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離眼眸中流光一轉.微微一笑道︰「恭喜你.」
「如果不是你的幫助.我想要突破.恐怕難如登天.」十二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汗漬.開口道.她還真欠了他一份天大的人情.
「一切都是命.命中注定如此.」木離又開始宣揚他那一通天命論.十二急忙打斷他︰「不管是命還是別的什麼.總之.這份人情.我司馬如意他日必將償還.」
「隨你.」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固執的人.明明撿了天大的便宜.卻依舊不肯欠人半分.真是個奇怪的女人.
「接下來你是不是應該告訴我玄女宮的位置了.」十二口中話鋒一轉.提起了正事.
「你隨我來.」木離徑直轉身.腳步有些虛浮.畢竟.多年來.他已經習慣有斗氣傍身.如今突然失去.倒還真有些不適應.下盤一軟.手掌撫著幽森的通道旁的冰冷牆壁.氣息微喘.臉色蒼白如雪.十二緊抿著唇線.右手直接架住他的身軀.漠然道︰「我扶你走.」
木離眼中一詫.倒也沒多說什麼.兩人緩慢的順著通道重新回到書房.大開的窗戶.冷風徐徐.月光清冷的灑了進來.一室清輝.
簡短的路程.木離卻走得一身汗漬淋灕.整個人透著一股病態的美感.加上他一身出塵之氣.更是叫人看得口干舌燥.好在十二對他沒什麼非分之想.若不然.恐怕早就化身為猛獸.將他撲倒在地.吞入月復中了.
從書櫃上取下一個卷宗.放到長案上鋪開.里面夾著張牛皮地圖.泛黃的布料.散發著陳舊的味道.用黑色的毛筆勾勒出整個玄武大陸的地形圖.小到邊陲小鎮.大到四國的城鎮方位.應有盡有.都快比得上現代的3d模型圖了.
十二心頭一嘆.驚訝的問道︰「這是你自己繪制的.」
「恩.為了方便天命之女日後統一四國.這些東西都要備好.早作準備.」木離淡漠的開口.仿佛在說一件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可听在十二耳中.卻有些刺耳.
「你畫它.用了多久.」她眸光清冷.語調平平.
木離微微一笑.贏弱的臉龐.綻放出青蓮般純粹、干淨的笑靨.「不長.只是五年而已.」
用五年的時間繪制一幅整個大陸的地圖.只為了等待一個傳說中的人.值得嗎.
十二不知道.就像她永遠弄不明白.為什麼木離會心甘情願將修為度給她一般.搖搖頭.將心底的不忍與愧疚壓下.她眉目森冷.視線在地圖上一一掃過.「玄女宮的方位在哪兒.」
「這里.」白皙的手指指向一處巍峨的山峰之巔.「想要進入玄女宮要先過兩座斷壁懸崖.通過崖下唯一的小路.繞過這兩座山峰.再爬上千年雪山.雪山之巔.就是玄女宮的大本營.」
十二點了點頭.伸手攤開宣紙.在上面仔細的將路線圖勾勒出來.
木離也不催促她.等她弄完.才再度開口︰「整座千年雪山都是玄女宮的歸屬地.想要進去.你得小心里面的五行八卦陣.還有留守在山腳的護衛.如果可以智取.切記不要硬拼.」
「那是當然.」十二冷笑一聲.她還沒傻到大張旗鼓殺上玄女宮去.
「玄女宮有一宮主.四使者.總共分四個堂.你那日重傷的白衣使者.就是飄渺堂的管事.主掌玄女宮的內政大權.依次還有蒼茫堂.負責訓練宮中門人.刑堂.負責懲處違反宮規的門人以及私自闖入玄女宮邊界的外來者.」說道這里.木離抬頭看了十二一眼︰「雖然你現在已經是武尊巔峰.論單打獨斗.玄女宮上上下下的確不是你的對手.可你莫要忘了.進入她們的地盤.人家是不會和你講什麼江湖道義.一旦你的行蹤被發現.等待你的絕對是整個玄女宮的圍剿.雙拳難敵四手.你還是小心為上.」
感覺到木離的善意.十二抿唇一笑.極其清淺的笑容.並不絢爛.卻足夠暖人心扉.「我知道了.」
「最後一個堂.是由玄女宮宮主與另一名使者共同管轄.是整個玄女宮最為隱秘的存在.專門負責逮捕魔獸.供門人吸取魔獸的魔力.提高自身的修為.所以.這個堂.是最危險的.你到時最好避開.」木離正色道.
「恩.」十二鄭重點頭.面容難得的凝重起來.等到木離將玄女宮的形勢介紹清楚.她忽然開口︰「那神王殿呢.」
木離一怔.視線晦澀的掃過眼前的女人.眉宇間一片素淨.「你想去找凌宇寒.」
惹上一個玄女宮不夠.還要與神王殿為敵.
她到底在想什麼.
木離自問看人無數.卻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女人.看似冷酷無情.可實際上卻比任何人都要來得心軟.不接受無故的好意.不傷害任何一個不曾得罪于她的人.有恩必還.有仇必報.
