慘了她,若再有下回一一不,沒有下回了!他發誓,打此刻起,他一定好好對她,再不讓她孤單寂寞,如此受委屈。

李巧娘待他坐好後,又給他倒了杯水。盡避已是半夜,這水依然溫暖順口、特別甘甜,應是以初春時節特地收藏的草木露水精心蒸煮而成。

為了他,她真的用了很多心思。

他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燒了幾輩子的高香,居然能在今世得到如此溫柔的妻。

不過,他已明白,從頭到尾都不是她高攀不上他,而是他配不上她。

眼看她在屋里團團轉著,還想張羅宵夜,他心里愧悔得無以復加。

凌端趕緊伸手拉住她,感覺到掌下的柔荑徹底僵了,他為時已晚地想起前幾次不太好的經驗。

「那個……」他匆忙放開她的手,故作正經道︰「我只是想說……別忙了,我們談正事要緊。」

「嗯嗯嗯。」她連連點頭,小手藏在袖子里,又熱又燙。其實被他握住的感覺很好啊,就不知道為何如此緊張,一顆心好像要從喉頭跳出來似的,就只想逃,這真是……可惡,她想撞牆壁啊!

凌端又小心觀察她片刻,發現她確實沒有逃跑的跡象,小小松了一口氣。

以後一定要謹記「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句話,對她要溫柔、溫柔、再溫柔,否則再將她嚇跑,不僅她會傷心,恐怕他還會失去一個難得的好妻子,那可得不償失了。

「相公……」

「巧娘……」

不約而同地,兩人都想為自己方才的行為做解釋,但同時開口後,又不知道如何接續下去,氣氛頓時僵凝起來。

「那個……你先說……」他謙讓道。

「還是相公先說吧!」她心里是有很多話,但腦子是一團漿糊,根本不知從何說起。

「我……」他該說什麼?「謝謝」、「對不起」、「讓我們重新開始吧」

這些話根本無法表達他的心意,還不如不說!凌端想了又想,干脆轉移話題。「巧娘,你嫁進來也有三年多了吧?」

「是,相公。」她頷首。

他仔細看她的眼,那雙美麗的眸子里只有平和,沒有怨恨,他稍稍放心了。

看來他的追妻之路不會太難走。

「從你嫁進來到現在,有沒有發覺福伯哪里不對勁?或者說,他可曾做過任何可疑之事?」雖然福伯服侍了凌家三代,小時更疼他有若親孫,但人心隔肚皮,誰能保證一個人的心意可以永久不變。

自從發現嚴管事的父親和福伯同姓後,他便有個念頭一一他已經找到答案了,只是不知從何處將這答案取出來。

而這件事他無法與爹娘商量,思來想去,個性細心、又對凌家商行有一定了解的李巧娘便成了最好的商量對象。

「福伯……」她仔細回憶這三年來福伯的所作所為,卻發現家里的下人個個以他馬首是瞻,公公極度仰賴他,外人也多傳言凌家的大管事忠心、精明又能干,但她對福伯的印象卻很淡,淡到她與他的對談次數,十根手指數得出來。

奇怪,照理說,福伯是凌家大管家,她是少女乃女乃,兩人都是凌老爺最信任的人,合作機會應該很多,為何他們見面、相談的次數如此稀少?

「相公,你不提我也沒想起來,你這一說,我……我發現我幾乎記不起跟福伯商討過事情,無論是商行或者家里的事都很少……嗯,僅有的三次都是過年時節,福伯拿各家送禮的禮單給我看,讓我安排回禮,就只有這樣,沒其他了。」

「你確定?」這真不可思議,凌端記得爹爹最信任福伯了,怎麼可能將他閑置不用?除非福伯生病,或者老到動不了了。

可凌端最近天天觀察嚴管事和福伯,發現他們行動都很正常,尤其福伯手腳還比他離開前麻利,他還覺得福伯好福氣,怎麼突然就不管事了?

