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你是支柱,等公司哪天垮了,你再去當柱子撐著吧!」楊羽娥終于捺不住性子。
知道對方不是開玩笑,凌憶妃身段放軟,「楊姊,你別生氣,要不然……那肩公司的廣告我拍就是了。」
「你不但要拍,還要給我認真地拍。因為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再把工作搞丟,就等著和公司解約吧!」楊羽娥下了最後通牒。這次她不會再心軟,不會再縱容凌憶妃。
凌憶妃知道自己真的惹火經紀人了,不敢反駁地點頭,乖乖地接下工作……
凌憶妃回到住處,便癱進沙發里。
一連三天沒工作,她卻一點都不擔心和著急。
她的工作熱忱不知何時減退,怪不得楊羽娥會這麼生氣。
她打開電視,無心收看,任由聲音回繞四周。
當初為了當模特兒,她和家里斷絕來往。過度保守的雙親原本就反對她到北部念書,更別說在各大媒體拋頭露面。
這三年來,她和許多藝人或明星傳的緋聞,早被貼上不孝女標簽。問題是,緋聞都是單方面,她從沒對任何人動心,除了莊紀帆。
三年前她利用他,勾引他、挑逗他,和他發生關系後就不再聯絡……不對,正確來說,是莊紀帆突然失蹤才對。
對他而言,她或許只是一夜露水吧?
是她主動獻出身子,所以你情我願,她不能責怪他。
想想這一切都只是她氣不過魅力被看輕才冒然做的事情,莊紀帆根本不算是她的男朋友。
就外界說法,她和他是一塊吃過飯的朋友,然後發生一夜。
提到吃飯,楊羽娥已對她放寬許多,不再要求她不能單獨和他人吃飯。
但也因為如此,只要她和某人單獨吃飯,就會披大肆報導,這點讓她很受不了。
凌憶妃的美是屬于艷麗型,所有人對她的第一印象只有負面。
但三年前她的工作範圍突然拓展開來,廣告、活動主持人陸續找上門,身邊的人都說她變了,不但身上散發成熟魅力,性感之中又不失優雅。
她不再是只能拍平面廣告的洋女圭女圭,許多廣告商都指名她擔任女主角。
不過,事後她發現,無論她如何努力工作,終究還是被人誤會是靠手段獲得。或許是外界這樣的看法,導致她越來越無心工作。
她的心里出現疑惑,究竟她是因為能力而受到肯定,或是因為外貌才受到重視?
楊羽娥經常嘲笑她想太多,這年頭還有美貌可以利用就要盡情利用,等老了再來思考能力強弱的問題。
凌憶妃身邊沒有知心朋友,大多都是見不得她好的朋友。
這個業界事實上是很殘酷的,楊羽娥雖然和她感情好,卻是一位工作狂,滿腦子只想為公司多賺點錢。
凌憶妃明白,自己這一關如果沒有過,接下來將會無所適從。
她還年輕,卻已經在想這些問題,可見她的心靈真的很空虛。
正當凌憶妃煩惱時,電話突然響起,打斷她的思考。
「喂?」她無精打采地道。
「是凌小姐嗎?」電話另一頭是陌生女子的聲音。
「我是,哪里找?」她小心地問道。
「你好,我們這里是市立醫院。請問凌芳湘是你的姊姊嗎?」
听見唯一的手足的名字,她十分驚訝,「凌芳湘是我姊姊的名字沒錯。請問有什麼事嗎?」
「她出了車禍,醫生已經盡力。她目前身體非常虛弱,指名要我們聯絡你過來。」凌憶妃震驚地跳離沙發,對方將地址說完,就掛上電話。
凌憶妃腦袋一片混亂,她的姊姊不可能會在這里,但是院方卻將資料和特征都描述正確,教她不相信都不行,只能匆匆出門,趕往醫院。
她一直認為姊姊留在南部老家,說不定已經結婚生子,沒想到……