可以為了一個朋友.對上大陸頂尖的宗派.可以為了一個身份不明的男人.在進退兩難之際.再度與強者為敵.
天命之女.果然與常人不同.
最終.木離將十二的不同尋常歸咎為她是命定的存在.
「神王殿在這里.」木離雖然心頭想法頗多.可臉上卻一絲不漏.依舊是那副無欲無求的模樣.就好像帶著一張一輩子也月兌不掉的面具.手指指著與玄女宮隔著一條流沙河的懸崖斷壁︰「這里是四大斷壁中的另外兩個懸崖.神王殿就在這兩座懸崖斷壁之下的千年寒潭中.想要進去.必先下到絕壁底部.然後跳入寒潭.順著水流前行.直到上岸.才是神王殿的位置所在.」話頓了頓.他清冷的目光落在十二身上︰「神王殿外圍沒有護衛把守.」
「為什麼.」十二臉上不僅沒有喜悅.反而是一臉凝重.事反無常必有妖.這個道理她怎會不懂.
木離眼眸中掠過一絲贊賞.轉瞬即逝.「因為要進入神王殿只有先跳入千年寒潭.若非神王殿中人.沒有他們特制的藥丸散發的香味.根本無法通過寒潭中的食人魚魚群.到時.說不定會被連皮帶骨頭全部吞掉.」
食人魚.
十二眸光一轉.抬頭看向木離︰「屬于魔獸嗎.」
「對.是神王殿多年來自己培養的魚群.專門用來對付那些企圖偷偷潛入神王殿的賊人.百年來.不知有多少高手.喪命于千年寒潭之中.你若要進去.千萬要小心.」即使是警告的話.他依舊用著一副不緊不慢.不慌不忙的語調說著.聲調平平.神色淡漠.仿佛天塌了.也無法引得他變一下臉.
燭火閃爍.燈蕊蹭蹭的燃燒著.書房內燈火通明.木離那張驚為天人的容顏.在燭光下.被放柔了不少.他極有耐心的為十二敘述著神王殿與玄女宮的危險.以及它們的機關所在.直到說完.已經是半個小時過後的事了.
「給你.」十二見他說了一夜.趁他停頓之際.提壺倒了一杯溫茶.遞到他面前.「潤潤喉嚨.」
「多謝.」木離客氣的笑了笑.抵住袖口.朱唇緊抿著杯沿.微微抿了一口.
這人.即使是喝茶.也帶著一股美感.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讓人自慚形穢的優雅、高貴、飄渺.
十二嘴角一抽.將視線從他身上轉移開來.收拾好桌上畫著路線圖的兩張宣紙.危險地段已經被她勾畫出來.小心翼翼的折疊好收入寬袖中.她一拱手.朝著木離告辭︰「今天多謝你了.若我能安然回來.必將還你這份人情.」
說罷.她直接轉身.拉開書房的木門抬腳就要離開.
「等等.」木離忽然開口一喚.修長的白色身影繞過長案.左手拾起十二的右手.將她的指骨掰開.把一個木哨子放在了她的掌心.
「這個你拿著.」他淡漠的聲音在十二的耳畔響起.
漠然抬頭.眸光復雜.「這是什麼.」
「有危險時你可以吹它.可救你一命.」木離笑得高深莫測.後退幾步.沖十二揮揮手︰「祝你好運.」
十二抿了下嘴唇.將木哨子放入懷中.心中又給木離記上了一次.她欠了他三份人情.日後想要還清.恐怕難了.
離開書房.穿過鵝卵石鋪成的小道.行過綠蔭成海的花園.繞過九轉長廊.就來到了正廳的前院.明夜孤身一人站立在院落中.落葉在他頭頂盤旋著落下.天色已經是微亮.涼風撲面.空氣里有一股淡淡的晨香味道.叫人心曠神怡.
「主子.」眼見十二出來.明夜立馬迎了上去.
「我們走.」十二沒有多說什麼.甚至不曾回頭看一眼這座宏偉的府邸.領著明夜離開國師府.或許是時辰還早.街道上少有行人.唯有一層層濃郁的霧氣.幾乎達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攤販還沒有擺出來.街上冷冷清清的.回到客棧.掌櫃的趴在櫃台上昏昏欲睡.小二不住的打著哈欠.
「客官.你可回來了.」他打開門.睡眼惺忪.指了指窗戶旁的位置.有些無奈的感嘆道︰「您的朋友已經等了你一夜.」
十二眉梢一挑.倒沒想到.他們居然會在大堂等她一宿.不僅是邱樓.雲若寒、雲若水一邊喝著茶.一邊圍坐在木桌邊.安靜等待著她的歸來.
心頭升起一股暖流.十二眼中掠過一絲笑意.撩袍進入大堂.邱樓眼尖的發現了十二.急忙開口︰「如意.你可回來了.」
「恩.」十二沒有掙月兌她牽著自己手腕的手掌.默默點頭.
雲氏兄妹側身看向她.沖她舉了舉手里的茶杯.
那種感覺怎麼說呢.就好像是有人在特地等著她.等她在深夜回來時.有一盞燈.為她亮起.溫暖.安心.十二冷硬的心房里.有一個角落. 嚓一聲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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