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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逐漸清晰,很輕很慢,仿佛有誰從外面進來,一步步走過長長的回廊,進入房間,來到了阿淺所睡的里屋內。
然後,是一聲女子發出的嘆氣聲,似乎近在耳邊,肝腸寸斷,千回百轉,幽幽蕩蕩。
阿淺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屏住呼吸,一動都不敢動,黑夜,什麼都看不清,卻能感受到有誰在她耳邊嘆氣。
她可從來沒听說過有什麼人會這麼變態專門在深更半夜跑到別人房間來長吁短嘆的,就算有人有這個癖好,進入房間的時候,也會有個開門的聲音,可她卻只听到了腳步聲,莫非身邊這一位會縮骨功,直接從門縫里鑽進來的?
更令她惆悵的是,這人明明近在眼前,可是為什麼就是看不到呢?就算是天黑的緣故,模糊的人影總該有吧?
涼颼颼的感覺爬上脊背,阿淺只覺得心髒都要停止跳動。如果有一天,你在床上呆的好好的,正準備入睡,卻發現有個看不見身影的陌生人在你耳邊幽幽嘆氣,而你壓根就不知道她是怎麼進來你房間的……你自己想好了……
寂靜……許久……
阿淺心一直在提心吊膽中,就在阿淺以為那位應該已經抒發完心中惆悵而走了的時候。那聲嘆氣聲又一次在耳邊響起,而且這一次,似乎還帶著絲捉弄的笑意。
阿淺那顆不甚脆弱的心髒也被這東西折磨的要停止跳動了,繃直著身子,忍不住向萌萌的方向縮了縮。
「怕了?」幽幽的女子聲調。尖銳可怖。就像是拉鋸的刺啦聲。在如此空曠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的滲人。
「啊!」阿淺失聲尖叫︰「師父!有鬼啊!」緊緊抱住萌萌,騰的從床上跳下,就想往外面沖去。雖然,雖然她現在有法術,而且還不弱,但是……她怕鬼,很怕很怕。真的,這個世界上能讓她害怕的東西不多,鬼。就是最怕的一個。
萌萌從睡夢中驚醒,迷糊的看著抱著他直發抖的阿淺,剛想出聲問些什麼。就看見眼前多了道慘白的身影,開始是黯淡的白色,隨著靠近,那白色越發明亮起來。
阿淺跟萌萌都被嚇得怔住了。呆若木雞地看著那流淌了一地的透亮液體,幽光明滅,潺緩成溪,然後開始慢慢匯集成型。由下向上,漸次匯成一雙繡花鞋,一條百褶衣裙,一件窄袖短襦,最後……是一顆女子的人頭。
挽著高高的發髻,頭發漆黑的不正常,而那張臉腫脹的不像樣,就像是被注滿了水銀一般慘白膨脹,五官已經被水泡的扭曲畸形,看不清本來的面目,一個眼眶黑洞洞的,眼珠子似乎沒了,而另一顆眼珠子卻還掉在外面。嘴巴也被泡爛了,全是白皮翻在外面。唯一只要只鼻子正常一些,可鼻子里卻爬滿了蠕動的尸蟲,偶爾鑽到她的眼眶里,看上去惡心恐怖至極。
她精致的白色繡花鞋上沾滿了泥,腳邊是一攤水,想來是剛剛幻化成人時遺留下來的,她的繡花鞋面上似是繡著朵朵妖冶的桃花,待細細看清,才發現居然是濺染的鮮血。而她身上慘白的羅裙上亦是鮮血四溢。
水,水鬼?
「娘親!」萌萌嚇的不知如何是好,緊緊抱著阿淺,小身子直往阿淺的懷里鑽。
阿淺也是怕到不行,她不知道這水鬼怎麼會突然盯上了他們?!雖然害怕,但還是緊緊摟著懷里瑟瑟發抖的小人兒,不讓他有絲毫被傷害的可能。
身子不斷後退,扯著嗓子嘶喊︰「師父!師父!快來救命啊!」
「呵呵,你再叫也沒用,我知道你們中有一位高人,是早就最好準備的。」那女子陰測測地開口,那顆掉落在眼眶外的眼珠子直直地盯著阿淺。
阿淺被看到發毛,脊背上全部都是寒意,可是現如今,沒有了師父,她,只能靠自己了。
我勒個去!她怎麼就會這麼倒霉呢?!她阿淺也沒招誰也沒惹誰,怎麼就會這麼倒霉呢?!前面遇到若離,幽冥蘭那些破事兒也就算了,現如今只是出了趟門,居然就能讓她遇見鬼!我擦!!!人倒霉起來真是喝口涼水都塞牙!
「你,你為何會找上我?!」阿淺摟著萌萌,盡量讓他們離那女鬼越遠越好。
那女鬼「咯咯」一笑,笑聲陰森尖銳,異常可怕。
「娘親,我怕。」萌萌把臉埋進阿淺的胸口,帶著鼻音,似乎被嚇哭了。小小的人兒哪里見過這樣可怕的場面,哪里禁得住這樣的驚嚇!
