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十天飛行,關世聿搭車離開機場,拖著登機箱返回住處。
開啟高級公寓的雕花銅門,他踏進寂靜幽暗的室內。
打開玄關、客廳燈源,他月兌下皮鞋,從鞋櫃取出室內拖鞋換上,邁開長腿踏入比飯店還冷清的家。
靜謐的空氣中只有腳下跫音輕響,回音里和著一室的蕭索空蕩。
拾起茶幾上遙控器,按下冷氣空調,他直接走往臥房。
將登機箱擱置在固定角落,月兌下西裝制服外套及領帶,他一並擺\放至待送洗的衣架上。解開領口與袖口兩顆扣子,他轉身走向廚房。
從櫥櫃上方取出咖啡豆倒進咖啡機,片刻已煮妥一杯義式濃縮咖啡,他握著黑色馬克杯,最後來到客廳落坐。
他抬眸看向客廳環境,應該是最熟悉的家,現在卻覺愈來愈陌生,「回家」對他已不具任何意義。
薄唇淡淡輕揚,他自嘲自己此刻的悵然,離婚三年了,他應該早習慣一個人生活。
現年三十三歲的他,擔任CTL航空機師,過去談過幾段戀情,其中最愛便是二十七歲時邂逅在不同航空公司的前妻。兩人在國外相識,一拍即合,熱戀不到一年便決定結婚,但結婚不滿兩年卻鬧得離婚收場,成為他人生最大的挫敗與傷痛。
從此,他不再信任愛情,不再相信婚姻。
他開始變得冷漠、變得孤僻,即使外貌出眾、收入優渥,身邊不乏主動示好的異性,他依舊全興致缺缺,只想成為自在翱翔的孤鷹,無拘無束。
只是若真如此,這心里不由自主出現的落寞悵然,又是從何而來?
近來每次飛行回來,打開家中冰涼的大門,踏進毫無生氣的屋里,他漸感適應不良。
喝了半杯咖啡,思緒如此,他竟莫名覺得味道有些苦澀,不禁再度無聲輕笑。
他早習慣黑咖啡的滋味了,不是嗎?
手機鈴聲響起,他看了下來電顯示,濃眉微微蹙攏,卻因對方的身分不好拒接。
「世聿,到家了吧?我是三舅媽,上次跟你問的事,你考慮得怎樣?」手機那頭,傳來中氣十足的高分貝女音。
案母早移居美國,他平時很少跟親戚連絡,卻有不少長輩自他離婚後開始關心起他的獨居生活,其中最熱中者,便是住斑雄的三舅媽。
面對長輩的好意,他不好太冷淡拒絕,卻也因對方過度的熱心而感到疲於應付。
「剛到家。什麼事?」他故作無知的問道。
「就月初你要出去前,不是跟你提了相親的事?你還跟舅媽說回來會考慮。」三舅媽大嗓門地提醒。
「我記得當時已經拒絕了。」關世聿回得有些無奈,他幾時說過會考慮?
