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環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她再一次睜開眼楮的時候,發覺自己正睡在一架小馬車中,車頂的篷布一顫一顫的抖動著,車轅轆轆,顛的她頭疼欲裂,一時有些茫然,莫非是柳大哥找到了自己?可畫樓和靈犀怎麼不見?
她艱難的轉動頭顱,靠近車門的地方坐著一個女人,看頭飾是婦人的打扮,很是陌生,這是在哪?
那女人听見動靜,轉頭看見她已經醒過來,笑道︰「喲,我還以為大小姐就要一直這麼睡下去呢,正想著要是睡死就太可惜了,你就醒了!」
楚環皺了皺眉頭,聲音有些熟悉,相貌,也似乎在哪里見過,猛然間卻是想不起來。那婦人見她一臉迷茫的樣子,冷笑道︰「大小姐還真是貴人多忘事,瞧瞧你身上的衣裳,還是小婦人手下的娘子們費心做的,看樣子倒是合身,小婦人特來討賞,小姐怎麼倒把我給忘了?」
「這是……在哪?」楚環忍不住抬手撫住自己的額頭,輕輕的敲了兩下,掙扎欲起。辛三娘袖手看著,道︰「我勸你還是省點力氣好生歇著,難為你中了我的紅線香,還能這麼快醒過來,只是想恢復力氣,怕是不能夠。不過你也不必害怕,有時候能睡著,也是一種福氣。」
楚環試了幾下,渾身香汗淋灕,感覺心中空蕩蕩的,只得原躺了回去,閉著眼道︰「你到底是誰?」
辛三娘笑道︰「這會也不怕說與你知道,人都稱我辛三娘,我原是方將軍的人,只是現在,將軍已經不在了,所以我還得另找大樹乘涼,這一切,都是拜柳相爺之賜。還有方將軍府上一百余條人命,也總要有人還來。不過你放心,你還不夠這個資格,所以你暫時還能活著,只要你乖乖的,等我要釣的魚上了鉤,總會給你個痛快……」
她說的輕描淡寫,涂著朱紅蔻丹的玉指輕輕的點著楚環的臉蛋,微微一笑媚態橫生。楚環頭皮發麻,忍不住微微發抖,道︰「我為什麼會在這里?你……你不是在繡莊,怎麼會出現在這?還有……方……方家一百余條人命,又是什麼意思。」
辛三娘享受的看著她眼中的驚恐,慢慢的坐直身子,冷聲道︰「你為什麼會在這?好吧,三娘讓你做個明白鬼,做人若是總擋別人的路,難保不會被人除掉,就像你!柳家的表小姐恐怕早就把你當做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這次方小姐及笄,她帶你出來,難道你就沒多想一二?真是蠢啊!」
辛三娘咯咯的笑了笑,用手掩唇道︰「她找了人,想等著你從方家出來就讓人劫走,然後遠遠的送走,隨便送去哪里,只要再找不回柳府就可以,然後她就可以回府,謊稱你沒見過市面走丟了,柳大人即使找你,找過一段時間,找不到自然也就罷了。唉,小丫頭畢竟是小丫頭,打的笨算盤下的軟手,她竟不知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楚環听的一股寒氣直從背脊上升到腦後,冷的她頭皮發乍,看著辛三娘媚笑的樣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辛三娘又道︰「說來也巧,接這個活的正好是我手下的孩子,所以現在你能出現在這里,也不算偶然,算起來,我還真得謝謝柳家那位表小姐,不然臨時起意,我恐怕還真想不到拿什麼去要挾那位柳相爺!」
「至于方家……」她回過頭淡淡的看了楚環一眼,道︰「已經全部死絕了,聖上下旨,方槐謀逆,其罪當誅,族中男子皆斬,女子沒入奴籍。你可知道,這道聖旨,是柳相代為擬定的,挾天子而令諸侯,柳相爺真不虧是一代梟雄。」
楚環看著她,心知肚明,這個辛三娘怕是也同李燕寧一樣,誤會了她同柳大哥之間的關系,所以才想用她來掣肘柳大哥,只是她這個算盤沒打對地方,且不說她並非那麼重要,柳大哥留她在,也不過是交換的條件。
就算她真的能在柳大哥心中留有一絲一毫的地位,可他是一國之相,身負萬民之責,又豈能因小失大。若是辛三娘所求太過,想必,他會毫不猶豫的犧牲自己。就像方將軍……只是可憐了如蘭,她什麼都不知道,及笄之日,她那滿臉的憧憬和笑容,以後,再難見到了吧。
楚環微微嘆了口氣,經過那一夜,生死門前走過一遭,多活一日就算是賺了,所以這會明知必死,心里卻也沒那麼害怕。
辛三娘看她臉上的驚恐之色漸退,對著自己似是嘲諷般的微微搖了搖頭,不免疑惑道︰「怎麼,你就那麼相信柳相爺會救得了你?」
楚環沒有看她,淡淡的道︰「不用費心了,柳相爺應該不會來救我,我也不希望他來,如果你要殺我,實在不用再浪費時間了。」
辛三娘哼道︰「死鴨子嘴硬,放心,在我看來,你這會也不過就是個會喘氣的死人罷了,要你的命,不費吹灰之力。你不用擔心柳相找不到你,沿途一路,我都用你的東西做了記號。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看到他了,怎麼,不高興嗎?」
楚環心里一驚,忍不住抬手模索了幾下,赫然發現自己身上的首飾耳環以及手上的鐲子,都不見了蹤影,頓時氣急的看向辛三娘,怒道︰「你……」
辛三娘洋洋自得的笑著,道︰「用不了多久,你們就能夠重逢了,不必謝我,黃泉之下,我會成全你們一對鴛鴦長相廝守。」
楚環這會已經說不上是氣是恨是羞是怒,眼看著辛三娘越說越沒邊,她又是心慌又是害臊,知道自己斗嘴勢必是贏不了她的,索性恨恨的轉過頭去,再不看她。辛三娘坐在那邊,半晌听不到回答,又覺得有些無聊,忍不住撩撥道︰「你在想什麼?逃嗎?如果讓你活著回去,你會怎麼樣呢?」
楚環咬著唇望著顛簸的馬車廂壁,有些出神,是啊,若是能逃過此劫,回到柳府,她又該怎麼樣,又能怎麼樣呢?李燕寧已經恨死了自己,寄人籬下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柳大哥究竟要她辦什麼事,為什麼不說呢,若是她能幫著他做些事,也好過就那麼吊在淨華園,好不難過……
她這麼想著,便有些灰心,眼淚忍不住掉下來。若是她能幫著柳大人成就大事,不必如此尷尬,左右為難,至少對于柳府的人,她就不會覺得矮人一截,也就不會陷入這般境地。若是能逃出生天,以後,她定不會再如此遷就小心,這麼軟弱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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