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環下了車,辛三娘早已經在車下恭候,楚環環顧四周,這里看上去和普通的民居沒什麼區別,只是側面開了個門,四周修了圍牆,似乎是能通到什麼地方。
辛三娘上來見了禮,笑道︰「這幾天就等著公主,好容易打听到了公主下山的日子,嚴公子說想親自去接公主,怕公主回了相府再出來難免會招人耳目,正好也想看看這易容術是否能騙的過別人。」
楚環點點頭,指向那邊的小門,問︰「那邊是什麼去處,听上去好生熱鬧。」
辛三娘看了嚴烈一眼,笑道︰「嚴公子就說公主一來就定能看的出來端倪,原先我還不信,沒想到果然如此。」
楚環不解的看著她,道︰「你還是跟靈犀她們一樣叫我姑娘就好,這里魚龍混雜,還是小心為上。對了,你們把靈犀那丫頭怎麼樣了?」
嚴烈笑道︰「三娘的藥粉好生厲害,一個帕子甩了甩,那丫頭就睡過去了,走吧,我們去前面看看,說不定等你回來,她還在安睡呢。」
楚環皺皺眉,心道,這兩個人神神秘秘的也不知是在弄什麼玄虛,也罷,就看看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反正這會他們還用的上自己,倒也不怕他們翻上天去。
主意拿定,楚環笑了一下,舉步向前,順著那條甬道走了不久,喧鬧聲越來越大,她微微皺眉,停了腳步。辛三娘好似貓一樣輕巧的走到她身邊,笑道︰「姑娘且跟我來,前面是大廳,姑娘如今不能露面。後面有個隔間,正是為姑娘準備的。」
她在前面帶路,很快三人就來到了一間隱蔽的小廳里,只是這里和那邊的大廳好似就隔了一層木板一樣,外面人說話,在這里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這是什麼意思,楚環側著頭仔細的听了半天,眉頭微微舒展開來,笑著點了點頭,的確。這些百姓一天下來,道听途說的東西,就都成了茶余飯後的談資,雖然不可盡信,但有些事情,也能听出些端倪。
難為這兩人竟然能想出這樣絕妙的法子來。辛三娘打了個手勢,小心的走到牆邊,那邊掛著很大的一副松鶴延年圖。筆力虯勁,畫工精湛,整幅畫滿滿透著張揚,甚至囂張。的確是幅好畫,雖然不是什麼名家之作,倒也堪稱上乘。
只是這畫掛的很是別扭。似是掛的稍微有些低,但若是不仔細看倒也不會專門去注意。楚環想了想,明白了,原來是上面空了好大的一片牆壁。襯的便有些奇怪。
她正想著,就見辛三娘一手模到鶴眼上去。登時一道微弱的光線便透了過來。楚環吃了一驚,忙走過去。卻見那鶴的眼楮是用一塊木頭雕成的塞子,這麼被三娘拔下來以後,外面的一切,就可以從這個洞里看的清清楚楚。
听了會閑話,辛三娘便帶著楚環上了樓,進了一間安靜的雅間,三人坐下以後,嚴烈笑道︰「怎麼樣,這個地方,你還滿意嗎?」
何止是滿意,簡直是太滿意了。楚環點點頭,旋即又皺了眉頭,憂心忡忡的看著二人,道︰「我看著酒樓價值不菲,這銀錢卻是從何而來?」
辛三娘和嚴烈對視一眼,哈哈大笑。楚環忍不住臉上發燙,被他們笑的有些惱怒。嚴烈見她紅了臉,便收了笑意,道︰「放心吧,三娘在方將軍那的時候,方將軍可沒虧待過她,這麼一個酒樓,她還拿的下來。」
楚環听了,越發羞赧,她放了大話招攬來的人,結果拿不出銀子給人家安家,反而要人家破費許多,這個道理無論怎麼說都有些汗顏。
辛三娘察言觀色,忙道︰「銀錢不過就是身外之物,姑娘以後進了宮,要多少銀錢沒有。現在姑娘在相府,諸事不便,還是不要多生事端的好。」
楚環得她解圍,忙點頭道︰「你花了多少,以後我加倍還你。」
三娘搖頭笑道︰「姑娘如能幫我找到白蓮,這世上的東西,任是什麼,都比不上。現在不過是用掉些黃白之物,又算得什麼,姑娘無須在意……」
楚環見她臉色淒然,想了想,道︰「回來把小雲給你送過來,我這邊自顧不暇,實在不能照顧他太久,還是交給你自己照顧,你是他的親娘,誰都替代不了。」
三娘听了這話,感激的忙站起身來,拜了下去,道︰「多謝姑娘。」楚環擺擺手,道︰「這里沒外人,不用如此拘禮,正好我有句話想對你說,今天過來也有好處,否則叫人帶話,少不了又是麻煩。」