「你這樣一直單身也不好,在國外住飯店,回來又面對冷冷清清的家,你房子大,有個女主人照應才像話嘛。別怪三舅媽雞婆,你爸媽也很替你擔心,昨天你媽還打過電話拜托我幫你好好物色對象。」三舅媽苦口婆心的勸說。
必世聿輕捏眉心,不語沉思。
他本以為一個人生活很好,沒有期待,也不會有傷害,然而他卻逐漸感覺內心深處的渴望,他其實想有個人等他回來,希望遠行返家後,自己不再是面對一室的沉寂清冷。
「明天舅媽要上台北看你表弟,那女孩正好也要去台北的出版社辦點事,我約她六點一道吃晚餐\,就選在火車站旁那間新光三越十二樓的越南菜餐\廳,你到時要來付錢。」三舅媽快言快語做下決定。
「我不——」關世聿想回絕,卻又被截斷話語。
「就這樣說定了,只是看看沒損失,你不會小氣到不願請舅媽吃頓飯吧?今天早點休息,明天再見。」三舅媽逕自說完,不給他反駁機會立即結束通話。
必世聿收起手機,無聲輕嘆。
罷了,明天見個面再拒絕,三舅媽應該就不會再硬說媒了。
翌日,晚上六點十分。
黃芊芊穿著T恤、休閑褲,頭發紮馬尾,背著一個印著卡通圖案的黃色帆布包,匆匆趕到約定地點。
「何阿姨,你好。」她朝已就座的何明珠點點頭,心中有些慶幸男主角尚未出現。
何明珠是她母親的好友,兩人曾見過幾次面,之前就听母親提過對方想介紹佷子給她認識。听說她佷子是個離過婚的三十三歲大男人,雖然有房有車,又是個待遇優渥的機長,但這些對才二十六歲且生活背景單純的她來說,還是感覺對象似乎太年長又歷練復雜,她其實不太想認識。
不料今天接到何阿姨來電,告知晚上約吃飯,順便介紹佷子讓她認識,個性乖巧柔順的她一時無從拒絕,只好趕來赴宴。
「對不起,有點遲到,剛才跟編輯討論到差點忘了時間。」將帆布包往一旁椅子擱下,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
即使對這突如其來的相親宴有些抗拒,向來守時的她仍對自己的遲到過意不去。
「沒關系,我也才剛坐下。工作順利吧?」何明珠笑咪咪的問,對她的工作其實也一知半解,只听說她都在家里畫圖,偶爾才會上台北出版社一趟。
「很順利。我今天來跟編輯討論新兒童繪本的修潤問題,預計下個月中出版。我有帶原稿,何阿姨要不要看看?」說著,她忙從帆布包里拿出一疊彩色原稿,神情愉快地要分享。
何明珠對繪畫完全沒興趣,卻仍伸手接取,翻了幾頁,笑笑地客套稱贊。「畫得很可愛。」
「真的嗎?那何阿姨覺得這頁的魚若改成粉紅色,跟天上的雲一樣,這樣看起來有沒有比較好?」她身體橫過桌面指著圖,今天為了改一條魚的顏色,她考慮許\久仍猶豫不決。
「欸?」何明珠突地一愣,不知如何回答。她原本就覺得那粉紅色的雲朵很奇怪,這會兒連魚也要變色了。
「灰色。」
突地,一道低沉聲音從兩人頭頂落下。
單手撐在桌面的黃芊芊,詫異地抬頭,被眼前突然出現的男人嚇一跳,手肘不慎撞倒桌面的水杯。
「啊——」她驚呼一聲,手忙腳亂的要救起桌上散落的重要原稿,卻又笨手笨腳的撞倒另一個水杯。
何明珠被突發意外嚇到,一時來不及反應,站在一旁的關世聿則眼明手快地迅速拾起她面前一疊原稿,令它們免於遭水患侵襲。
「啊!謝、謝謝……」黃芊芊看著被男人救出的一疊重要原稿,才想要道謝,卻在與他對上眼時莫名一陣口吃。
這位突然出現的男人實在太過閃亮,讓她無預警心髒狂跳,才會不慎打翻水杯,此刻對上他深邃的眼眸,她更是緊張無措,連手都不知該往哪兒放。
生平沒談過戀愛的她,很少有跟異性相處的機會,高中念女校,升上大學後又只顧畫圖,所以她一直跟男同學沒什麼往來。畢業後便待在家里從事繪圖工作,她可以說是完全沒接觸外面世界,認識的異性少得可憐。