內心痛苦的回憶一一涌上,當初凌憶妃要當模特兒時,以為和她最親近的姊姊會支持她,怎知姊姊還是輸給雙親的獨裁,背棄了她。
凌憶妃和凌芳湘出生于小康家庭,是在雙親的高壓獨裁教養下長大。雙親好面子,凡是都要她們姊妹做到最好,衣服不能隨便穿,東西不能亂吃,無論什麼事情都要規規矩矩。
長期活在被操控的環境,讓凌憶妃的內心渴望自由,會選擇北部念書,就是想擺月兌有如牢籠的家。她曾經勸過姊姊跟她一起走,姊姊卻礙于是長女,擔心被貼上不孝女標簽而乖乖認命。
凌憶妃並不怪姊姊當年沒有站在她這邊,她了解姊姊對于雙親的恐懼遠遠勝過一切。
姊姊從未離開過家,長年都住在家里,所以凌憶妃對于她會出現在台北又發生車禍一事很震驚。
她帶著疑惑來到醫院,當她進入病房,見到熟悉面孔,差點腳軟。
「姊……你怎麼會……」一時間她不知該說什麼,身子顫抖得厲害。
一旁的護士向她解釋事情經過,說明發生了連環車禍,凌芳湘致命傷在胸腔,就算開刀也撐不過今晚。
凌憶妃崩潰地看著氣息微弱的姊姊,「姊……我是小妃,我來了。」
凌芳湘慢慢地睜開眼,見到許多年不見的妹妹,顫著手將氧氣罩拿掉。
護士默默地退離病房,大家心里都明白,一切只剩交代遺言。
「姊……姊……」看著快斷氣的親人,凌憶妃的淚水決堤。
「小妃……你來了……好妹妹……你真的來了……我還想你會不會還恨我……對不起……是姊姊對不起你……是姊姊太軟弱了……」
「不要說了!姊,你是來台北找我才發生車禍嗎?」
凌芳湘搖頭,「不是……我五年前就來台北了……」
「你來台北五年了?怎麼可能?你……」
「我跟你一樣……早就和家里月兌離關系……因為我懷孕……」
凌憶妃瞠目,「懷孕?你結婚了嗎?」
「沒有,我愛的人並不知道我懷了他的孩子……爸跟媽要我偷偷拿掉……我做不到……因為我真的很愛他……所以和家里月兌離關系……獨自來台北生孩子……」凌芳湘費力地道。
「那你應該來找我啊!」
「我不敢……當年我背棄你……實在沒臉再去麻煩你……對不起……結果到頭來我還是不得不麻煩你……小妃……對不起……」凌芳湘的氣息越來越弱,心跳亦是。
凌憶妃抓住姊姊的手,「好了!姊,求求你別再一直說對不起……我沒怪你……真的沒有怪你……我們都是在沒有自我的家里長大,現在我們都自由了,這樣就夠了……」
凌芳湘揚起笑容,「小妃,你都沒變,依舊是那麼善解人意……其實我真的好羨慕你,每次看到你的報導,一方面高興,另一方面又嫉妒……不過現在我卻感到驕傲,能成為你的姊姊真是太好了……」
「不要再說了,姊……」凌憶妃內心倍感自責與內疚。
「好,不說,姊什麼都不說……小妃,就一件事……替姊姊完成最後的心願,好嗎?我的孩子就拜托你照顧了……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經委托給律師,他會去找你……求求你……答應我好好照顧孩子……」凌芳湘慶幸自己在生前就將一切安排好,目的就是擔心自己會遭逢意外。
凌憶妃用力點頭,「我會的,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孩子,還會把他當成自己的親生孩子扶養長大……我答應你,姊,我一定會做到……」
「太好了……謝謝你……小妃……我的好妹妹……謝謝你……」凌芳湘撐到最後,聲音中止時,心跳也跟著停止。
