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轆轆前行,雨絲紛紛。
盛夏時分原本暑熱難當,滿池荷花盛放,綠背青蛙佔據了浮于水面上的荷葉,呱呱呱地叫過一夏天,一面求偶,一面祈雨。
但是這天氣偏生怪得很,前幾日還風和日麗、艷陽高照,穿看薄紗短杉還嫌熱,汗如雨下的只想待在樹蔭下納涼,誰知才一眨眼工夫,一大片不知打哪來的鳥雲就遮蔽了整片天空,閃電、打雷轟然作響,卵石大小的冰一看先橫掃正值抽穗的麥田,一下子把農家大半年的豐收全給砸得稀爛。
接著連下三天的大雨,水高及膝淹過了農田,河水泛濫,船只停駛,大雨導致地方多處土石明方,物資難以運送,造成供不應求,街上商家關門干脆閉戶不做生意,民生短缺叫苦連天的百姓只能望天興嘆,盼能撥雲見日,水患快些停住。
「二少,這不是通往縣府的路,你走錯了。」再走下去,不消半日便會抵達飛龍城,而非此行他們該去的臨安縣。
「牡丹,你怎麼還改不了口,叫聲雲哥哥來听听。」人要衣裝,佛要金裝,換件衣裳裝扮,他的小牡丹果然有如天仙下凡,艷無雙。
「你……你還有心思打趣,老爺要你來瞧瞧農戶的損害狀況、水患帶來的影響有多大,你倒是一點也不放在心上。」田各顯瞥扭的牡丹紅著臉,嬌噎地推推將全身重量往她身上靠的無賴男子。
「因為我的心坎里全是你牡丹的合羞帶怯,哪放得下那些枝微末節的瑣事,我的小牡丹真是欺霜傲雪,人比花嬌,我上官流雲好大的福分,竟能覓得國色天香的美嬌娘。」他邪邪一笑,那不安分的大手候地鑽進藉色衣襟。
哪個男人不風流,一遇到暖玉溫香,有幾人把持得住,能不飛撲向前,將秀色可餐的美人兒一口吃下肚,流連再三的回味人口的鮮甜。
上官流雲自詡不是君子,當日和她達成交易後,她的賣身契在一烴香後就當著她面撕毀了,夜里兩人便成就了好事,耳鬢廝磨,纏綿枕畔,吟哦不斷,一夜不得歇。
好是銷魂呀,令人欲罷不能,久久不願離開溫熱沁香的床……
她羞澀地赧紅白玉耳垂。「別不正經了,咱們在馬車上,你收收狂放的性子,不要一副不知民間疾苦的少爺樣,滿腦子淨是下流事。」
舌忝著她耳珠,他笑聲極輕地偎在她頸邊耳語,「我本就是個不事生產,安逸過日的風流少爺,不想著下流事還能做什麼呢?而且外頭風大雨大,駕車的旺叔听不到你害羞的嚶嚶聲的。」
朱漆的馬車綴著金蔥,車外繪著行雲流水,白浪翻騰,車頭處以丹墨印出上官家的標志,以圍為形,其中有著斗大的拿書體。
車內寬敞無比,足以容納七、八人同車,一半是臥鋪狀,鋪上金黃色錦被,一半是用餐的空間,或坐或躺兩相宜,臥鋪底下是多層暗格,用來置放貴重用品。
不過此時放上的是姑娘家愛吃的小零嘴,酩桃子、酸梅、蜜錢之類,隨手一取,隨時可食,方便貪懶的人享用,不用再下車購買。
「流雲,我跟你說的是正經事,別再跟我打馬虎眼,我們真的走岔路了,離縣城越來越遠了。」照他這樣走法,怕再走上大半個月也到不了。
斜眸一晚,他倚楊勾唇,瞧著她嬌噎花顫。「沒走錯,咱們不去臨安縣。」
她面露訝色。「是我听錯了還是你胡涂了,咱們出府是為了辦正事,不是游山玩水。」
夏牡丹真的看不透他玩世不恭的表面下,到底藏了什麼樣的心思,竟然讓識人無數的她無法一眼看穿。
從出城到這會兒,他的所做所為全令人模不著頭緒。說他豪奢揮霍嘛,他每一到一個城鎮用的銀兩全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她添衣置物,大把大把的花銀子買下華美衣裳和珠釵銀簪。
他沒有一毛錢花在自個兒身上,倒是妝點她像是上了癮,不論她怎麼制止,軟硬兼施的不許他鋪張浪費,他依舊故我地買下他認為最襯她嬌艷容貌的華衣首飾。
顯而易見地,他在寵愛她,準備.噴出她的嬌氣,這對她來說十分受用。
可是在受寵之余她又不免憂心,老爺給的銀兩有限,禁不起他這樣花錢如流水,若是他不知節制,依舊當個灑銀子的大爺,屆時若阮囊羞澀,他要上哪生回府的盤纏?!