她並非對異性不感興趣,卻是存著夢幻心情,只放在小說、漫畫中作夢,從沒料想這種像小說中俊帥英挺的男主角、現實里只會出現在伸展台或好萊塢星光大道的男人,竟會活生生站在她眼前,莫怪她會被嚇到。
「世聿,你來了。」何明珠轉頭,看到佷子現身馬上笑咪咪問候,彷佛方才的慌亂沒有發生。她一度以為他可能放她們鴿子了,幸好沒有。
服務生趕來清理桌面,黃芊芊對服務生頻頻道歉,雙眼便不敢看向在對面落坐的男人。
「這就是舅媽提過的芊芊,姓黃,別看她一副學生樣,其實今年已經二十六歲了,工作是幫出版社畫圖,你手上拿著的就是她下個月要出版的作品,說是畫給小孩子看的。是不是啊,芊芊?」何明珠無視服務生正清理桌面,等不及先為兩人做介紹。
黃芊芊一陣尷尬,低垂著頭,不好意思回答。
一想到她的作品還在那外型出眾的男人手中,她更覺緊張,很怕他會看,直覺想伸手要回來。
必世聿前一刻進餐\廳時,便看見這個女孩手肘撐在桌面上,正與三舅媽不知討論什麼,他好奇走上前听見她狀似苦惱的詢問,又低頭瞥見桌上的一疊彩色圖稿,才會不自覺回答他認為魚類該有的顏色。
不料女孩一抬頭見到他,好像被嚇一跳,連著打翻水杯,神情慌亂。
他順手救起畫稿,而她再度抬眼望他,眼神卻又露出驚嚇,令他十分納悶。
他自認相貌堂堂,即使眼神、態度有些冷漠,也不至於會嚇到人,因此對她一連串過度的反應感到不解。
方才隨意瞥了下她桌面的作品,雖然畫風很童稚,但構圖溫暖、色彩豐富,就像她給人的感覺一樣,單純而直接。
她的打扮非常輕便,臉上沒有半點妝容,身材略顯嬌小,若非三舅媽介紹她的年紀,他真會以為她還是個學生。
何明珠繼續滔滔不絕。「芊芊,這是我佷子關世聿,三十三歲,升上正機長已有三、四年了,薪資、待遇不用我說你應該也知道。他在大安區買了一間高級公寓,房子漂亮是漂亮,就是少個女主人來管理,雖然他因為工作常不在家,但他是個可靠沉穩的好男人,就是先前的女人不懂惜福,那個女人真是——」
「三舅媽。」關世聿神色一凜,出聲打斷她。
「哎呀!我自己一個人說到哪去了?來來,先看菜單,點完菜再慢慢聊。」接收到佷子警告的眼神,何明珠笑著,趕忙轉開話題。
她也不是愛八卦的人,更明白前妻是他的地當,不禁為自己一時失言有些歉然。
黃芊芊翻開菜單,眼神卻偷偷飄向對面,盯著那些擺\在他桌旁的原稿,又不敢貿然伸手要回。
她藉著菜單遮掩視線,忍不住打量對面卓爾不凡的男人。
他五官有點像混血兒,一雙眼眸像外國人般的深邃,鼻梁挺直,薄唇輕抿,短發梳理整齊,上身穿件燙得平整的直條紋襯衫搭配銀灰色領帶,左手腕的袖口下是一只鐵灰色腕表。
他攤開菜單的手掌很大,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非常好看;深色西裝褲下是光亮的黑皮鞋,整個人氣質俐落,獨具品味。
方才他站立時,感覺身材相當高,身高一定有超過一八五,她不禁將他與小說里男主角聯想在一塊。他雖非總裁,卻也擁有很閃亮的職業——機長,對她而言,是她的世界不會接觸到的一種人。
她看著看著,一度忘了這個男人是自己的相親對象,只因這一切都令她太沒真實感,難免將對方當作意外湊在一桌吃飯的明星來看待。
必世聿感覺對面的視線,抬眸看去,卻見那女孩又連忙低頭,急翻菜單。
她的行徑再度令他不解,不懂她究竟是怕他或僅是害羞?他沒遇過這種單純的女孩,一時無從分析她的想法。
原本他就對今晚的相親興趣缺缺,甚至打算吃完飯、付完帳就告知三舅媽自己無意進一步認識對方,只是對面那位有些靦的女孩改變了他的想法,在三舅媽重新開啟話題下,她目光發亮,開始侃侃而談,甚至邊吃邊稱贊菜色美味,還把自己點的餐\食分給三舅媽品嚐。