「不要──姊──」凌憶妃全身無力,跪落地面,她抓緊姊姊動也不動的手,痛哭出聲。
情緒無法平息,淚水不斷涌出。
凌憶妃第一次發現,原來真的有想止也止不住的淚水……
凌芳湘生前委托的白律師是一位四十幾歲的中年男子,他將葬禮全部安排妥當。
凌憶妃從頭到尾無法思考任何事,失去唯一的手足讓她倍受打擊,只要憶起過去,淚水就止不住。
她連怎麼回到家都不曉得,一連三天無法出門,連電話也不接,直到白律師再度出現。
門鈴響起,她前去應門。
白律師依然是一身西裝筆挺的樣子,「凌小姐,你好!」他有禮貌地問候。
凌憶妃向他點頭,「你好,白律師。」
「因為一直聯絡不到凌小姐,所以我就主動登門拜訪。」
「對不起,我想一個人獨處,就把電話線拔掉了。」她實在沒有力氣去應付任何人或任何事。
白律師明白,「今天我是來跟凌小姐談有關凌芳湘孩子的收養一事。」
听見孩子兩字,她才恍然。她真糟糕,差點忘記姊姊的孩子了。
她內心自責,一臉歉意,「對不起,白律師,我真是差勁,都忘記這件事了。」
「沒關系,我了解凌小姐的心情。」白律師說完,低頭朝身後道︰「依依,快出來跟你阿姨打招呼。」
一直躲在白律師身後的小女孩先探出頭,接著慢慢走出來。
五歲的小女孩一身雪白洋裝,清秀五官上有著大大美眸、長長睫毛,微鬈長發上還結著可愛的蝴蝶結絲帶。
凌憶妃與她面對,愣了愣。小女孩的模樣跟姊姊小時候一樣可愛!
她蹲子,展露笑容,「嗨,你叫依依嗎?我是你媽咪的妹妹,是你的阿姨。」
依依用好奇的目光看著她。
雖說是姊妹,但凌憶妃和姊姊卻長得一點都不像,連個性都不同。
姊姊從小就像洋女圭女圭一樣惹人憐愛,每個笑容都會讓人感染到幸福與快樂。姊姊是可愛的化身,她是任性的代表,凌憶妃知道父母最愛向人炫耀姊姊。
依依盯著她,伸出小手模了她的臉,最後一直盯著她的眼楮。
小孩子果然敏銳,一眼就瞧出他們姊妹唯一相似處是眼楮。
依依看著她眸子好一會,突然燦爛一笑,兩頰酒窩乍現,模樣可愛又迷人。瞬間,凌憶妃知道,依依果然遺傳了姊姊的全部,連笑容都一樣。
好可愛!凌憶妃忍不住用力抱住依依。
此時,她終于體會到父母想要炫耀的心情,連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內心感動到不行。
白律師見她這樣,滿意地笑了笑,「凌小姐,我們進屋談吧!」
察覺失態,凌憶妃趕忙起身,不好意思地道︰「對不起,一時情不自禁,請里面坐。」
三人進入屋內,凌憶妃為白律師準備了咖啡,依依是果汁,她的視線完全無法從依依身上移開,越瞧心中越平靜。
她的內心,產生了奇妙的變化……
白律師喝了口咖啡,將一份文件自公事包里取出,遞到她面前。
「凌小姐,有關令姊的事情,我就先從頭說明一次。」
凌芳湘來台北時已經有三個月身孕,找不到工作時,正好遇到缺人手的白律師,于是她就在律師事務所擔任助理,接著生下一名女兒,取名凌曉依,獨自撫養。
凌芳湘擔心自己遭過不測,女兒無人照顧,于是委托白律師幫忙。白律師身為她的上司,又對她的際遇感到疼惜,二話不說就答應。
五年過去,凌芳湘除了工作和照顧女兒,沒有其他朋友,接著,她發生不幸過世了,白律師根據她的委托內容,準備將依依交給凌憶妃扶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