阿淺很後悔,早知道她會這麼倒霉遇到這檔子破事兒,她就讓萌萌去跟師父睡了,也不至于落到跟著她一起擔驚受怕的地步!可阿淺哪里知道,這女鬼要找的卻不是她,正是她的寶貝兒子——萌萌。
心疼地摟緊萌萌,柔聲安慰︰「萌萌,別怕,娘親會保護你的。一定!」話說完,收起心中不斷滋長的懼意,握緊雙拳,雖然身子仍在微微發抖,但阿淺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想將萌萌先放下來,小家伙卻死死閉著眼楮,臉色還有些發白,肥短的小手指揪著阿淺的衣領不肯松開。
「萌萌乖,先呆在這兒,等娘親把那女鬼解決了,再來找你。」
話音剛落,沒等到萌萌的任何回應,那女鬼卻突然躍步上前,慘白腫脹的手一把掐住了阿淺的脖子,陰冷的寒氣直往阿淺身上鑽去。
「想解決我?!做夢!今日我來這兒可不是找你的!不要多管閑事!」
阿淺被嚇的失了魂,只感受到脖子被越掐越緊,呼吸也變得逐漸困難,不讓自己看女鬼那張惡心可怖的臉,抬起一腳狠狠踹向了她,卻發現自己的腳居然穿過了她的身體,傷不了她分毫。
妹的!忘了她是個鬼魂了!
不想被掐死,阿淺急的團團轉,氣急敗壞之下使出若干個冰凌訣,可這無數冰凌卻依舊是穿身而過,沒有絲毫作用。也是,對于一個無血無肉的鬼魂,除了驅鬼捉鬼的法術,哪里能傷的了她呢?!可阿淺又不是茅山出來的道士!怎麼知道如何驅鬼啊!唉,真後悔,早知道就把冰斂帶在身上了,冰斂如此厲害,應該能幫襯上一二的!
「不準傷害娘親!」原本瑟瑟發抖的縮在角落里團成一團的萌萌,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楮,小臉上全是可怕的怒意,他眼眸冰冷,抬頭,碧綠光芒乍起,直接就要指向女鬼。
阿淺從未見過萌萌這個樣子,腦子有片刻的恍惚,可當看見萌萌指尖匯聚的碧綠光亮時,知道他是打算動用法術救她了,且不說這招可能沒用,會惹得女鬼針對萌萌,就算有用,她也不能讓萌萌用法術,他會有危險的!
「萌萌,住手!」情急之下阿淺突然想起了焰火訣,是火系法術的一種。對,鬼應該都怕火!雖然她向來排斥使用火系法術,但沒有辦法,這個時候可不是能使小性子的時候!思及此,劈頭蓋臉的騰起一團火焰就朝那女鬼砸了下去。
果然,女鬼被嚇得退了三退,直接躲開了火焰的襲擊。
阿淺被松開,來不及喘一口氣,幾乎是立刻撲過去阻止要使用法術的萌萌。扯著嘶啞的嗓子︰「萌萌!忘了爹爹跟娘親說過的話了麼?!無論怎樣!不要使用法術!」因為太過擔心害怕,嘶啞中還帶著幾分怒意。
碧綠光芒暗下,萌萌十分委屈地落下淚來,淚珠掛在小臉上,格外的惹人憐愛︰「萌萌很怕很怕,但萌萌不要娘親受傷……」
阿淺還來不及感動,那女鬼卻哈哈大笑了起來︰「是了!就是了!我等了三十年!三十年了!終于等到一個可以讓我起死回生的機會了!」
然後猙獰著一張臉沖過來,怨氣沖天︰「你們得死!你們都得死!待我得到這孩子的力量!我就能重返人間,我就能親手報仇了!啊哈哈哈……」
數千火焰在掌心盛起,阿淺不管不顧地催動真氣,煉化火焰,她沒想到這女鬼居然是沖著萌萌來的,心里雖然疑惑為何她會找上萌萌,但已然氣急,甚至是抱著同歸于盡的心態,猛力把升起的所有火焰砸向了女鬼。
可那女鬼竟像瘋了一般,居然毫不躲閃,任由萬千火焰朝她身上飛去,燒的鬼魂都「嗶啵」作響,但仍朝著阿淺她們而來。哼,只要她得到那孩子身上的力量,有什麼不能治好!
阿淺摟著萌萌後退數步,對著沖到近前的女鬼已經沒有了絲毫辦法,只能倉促轉身,用身子為萌萌築起一道屏障。現如今只能先保護萌萌了,她死了卻是沒有關系的。只是希望師父能盡快趕來,救下萌萌,為她報仇。
預期的攻擊並未襲來,阿淺卻听見了女鬼近在咫尺,撕心裂肺的驚恐慘叫,叫聲中還帶著悲愴的哭意,是如此的淒涼可怖,讓听者心驚,聞者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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