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月朗星稀.冷清的月光傾斜而下.邱樓在長廊中來回踱步.時不時踮著腳將臉貼到窗戶上.企圖偷窺里面究竟是個什麼情況.雲若水雙手合十.站在院落中.面朝夜空.嘴里不知道在念叨著什麼.
等到初升的太陽從海平線上發出第一縷光.緊閉的房門才吱嘎一聲開啟.一刀一臉倦容.從里面穩步跨出.一眼就看見了一夜未眠的三人.以及院落中的一劍一獸.心底暗暗一嘆.他們倒是忠心耿耿.
嘴角彎起一抹欣慰的笑︰「進去吧.她的傷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只需要調養幾天就好.」
明夜第一個想要沖進去.卻被一刀伸手攔住︰「你難道忘了.你自己還有傷.跟我走.我喚墨白為你診治.」
「我先進去看看主子.」明夜一門心思都撲在了十二身上.哪里顧得上自己.他只想親眼看看.她是否真的無恙.若不然.怎能安心.看出明夜對十二不同于主僕的情感.一刀眉梢一挑︰「你看上我家外孫女了.」
「主子並未承認你.」明夜怎會輕易承認.他警告了一刀一聲.十二義正言辭說過.絕不會認主歸宗.那麼.她就不是一刀的親人.明夜也不會將他看做太公.
「哼.」被一個晚輩踩中自己的痛腳.一刀難免有些惱怒.「遲早有一天她會認我的.」
「至少現在你還不是.」明夜反駁道.身體硬生生將一刀擠開.直接沖入了房中.邱樓和雲若水一前一後進去.擦過一刀的身體.看也沒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團空氣.一刀險些氣笑了.不過想到他們也是關心則亂.倒也沒和這幫晚輩計較.
誅仙劍一見一刀.渾身就泛起黑氣.像是要與他決斗.一刀雙手抱住肩頭.凌空彈出一道指風.速度極快.正好擊中誅仙劍的劍身.誅仙劍像是被激怒的小孩子.嗡嗡震動著.朝著一刀襲來.
它可是百年前的神器.怎麼可能容忍一個凡人對它屢屢不遜.
「呵.」一刀反手在空中抓住誅仙劍的劍柄.任由它如何震動.也不曾撒手︰「你這點威力在我眼中不足為懼.小家伙.好好守著我的寶貝孫女.」
說罷.他隨意一揮.誅仙劍在空中打著旋兒.被揮出了數丈.一刀整理了下衣決.靜靜倚靠在房外的牆壁上.十二的內傷被他用斗氣引導疏通.又服用了神王殿的頂級靈藥.傷勢好得七七八八了.只是實力還未恢復到全盛時期.她閉眼躺在太妃椅上假寐.蒼白的容顏.此時犯上兩團紅暈.倒是看上去有了幾分血色.
「主子.你感覺怎麼樣.」明夜沖進屋.半蹲在十二身側.凝眸問道.話語里毫不掩飾的擔憂.明眼人一听便知.
十二睜開眼.緩慢點頭︰「那老頭雖然可惡.但醫術卻不錯.至少我這一身傷.能夠痊愈是他的功勞.」十二從來都是黑白分明的人.雖然心底對一刀很是記恨.但此次.她的確是承了他的人情.這一點.她不會忽視.
「你沒事那就太好了.」邱樓拍著胸口.長長輸出一口氣.「方才可嚇死我了.如意.你居然敢把我和若水推開.你以為自己有幾條命.那種情況.只有你一個人.要是那老頭不留手.你現在就已經見閻王了.」
一想到方才的場景.邱樓就陣陣後怕.心有余悸.她惡狠狠瞪著十二.仿佛在控訴她最後推開自己的舉動有多可惡.
只是.心卻有一股暖流淌過.正如同她可以為了十二去死一樣.十二又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她為自己喪命呢.
就算時間倒流.重頭再來一次.她的選擇依舊不會改變.她的命.從不需要她們的生命來挽留.似乎是感覺到十二的堅決.邱樓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此刻都說不出口了.「你啊.傻傻的.別人巴不得能活久一點.也就你.在那種時候還惦記著我們.」
「主子向來如此.」明夜忽然出聲.一副護主到底的模樣.看得邱樓一陣膩歪.「我知道你衷心.別逮著機會就表示你的心思.好嗎.」
明夜被她意有所指的話說得臉頰一紅.余光悄悄瞥了十二一眼.見她面無異色.心底暗暗失落.卻不再如幾天前那般大痛.或許是想開了.左右只要主子心里有自己一席之地就好.「主子.雖然她說的話大多是廢話.但有一句話說得對.你只有一條命.再有下次.記住必定要先顧好自己.就算我們都死了.只要你還在.九泉之下.我也能瞑目.更何況.主子定會為我們報仇的.不是嗎.」
明夜說得堅決.雙眼里滿是信任.十二一怔.搖頭道︰「我不需要靠任何人相救.我的命.什麼時候丟.什麼時候去見閻王.只有我自己能夠決定.」
話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見她如此固執.明夜也只能狠狠一嘆.扯著還準備再多說些什麼的邱樓.告辭離開.讓十二好生休息.一刀眼見他們出來.將人帶走.這三人雖然傷勢不如十二那般嚴重.可再拖延下去.難免會留下什麼隱疾.還是早作治療為妙.
火麒麟感覺到十二的氣息恢復.化作一道殘影.回到了納戒中.誅仙劍簌地從院落中竄了進來.劍身緊緊貼在十二的懷中.
