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可是，身後這個瘟神一路跟著，還買好了水果、補藥，要去看望王大舉家的老人和小孩。
能當上土匪，家人的排斥自然是主因，王大舉提起家事就會心煩。
在戰場上隨便撿幾樣兵器，到了安定的城市，一定能夠賣個好價錢。——王大舉想著，覺得應該找個借口甩掉身後這瘟神了。
可惜，自己打也打不過，講也講不過，連跑都跑不過。
「你家什麼時候到？」胡辛的性格很直，說話也一樣很直，他道︰「你若再閑逛，我就將你送入官府，以你攔截高官、故意搶劫等罪名送你去獄審，估計得在邊關勞改十年。」
「十年……到時候我鄰居家那小孩豈不是都當爹了？」王大舉說道︰「能否商量一下，送我去廟里當神僕都行，就是別送我去勞改。」
「那你就老實回答，你家到底住在什麼地方？」胡辛感覺自己很想一刀把這人砍了。這人說的每一句話都能影響自己的情緒，神廟那種地方豈是一般人能去的？沒有上輩提攜，更是要機緣深厚才能夠進得去。
「我家住在帝都，當年打架斗毆被關過後，家人就不再理睬，後來因為偷竊被第一批送往淮西草原勞教。」王大舉說道︰「我試著做過很多工作，可惜臉上的刀口使得工作都不長久，最近不太平，索性便拿起掛刀當了土匪，直到現在我可是一起命案都沒有犯過。」
「你怎麼不像別的土匪一樣求饒？」胡辛說道︰「我見過那麼多土匪，很少見到你這樣有骨氣的。」
「求饒的那是乞丐。」王大舉說道︰「乞丐活的很悲慘，我覺得當土匪更有尊嚴。」
「你對乞丐那樣了解，一定經常被欺負。」胡辛說道︰「神權帝國已經很多年沒有出過乞丐了，你不如試試，看看能否感動蒼天，沒準讓富家姑娘看中，還幫你養活家里的老人和小孩。」
「被富家姑娘養活，那豈不是羞得連門都不敢出？」王大舉說道︰「我覺得憑借這把掛刀，一定能夠活得逍遙自在。」
「你這樣差的功夫，若是遇上惡人，被一刀砍死怎麼辦？」胡辛說道︰「你可想好，如今這麼美好的生活，你還有多少福澤沒有享受，何必在危險中蹉跎？」語言變得悲戚，說道︰「甚至，你死後連個收尸的人都沒有。」
「你功夫好，不如交我幾招防身？」王大舉說道︰「以前有個愛喝酒的老乞丐教過我幾招，可是一直沒有學會，現在那個老乞丐也不知所終，我本想看著教過我幾招的份上幫老乞丐收尸。」
「以你的功夫的確比過常人，十幾人都不是你的對手。」胡辛笑道︰「如果我教了你功夫，你又去搶劫怎麼辦？要是你頭腦發昏，去欺負一個小姑娘，那我交你功夫豈不是為虎作倀？」
「如果到那時候我還在喋血刀口，一定會去搶劫為富不仁的人。」王大舉說道︰「雖然我王大舉沒文化，卻听過不少故事，知道故事里的大俠們都在夾縫中尋求真理，找尋自我解月兌，以另一種方式維護公正。」
「可是，富人家也有小姑娘，一樣需要維護公正。」胡辛笑道︰「不如我現在就將你送官府法辦，省下許多事故。」
「你看那邊……」王大舉大聲說道。
胡辛果然轉眼看去，發現是擁擠的人群來往通行，並未發現異常。
轉身，一把土灰撒來。
原來方才王大舉蹲子不是系鞋帶，而是撿了把土灰。
「我要砍了你！」胡辛大喊道，可王大舉已經逃遠。
揉著眼楮，胡辛覺得保護眼楮比追捕那人更重要，以便下次還能夠看得見那人。
一個時辰後，更大的吼聲傳來︰「那王八蛋把我的錢袋偷了！」
胡辛自從有身份、有地位後，已經很少罵人了。
只是，沒人願意听他罵人。
二
「你被俘的經歷最多，能否告訴我，我們會不會被滅口？」李巴流著汗水，搬運著糧草。
寒野已經多次阻止李巴奮死燒毀糧草的打算，依著李巴的性格絕對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人。