偶爾,她會朝他看一眼,神情好奇,卻又很快閃避他視線。
他感覺她就像小白兔,而自己似乎成了大野狼。
這比喻令他心里一陣荒謬。
視線不自覺落在桌面一旁的繪圖原稿上,他這才仔細看清上頭故事的標題—— 光著腳丫的小女孩
圖畫里,有個光著腳丫的小女孩坐在長椅上,左邊一棵樹正飄下片片落葉,右後方天空掛著一輪夕陽,覆蓋\在原稿上的描圖紙,寫著幾行簡單文字——
貝莉的鞋子不見了,她坐在長椅上等啊等,等不到鞋子跑出來。
樹伯伯抖落一身衣裳,太陽公公準備回家,貝莉也想回家了,可是不能光著腳丫子回家……
他嘴角微勾,忍不住翻往下一頁觀看。
好心的風伯伯吹來一張報紙,貝莉撿起報紙,給自己做一雙鞋子……
他很快一頁頁翻看著繪圖故事,簡單的圖畫與故事,卻讓他心生一抹淡淡溫馨暖意。
筆事中,小女孩做了雙紙鞋,卻在返家途中將鞋子分給有需要的昆蟲、動物;接著她又撿了塊布,做了雙布鞋,途中遇到需要幫助的對象,她再度將鞋給予對方,結果自己只能光著腳丫回家。
到家後,媽媽見狀欲責罵光著腳丫的她,她卻不以為意地開心訴說一路上遇到的各種新朋友,媽媽听完不僅沒責罵她,爸爸還送給她一雙更新更漂亮的鞋,她非常高興地躺在床上,帶著微笑睡去。
這只是給小孩看的繪本故事,照理他不該有任何興趣,可她提到了家,簡單的故事中,有無私的付出、奉獻,讓他不禁想知道她的個性是否如此溫暖。
因為這簡單故事,他對面前女孩產生進一步認識的念頭。
「那個……只是給小孩看的,我、我畫得不好,故事也編得不好,希望、希望你不要笑……」看他認真翻看她的作品,黃芊芊頓時忐忑不已,以往對畫圖的自信都蕩然無存,只怕成熟的他會見笑。
「畫得不錯。」關世聿將一疊原稿整理妥後,遞上給她。
黃芊芊怔忡了下,伸出雙手接過,一見他臉上的輕淺笑意,她一顆心不听話的卜通狂跳。
罷剛用餐\時間他的話極少,面對何阿姨一再開話題,他也只是面無表情的簡單回應,和她之間更是沒有半句直接交談,直到現在。
「謝、謝謝。」他的稱贊與似有若無的笑意令她臉紅心跳,羞怯不已。
她忍不住將原稿往懷里捧,心里高興莫名,不管他是否在說客套話,她都無比欣喜,只因他認真看待她的創作。
她覺得,外表看起來冷冷的、很有距離感的他,也許\是個溫柔的男人。
「世聿既然喜歡你的畫,下次見面帶幾本讓他看看,听你媽說你出了幾十本繪本啊?」何明珠見狀,忙把握機會湊合。
「嗯,沒有幾十本,目前才十八本。」黃芊芊輕聲道。
她高中時開始投稿,大一已跟出版社簽約,雖念商科但繪圖成了副業,大學畢業便直接當成專職工作來投入。
她從小就喜歡畫畫、編故事,也很喜歡小孩,所以能從事喜歡的工作,她非常開心。
「世聿,芊芊單純又很顧家,最大的興趣就是畫圖,她媽媽說她就是關在家里一、兩個禮拜不出門也沒關系。雖然不太會打扮,但她很乖巧又喜歡小孩,個性開朗,舅媽真的覺得像她這種女孩很適合你……」何明珠雖沒明言,卻是在暗示黃芊芊跟他前妻的大不同。
其實不需舅媽強調,他也能輕易辨別,這種單純天真、不懂流行的女孩,以前絕入不了他的眼,可今晚他卻有些改觀了,甚至還有點想接觸看看。
畢竟,他若真要考慮再婚,對象絕不會再選前妻那種艷光四射、追求時尚又不安於室的花蝴蝶。
黃芊芊作夢也想不到,那個她以為和自己只會有一面之緣的出眾男人會打電話給她,還約她再次見面。
「我、我……我……」一听他在電話中報上名字,問她是否有見面的意願,她心跳加遽,又是一陣口吃。
「黃小姐,你怕我嗎?」電話里,關世聿直接問她口吃的原因,如果她真怕他,他自是不會再勉強。