「本座下次定不會再讓你受傷.」它清脆的聲音在十二的腦海中響起.「絕不會.」
它是神器.怎麼可以看著自己契約的人受傷而無能為力呢.誅仙劍一點也不想看到方才十二那副淒慘的模樣.她應該是孤傲的.是強大的.那副狼狽至極的樣子.不適合她.
十二一愣.第一次听到誅仙劍用如此嚴肅的口氣說話.平日里.她就像個活潑好動的小孩子.而此刻.十二才恍然.原來某劍真的經過了百年時光的洗滌.
「不會再有下次.我不會允許自己一次次被人打敗.」十二傲然開口.「我是司馬如意.要成為強者的司馬如意.」
「對.這才是本座認同的契約者.警告你.再有下次.本座一定親自殺了你.」誅仙劍凶神惡煞的說道.明明心里對十二擔憂得要命.可說出的話卻又是那麼別扭.
「恩.若我會死.定由你親自了斷.」十二給出了承諾.極其鄭重.誅仙劍傲嬌的冷哼一聲.劍身一閃.竄入了納戒.也不知是害羞的.還是難為情的.十二一時訝然.休息了一陣後.從太妃椅上直起身體.盤膝坐好.開始吸取天地靈氣.她迫切的渴望著恢復實力.這種渾身無力.一身虛弱的感覺.實在是糟糕透了.
煙雨樓.感覺到斗氣的威壓散去.凌宇寒提高的心才算落到實處.剛才的感覺.不會錯的.是她.
紅日升起.他峻拔的身影立在煙雨樓外的院落之中.遙望正殿的方向.神色激動.嘴角那彎邪肆的笑.愈發燦爛.一襲紅衣.妖嬈、魅惑.墨發堆砌在肩頭.冠玉般白皙的肌膚.染上了幾分紅潮.
她來了.
真的來了.
雖然他已讓墨白代為傳話.雖然他不願她來.可當她真的來到這里.真的前來救他.這顆心依舊不可遏制的咚咚直跳.不管嘴上在如何逞強.他也掩蓋不了想要見她.想要知道在她心里自己的分量究竟有多重.
日思夜盼.她終究還是來了.
沐浴在初升的陽光之中.凌宇寒宛如神祗.俊美的容顏上蕩開一抹愉悅的笑.便是這天地.都為之失色.
清晨.十二從修煉中醒來.小女乃包在納戒里睡得正香.誅仙劍安靜的靠在它身邊.十二整了整袍子.走出房間.一名身穿華貴羅裙的丫鬟端著洗漱銀盆走上前來.恭敬的行禮︰「司馬小姐.殿主交代若您醒了.由奴婢帶您前去煙雨樓.見紅衣使者大人.」
十二眉梢一挑.就著銀盆簡單洗漱後.將略顯繚亂的發絲重新捆綁好.跟在丫鬟身後.前往煙雨樓.煙雨樓.坐落在山巔的東邊一個角落.樓宇粉雕玉砌.建築頗為典雅.屋外有一林桃花林.粉色的花瓣在風中飄蕩著落下.景色絕美.
穿過長廊.就可以見到煙雨樓的影子.十二腳下的步伐不覺快了幾分.一路上遇見不少伺候的下人.他們紛紛垂頭.不敢與十二對視.對她的態度很是恭敬.昨天夜里.十二大鬧神王殿.斬殺神王殿中門人十多名.卻沒有受到任何懲處的消息.雖然被一刀秘密封鎖.卻還是傳遍了整個神王殿.如今誰還敢輕易開罪十二.莫不是將她看做殺神.唯恐自己撞到了她的刀口之上.成為她刀下亡靈.
進入拱形月門.十二明顯感覺得到空氣有瞬間的顫抖與扭曲.仿佛是看出她的疑惑.引路的丫鬟解釋道︰「煙雨樓有殿主親自布下的結界.只可入.不可出.」
「那你們……」十二欲言又止.
「我等每日為紅衣使者大人送去一日三餐.離開時.殿主會將結界打開.放我們出來.」丫鬟笑著道.繞過桃花林.十二身上沾染上了幾片粉色的花瓣.她還未入煙雨樓中.就看見靜靜佇立在林中.周圍桃花旋落.一襲紅衣妖嬈的男子.
他就那麼單單的站在那里.卻讓十二再也無法移開眼.
四目相對.彼時.我見青山多妖嬈.青山見我應如是.
心咚咚咚咚跳得亂了章法.十二感覺得到.心底有什麼東西正在破土而出.不知是這景太美.還是那人太艷.她的心.她的眼.紛紛醉在了此景此人中.
情愫暗生.
凌宇寒揚起一抹花容失色的笑.朝著十二勾勾手指.他慵懶的靠在桃樹的樹干之上.渾身軟若無骨.衣襟微微敞開.一雙熠熠生輝的桃花眼.仿佛要灼傷人的雙目.懾人魂魄.
「過來.」低沉的嗓音隨著微風傳入十二的耳中.他就像是在等待她躍入陷阱的獵人.十二似被蠱惑一般.腳步緩慢的朝他走近.
剛一到他身側.身體凌空一轉.便被一個熾熱的懷抱緊緊抱住.
耳畔.是誰的聲音近乎哽咽.又是誰的呼吸急促而又沉重.
是誰.在低聲耳語.一遍一遍說著︰「你這個該死的女人.該死的.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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