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晚飯的時候,唐蹤過來了,把服侍的丫頭們都支出去以後,他從袖筒里掏出一卷薄薄的小冊子來,道︰「這是浩然準備了好久的東西,公主平日的喜好,和宮中瑣事,里面記載的很清楚,只要你用心的把這些東西記牢,就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楚環點點頭,伸手欲接,唐蹤卻把手縮了回去,讓她拿了個空。楚環不明所以的看著他,唐蹤苦笑道︰「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浩然就打定了這個主意,冒充公主的罪名很大,環兒你要想清楚。如果你心里不想去,我這就去和他說。」
楚環搖搖頭,笑道︰「我想去的。」她把手伸出來,放到唐蹤眼前。
唐蹤仔細的看了她好久,才終于把那本冊子放到她手里,嘆了口氣,道︰「既然你堅持,我也只好尊重你的決定。其實我知道,如果有選擇的話,你一定不會願意去那種地方。你放心,將來如果有什麼事,我不會拋下你。」
楚環感激沖他一笑,調皮的眨眨眼,道︰「唐大哥你怎麼把皇宮形容的好似龍潭虎穴一般?要真是像你說的那樣,為什麼還有那麼多人,不惜冒著全族掉腦袋的風險,也要去試一試?」
唐蹤搖搖頭,這就是人的貪欲,可這貪欲如果真的滿足了,難道就真的會快樂?看看現在的皇上,每天郁郁不樂的樣子,他就覺得,其實當一個閑雲野鶴,能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是世間最大的快樂。
可每一個人的快樂都不一樣,源于他們所追求的東西不一樣,也許方將軍,到死也沒有後悔過。可是環兒,不是那樣貪慕榮華的女孩子,她之所以願意這麼做,只是因為浩然對她的恩情,還有她想要好好的活下去。
唐蹤看看她小臉上的紅斑,那會見她的時候,她帶著面紗,看不清楚,只能听見沙啞的嗓音。這個藥的毒性太強,解藥也有些過于霸道了,當時唐影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一定沒問題,他怎麼就沒深究呢。
唐蹤皺著眉,微微有些懊惱。楚環見他一直盯著自己的臉在看,忍不住伸手模了模,有些羞赧道︰「唐大哥看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丑?」
「當然不是!」唐蹤連忙搖頭,但馬上覺得自己否認的太快似乎有些欲蓋彌彰,便又補充道︰「我只是有些後悔,應該早點來看你,順便看看藥方,如果可以稍微改良一下,或許你現在已經好了。」
楚環笑道︰「反正總會好點,早一點晚一點有什麼區別呢。對了唐大哥,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你說!」
「畫樓和靈犀兩個丫頭是不是可以信任?」楚環看著窗外問道。
「她們兩個是大人原來救下來的災民,家里的人都已經死光了,當時還小,就一直養在府中,底子都是清白的,連同春釀和卿雲,也是這樣,不然當初也不會送來給你了。」唐蹤有些疑惑,道︰「怎麼了?」
楚環看著手中的冊子,道︰「這件事,可以瞞著別人,但是一定瞞不住她們,我屋里所有的東西都是她們經手整理,看的書,寫的字,可以說我想什麼,她們都知道。這件事,瞞不了她們太久。而且進宮以後,我身邊需要有兩個可以放心使喚的人。」
唐蹤想了想,道︰「她們兩個跟了你這麼久,既然你這麼說,那麼心里一定是已經有所決定了。你是想把這件事告訴她們?」
楚環點點頭,道︰「當然我也不會說的太明白,這本冊子,我會很小心的不讓她們看到,等我把這些東西記住了以後,就悄悄的燒掉,但是我是公主的身份,我想我還是提前跟她們說一下,反正這件事,也就算定下來了。唐大哥,我大概還有多長時間?」
唐蹤看著她,不知道該如何啟齒,按照浩然的想法,這件事自然是越快越好,唯恐遲則生變。而且皇上得知環兒的事情以後,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她。現在冒充公主的事情,還沒做好準備,所以浩然還沒敢跟皇上啟奏,這件事一旦說出口,就再也沒有回頭的余地了。
唐蹤甚至有一種強烈的念頭,希望楚環永遠都做不好進宮的準備,那樣,她也就不用去冒這個險了。
「他還沒有把這件事跟皇上說,皇上現在對你的印象,只是冒險救了他的一個小女孩。雖然皇上見過你,但是那天是夜晚,又是在那種情況下,你來不及說,他也不會看的太清楚。而且後來你回府,臉上又受了傷,所以浩然才會覺得一切還有機會。」唐蹤沉聲道︰「今天你既然答應下來,那麼,最多十天,就會送你進宮。」
楚環笑了,喃喃道︰「十天,足夠了。謝謝你,唐大哥,這麼長時間里,你對環兒的照顧,環兒不會忘記的。那兩個嬤嬤,就勞煩你帶走吧,院子里人多嘴雜的,為了避免橫生枝節,我預備帶著畫樓和靈犀去壽仙庵住幾天,等我回來的時候,就不再是楚環了。」
她笑的純真,說出來的話卻帶著些決絕的味道,唐蹤听著,心里忽然就像是中了一拳般,擰著勁的疼了起來。有心安慰幾句,看著她明亮的眼神,帶著些孤獨和疏離,卻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只是在心中默默的許諾,無論今後發生什麼事,你放心,我總會暗中護著你,不讓人傷害你半分!
楚環不知道,現在有一個人,真心實意的對她好。其實就連唐蹤,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放不下這個小姑娘,也許從剛開始知道浩然要利用她做事而起的憐惜,也許是第一次見到她時對她重情重諾的欣賞……
小六一直都沒有來,直到楚環坐到馬車上,準備上山的時候,依舊沒看到小六的人。也許那孩子已經早就被人帶走了,又或者是她猜錯那孩子不過是個普通的孩子。
只是現在她已經沒有時間再分心去管這件事,只是有些可惜,如果等到她進宮之前,這件事仍然沒什麼進展的話,那麼她就只有讓唐影殺了辛三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