「沒、沒有,我喜歡你!」她一時緊張急著要否認,誰知竟月兌口直接表白。「哎唷﹗不、不是,我、我是說……偶像那種喜、喜歡……」她爆紅了臉,羞赧自己莫名其妙就告白,想解釋又口吃,頓時很想結束通話逃避困窘的局面。
電話那頭,關世聿因她的話一愣,隨即唇角輕揚。
即使看不見她的表情,他也能猜到她此刻的羞窘無措,莫名地,他心情很好。
「你下次什麼時候上台北?」他確實有興趣再見她一面。
「呃?星期四。不是這禮拜,是下禮拜,我……我改完稿要送去出版社。」她仍緊張不已,尾音微微顫抖。
「下周四……我下午回來,不介意的話,晚上吃頓飯。」在腦中回憶了一下班表,他直接約時間地點。
結束通話,黃芊芊握著手機,神情呆傻。
之後她想起他的邀約電話,便會陷入怔愣發呆中,好幾次甚至懷疑一切都是她的幻覺,不停重復回想那通電話的內容,害得自己差點耽誤修稿時間。
就這樣很快到了約定當天,她前往出版社順利交完稿後,想到將跟他見面,心情又開始緊張起來。
當再度看到俊雅卓爾的他出現,她的心果然馬上卜通卜通狂跳,感覺就像鄉下女孩覲見王子般緊張興奮又不知所措。
「我長得很可怕?」關世聿開口問道。
見面十分鐘,兩人已點好餐\食,桌上擺\著服務生送來的前菜,她卻始終回避與他對視,甚至除了一開始的簡單問候,她就陷入一片沉默。
他以為她是活潑多話的女孩,那日與三舅媽共進晚餐\,她雖沒跟他說到什麼話,卻一直與三舅媽閑話家常,有說有笑。
「呃?」他突然出聲,讓黃芊芊一愣,連忙搖頭。「你很帥!」說完,她不禁又爆紅臉。
完了,他是不是會覺得她很花痴?
她頓時一臉苦惱的垮下臉,跟其他異性或長輩她都能輕松自在的交談,唯獨面對他,她就是找不到自己的舌頭和腦袋。
「所以你不敢看我,是因為緊張害羞?」關世聿莞爾。她把心中的苦惱全都自言自語碎念出來了,而她本人卻毫無自覺。
「呃?」她抬眸看他一眼,又害羞地低下頭。
不行,他太閃亮了,她無法平心靜氣的面對他。
「沒關系,多見幾次面就會習慣。」再度听到她的稱贊,他覺得她心態就像小女生,只是倒也不會反感。
他知道自己外表出色,但絕沒到 閃亮 的境界,她是第一個這麼直接且夸張稱贊他的女人,讓他有些失笑。
「咦?啊!」黃芊芊看向他,一臉驚愕。「你是說……還會想、想跟我見、見面?」她眨眨眼,懷疑問道。
她這兩次見面的表現都太過失常,面對他時甚至一再口吃又大舌頭,他肯定覺得她乏味至極,怎麼還會想跟她多見幾次面?他的提議著實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為了今天的見面,她曾反覆思索自己是否該慎重打扮一番,但她既不會化妝,也沒化妝品,更不想弄巧成拙頂張麻花臉出來與他吃飯,最後索性還是維持素顏。
她也曾想過換穿裙裝出席,可她平時沒在穿裙子,衣櫃里也沒有新潮的裙裝,猶豫許\久,還是維持自我穿了平時的衣服來。
而他穿著正式,品味依舊,舉止優雅,怎麼看都不像會對平凡俗氣的她感興趣。
「你並不俗氣,相反的,你很單純可愛。」關世聿直言道,並非甜言蜜語,只是實話實說。
「啊?」她又是一愣。他怎麼都知道她在想什麼?
他臉上沒有笑意,彷佛剛才的稱贊只是平鋪直述的一句話,但她已听得心神蕩漾。
「跟我說話可以大聲一點。」他終於忍不住,戲謔地提醒一再低頭喃喃碎語的她。
他發覺她真的有碎碎念的習慣,總會不自覺將心里話喃喃念出,若不是看過她跟三舅媽自在的開懷暢談,他真會誤以為她是膽怯自閉的女孩。
但他也明白,她的反差是因面對他時過度羞赧,這個認知莫名令他嘴角上揚。
以前的他,對這種女孩絕不會感興趣,然而現在卻覺有些新鮮,不禁又試著與她再約見幾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