「錯,是游山玩水兼和你培養感情,你瞧,咱們一離開玉城,你不是與我親近些了,還能任我調戲呢」他笑著拉開她兜衣帶子,吻上雪女敕酥胸。
上官流雲不錯放每一個機會,一得空便雙手忙碌地上下游移,大享美人在懷的好福氣。
夏牡丹面有怔色地以指戳向他額心,「你最好跟我說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不要當女子無腦,只能由著你糊弄來,糊弄去。」
「哎呀!疼……你下手輕一點,別把我這張俊美無儔的好面相給戳破了,我還要拿它騙姑娘呢」最毒婦人心呀!出手真狠。
他故意揉著額頭,好像真疼得要人命似的,真是個皮薄肉女敕的公子哥,不禁折騰。
「還想騙姑娘?」她本來只是輕戳,一听到他惹人發酸的混話,她縴指尖地朝他面皮劃出一道血痕。
見了血,他反倒不痛了,嘻皮笑臉地將醋意橫生的小女人抱入懷。「有了你,我哪會多看其他女人一眼,你是我的心肝吶。」
「還滿嘴輕悅,都是你的人了,犯得著費盡心思討好我嗎,你這好听話說多了就成假,沒一句是真的。」而她也不當真,常掛在嘴上就顯得虛假了。
「但你的心是我的嗎?」他突然冒出一句令人楞在當場的話語。
不等發怔的夏牡丹細細思量他話中之意,馬車突然一陣顛頗,看似神情專注的上官流雲瞬間又換上一張流里流氣的笑臉,對她又蹭又摟。
「牡丹呀,我對你的心意可表日月,句句是純金的真哪!就像你發上的雙雀珠釵,黃金打造的雲雀、南海小柄輸入的頂極珍珠,圓潤透白,很襯你雪艷的肌膚。」美珠配玉人,相得益彰。
「很貴吧!你枕了多少錢?」他不提她倒給忘了,手腕一探,撫向價值不菲的沁涼發釵。
「與無價之寶相比,不貴不貴,你才是我心中最貴重的寶物。」用錢買得到的物品都不貴,這點小錢他還花得起。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人。
她沒好氣地嘆息,「跟我說一次真話很難嗎?雖然在你眼中我是隨手可棄的庸脂俗粉,可是你的心能不能當我是一回事。」她沒發覺自己口中不住逸出輕嘆,隱合著幽幽心思。
「牡丹……」唉!要是他心里沒有她,又何必老是揪著心,擔心她的心飛到別的男人身上?
上官流雲滿月復說不出的郁悶,花名在外的他向來從容地游走眾多女子間,不曾因誰而動了心,始終是有情無心的游戲人間。
一遇上她,他是徹底沉淪了,沒後路退地深深陷入她的迷魂陣內,一心將她私藏著,不願與人分享。
只是他的風流假象扮演得太入戲了,有時連他自己也分不清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畢竟只有穿插了真話和假話,才是最逼真的謊言,教人難以窺探他的身心。
而她對他有幾分情意,他亦是心里明白,若非他死纏不放,執意摘下這朵艷色牡丹,被他纏煩了的她才勉為其難接受他,否則他根本無法得到她的心。
其實他看得出來,她對大哥的關心更甚于他,知其癖好和愛吃的食物,不時分心地照料他的飲食和起居,天涼加衣,咳嗽時送上熱茶,還能從不經意的言語便得知他的需要,立即備妥,簡直像是相處多年的小妻子,當他是夫婿般伺候著,教他好生嫉妒。
這回出門原本不該帶上她,他知道以她的聰慧敏,很快就會看出異樣,他想隱瞞的事只怕再也瞞不住。
但是若放她一人在府內,天曉得又會發生什麼事,說不定她發現大哥是坦蕩君子,因此傾心于他,待他回府時已兩情相悅了,他心愛的女子便成了兄嫂。
更有甚者,誰知大娘會不會又做出麼為了打擊他、讓他痛不欲生的骯髒事,她有可能朝牡丹下手,輕者皮肉傷,重者轉手送人,甚至是白布一覆,只余一條冤魂。
不論是伊人別戀或是生離死別,兩者他都不樂見,唯有形影不離,寸步相隨方可安心。
縴指按住他上唇,蝶首輕搖。「想要別人愛你若狂之前,你想過你付出什麼嗎?光是嘴上說說能有幾分真心,我不愛你,因為我感受不到你愛我。」
她不再傻傻地以為交付全部的自己便可以得到男人的心,他們很貪心,只想得,不願給,即使她體弱的丈夫亦然,口中說著只愛她一人,一轉身又抱著另一個女人,滿臉呵寵。
所以她學聰明了,不是真心她不要,就算身子給了人,她的心還是屬于自個兒的,沒給她足夠的刻骨銘心,她不會先交出自己的心。
是人都怕受傷害,而她比一般人更謹慎了起了因為這是她的第二次機會,她不曉得還能不能重來。
上官流雲語氣輕如飛絮地一嘆。「牡丹呀牡丹,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萬般柔情你當是假,我滿心疼寵卻換來你的埋怨。」
「告訴我真話,你要到什麼地方?」他的嘆息聲壓在她心頭,感覺好沉。
他一頓,笑得莫可奈何。「飛鵝山。」
「飛鵝山……飛龍城外十里處,盛產鐵砂的飛鵝山脈?」她倏地眸色晶碟,亮如金陽。
眼露詫色,上官流雲很難不心生疑慮。「這事仍來確定,你打哪得知飛鵝山產鐵?」
他與龍一飛才差人尋到礦脈,進行開采不到月余,鐵砂產量也不穩定,尚無法向外銷售,因此山脈下藏著豐富鐵礦一事,知曉的人少之又少。
別說飛龍城的守將不知,連龍家上下也沒人知情兩人的合作事宜,只當他們兩位把酒言歡的酒肉朋友想置地蓋別院,日後玩樂時有個好去處。
而她是足不出戶的深宅小婢,接觸的人不多,又無遠方來的親友,為何會知道這麼機密的事?
夏牡丹垂下羽睫,神秘一笑。「老天爺告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