「嗯……啊!」她頭點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我想起來了,大概是我嫁進來差不多半個月時候吧,公公特地把我叫去書房,叮囑我,福伯因為老友過世,萬分悲傷,身體每況愈下,讓我看在他為凌家付出幾十年的情分上,多擔待一些,別因他是家生子,理當為家主做事,就拚命使喚他,咱凌家不興那種刻薄下人的手段,即便再有權有勢,也要厚道待人。」

「爹倒是枉做小人了,你這性子,別被下人欺負就好了,怎會苛刻下人?」他直覺笑答。

她羞得臉都紅了,好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開口。「相公……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軟弱無能?」

他愣了一下,唇邊的笑意完全消失,只有漆黑的眸閃爍著,涌出溫柔的波光。

「巧娘,首先我要跟你說一句,對不起。」

「相公!」她嚇得跳起來。「是巧娘做錯什麼了嗎?你為何一一」

「你不要緊張。」他急忙安撫她。「我說對不起,是因為頭一回去你家作客,我听岳父大人夸言李家女子一生謹遵女誡、女訓,不違三從四德,以夫為天,堪稱世間女子的典範,我心里就想,這樣的女人豈不丈夫叫她往東、她不敢往西,讓她坐下,她不敢站立,一輩子只能依靠男人生活,自己卻半點思想、本事也無?我光想到自己將要娶這樣一個木頭似的姑娘為妻,與之過一生,頭都痛了,于是我不停提出退婚要求,可惜爹爹不答應,岳父也不肯,我給你寫信,你又不回,所以…我在成親前逃離家門,去了寒山書院。但這三年里,你幫我侍奉爹娘、替我扛起凌家的家業、為我盡那些本該由我來盡的義務……我負你甚多,望你莫記恨,給我一個彌補你的機會,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她听得呆了,從不知道男人原來也會跟女人道歉,娘沒說過,爹沒說過……她周遭所有人都告訴她,男人永遠不會犯錯,倘使他們做了什麼使女人傷心,其罪必在女子身上。

可凌端跟她道歉了,他承認這三年來他虧待了自己。

她說不出心里激烈沖突的感情是什麼?只知道自己的眼楮、鼻間好酸好熱,不知不覺,兩行淚水像斷線的珍珠,落個不停。

「巧娘……」他又愧又心疼,小心走近她。

她沒有抗拒反應,他更進一步,輕拉住她一只小手,她也沒有因為緊張而僵硬。

他慢慢靠向她,近得他可以聞到她發間的清香,可他仍然不敢抱她,就怕一時的孟浪會造成永遠的悔限。

誰知她忽然主動拉住他的衣襟,螓首埋進他懷里,放聲痛哭,哭聲之淒婉悲涼,不僅讓他痛徹心腑,更是悔恨萬分。

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是他不該沒真正認識她,就自作主張給她判了死刑,害她吃了這許多苦。

「巧娘,對不起、對不起……巧娘……」他雙手擁緊她,在她耳邊以著最慎重、最真誠的語氣說道︰「我發誓,我以後都會對你好,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只要你願意,我們就做永生永世的夫妻,我要寵你、愛你千千萬萬年……」

「嗯嗯嗯。」她哭著點頭,眼淚濕了他一身。曾經,她也怨過自己為什麼是女人,因何她的人生只能為別人而活,那她呢?

她到底算什麼?

可在凌端的誓言之下,她已經不想多思慮自己的人生究竟是什麼了。

她只要他,有他在,她便算圓滿了,至于其他,全都不重要。

她終于張開自己的手環住他的腰,這一回,她沒有逃,她的一顆心已經交給他了,還有必要跑嗎?

之前是害羞,也是害怕,但此時,她偎靠在他寬廣又溫暖的胸膛上,只覺得滿滿的安全感,再也沒有半分恐懼了。

所以……從今以後,她都不必再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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