「你以後住在這里,要小心謹慎,切莫露出行藏,尤其要小心唐影。」楚環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其實要你防著唐影,不如說是讓你防著相府的所有人。我在相府這麼長時間,從來沒有真正看清過別人。」
這個別人她沒有說明白到底是誰,可是辛三娘還是听明白了,道︰「姑娘放心吧,姑娘進宮以後,相府的一切,我會幫姑娘留心著,姑娘不要小看了這市井中小民的力量。位高權重的人能有幾個,他們還不是要依靠著底下的人?所以民間的風聲,往往是最準的。」
楚環露出一絲笑意,道︰「這個我自然是知道的,流落在外這麼長時間,難道我還能像深閨的千金小姐們一樣,不問世事嗎?」
她轉過頭去,看向嚴烈,道︰「你什麼時候走?」
嚴烈一挑眉,笑問︰「怎麼,你就那麼等不及想要趕我離開?」他的目光很輕佻,肆無忌憚的在她臉上打量著。
楚環心里有些惱怒又有些慌亂,忙別過頭,生硬道︰「你愛走不走,跟我什麼關系,不過我勸你有事還是早點去辦的好,你有沒有听說過一句話,叫做夜長夢多,如果這里已經沒什麼需要你耽擱的了,就快點離開!」
她一邊說一邊站起來,道︰「時候不早了,我還要早點回相府去,三娘你派個車送我過去,順道把小雲接過來。」
三娘答應了,趕忙下去吩咐。嚴烈看著她,緩緩道︰「我若是走了,你會不會想我?」
楚環按在桌子上的手微微有些發抖,嚴烈這句話說的很認真,認真的讓她不敢回頭去看他的眼楮,只是她有些奇怪,為什麼他能這麼輕易的說出這種話。
楚環不覺有些微惱,他憑什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冒犯她!在他眼里,她難道就是如此輕浮的人?她抿了抿嘴,走到門口,還是忍不住頓了腳步,丟下一句︰「我只當沒听見你剛才的話!」然後才昂著頭走了出去。
嚴烈听著她輕巧的腳步聲一路從樓梯下去,望著窗外,無聲的笑了笑。初次見你的時候,你在大街上,為了一個包子,差點被狗咬,那副無賴憊懶的樣子,真是可恨又可憐……
再見你的時候,你已經是一副冷冰冰的大小姐模樣,楚環,你知不知道你那張臉,稚氣未月兌卻偏偏要裝出一副灑月兌無謂的樣子,看起來一點也不可愛。你只道我是無恥之徒,可惡的撩撥你,可你卻為何不敢回頭?
一輛青衣馬車靜靜的停在胡同里,這里非常安靜,四周連一個人影都沒有,辛三娘站在車邊等著,見她過來,便扶著她上去。楚環瞥了一眼前面坐著的車夫,招了辛三娘附耳過來,悄聲道︰「我記得你身邊還有不少人,那些人,也盡量少露面的好,若是有什麼地方要人,寧可重新物色一些。」
辛三娘點點頭,小聲道︰「姑娘放心,我已經跟他們說好,過兩天嚴公子出關,就著他們一路護送,等他們回來,也不知是哪年哪月了,斷不會出任何問題的。」她塞過來一顆小指肚大小的藥丸,道︰「得罪靈犀姑娘了,這是給她的。」
楚環反手拿了,辛三娘替她掩好車簾,小聲對車夫囑咐一句︰「路上小心,莫要人盯了去。」
走了老遠以後,靈犀方才幽幽的醒了過來,看著楚環,有點反應不過來的樣子,迷糊道︰「姑娘,還沒到啊?我怎麼就睡過去了?」
楚環微微笑了一下,靈犀的眼楮瞬間瞪圓了,急忙坐起身,先是好好端詳了一下楚環周身,見沒什麼不妥,方松了口氣,但是緊接著又嘟起嘴,氣道︰「好好的一下車,連個人影都沒見,就暈過去了,我瞧那車夫不是好人,也不知道把咱們拉到什麼地方去了,等我去問他!」
楚環忙拉住她,道︰「才剛醒,難不成又想暈一次?我這不是好好的,你只記住不要亂說話,咱們下山沒遇見相府的車,急著回來,就雇了別的馬車,知道了?」
靈犀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不情不願的掃了一眼車簾,卻是沒勇氣出去找人理論了。
下了車,站在門口,那車夫靜靜的等在那,想來辛三娘都已經吩咐好了,楚環便也不多話,叫靈犀上去打門,過了好一陣,才听見里面遠遠的有人應聲,楚環不覺皺眉,她才不在幾天,還留下穩重的畫樓看家,怎麼看門的小廝就這般憊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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