寒野笑道︰「依我對血月國人的了解，是不會浪費糧食養活你這樣的人，血月國人太較真，執行起任務更是嚴絲合縫，給尸體補刀的事情經常發生。」
听著恐怖的話語，看著微笑的臉，楚香感覺自己身邊這兩個老兵就像從地獄里爬回來，說出的故事就好比自己造出的刀劍那樣寒人。
雖然制造過許多兵器，楚香卻很少見到戰爭，每次到戰場都會做噩夢，仿佛死在自己制造出兵器下的冤魂，都在耳邊哭訴。
制造盾和盔甲可以保護兵士、減少戾氣，楚香感覺自己正在恢復正常，能夠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一直是楚香的願望，只可惜如今他成了俘辱。
被打罵的越多，楚香感覺自己越是想報復。
幸虧寒野的笑容讓他感覺這些並不算什麼，他根本無法想象在這種時候，寒野居然還能夠笑顏。
而楚香早已沒有了笑顏。
寒野笑著說道︰「你們覺得在逃跑之前，我們是否在食料中加點毒藥？」
「逃跑？」李巴突然想起，這里是十三號崗亭，曾經由寒野一手掌控，依照寒野膽小的性格，挖幾條地道也是正常。
楚香的表情仿佛當年寒野流浪多年後看見五錠白銀時的表情。
那五錠白銀寒野六年才花盡，決定將最後一錠白銀使用，寒野已經將前程往事都遺忘，不會再自卑。
有種人因為記性不好而快樂，寒野覺得自己將要變成這種人。
而楚香最大的遺憾便是記性太好，許多憂愁都無法忘懷，真不知這番苦痛經歷又會使得楚香制造出多少兵器。
也許天理循環，那些冤魂都等著來世楚香償還。
三
地道，很長，很難想象有人會花費功夫建造這種地道。
從地道爬出，李巴嘲笑寒野，道︰「你搞出這條地道會不會是為了幽會，方便使用？」
寒野遺憾地說道︰「那一年，挖寶盛行，我便帶人挖了許多地道，本想打仗時用，豈不料這麼快被端了鍋。」
「還有別的地道？」楚香說道︰「光是你這條地道，就夠藏幾百人了。」
「不如到時候從這里攻回去。」寒野說道︰「現在我們去另一條地道取些物資。」
「你還藏著物資？」李巴覺得自己很多壞習慣都是從寒野那里學來，當年綁架賭場老板還賭債也是寒野出的餿主意，事情傳出去後自己連賭場都不敢去了。
「那點物資只夠幾人使用。」寒野說道︰「我早年流浪，害怕吃苦便藏了些物資以備後患。」
「我走的時候在倉庫留下火源，現在定燃起大火，把糧草物資都燒毀了。」李巴說道︰「你那些物資還是留著路上慢慢吃。」
「我幾年的辛苦，就被你一把火給燒了？」吼著，寒野覺得自己想揍他，卻無法下手。
「等攻回十三號崗亭，重建的時候給你把物資再補上。」李巴說道︰「現在我們趕去四號集合地點。」
「我覺得應該回伍號集合地點，召集新兵重新組織戰斗。」楚香說道︰「相信增援部隊已經到達。」
到了藏寶洞，李巴覺得寒野了不得，居然還藏著幾包火藥。在商人那里，火藥可是比金創藥還貴。
看著李巴偷偷藏了兩包火藥，寒野笑道︰「那些火藥是上回刺客那里找的，你喜歡可以送給你，只是別被發現，否則很難解釋清楚。」
「這些火藥可否給我？」楚香說道︰「我那有把西洋火槍，這些火藥正好適用。」
「西洋火槍我也見識過。」李巴說道︰「只是那玩意兒射速太慢，又耗費財務，還不如使用弓弩，真不知道那些西洋人怎麼舍得花錢。」
李巴的話和當年寒野覺得貴人吃大魚大肉會吃到拉肚子一樣。
「你說的西洋是否是大海西邊的世界？」寒野說道︰「听說那些洋人的魔器非常厲害，輕易就能將城牆打開，還能在海上航行。」
「原來你們把高檔機器叫魔器。」楚香說道︰「東土大陸各家機關術在百年前就能夠御人飛天，機器就是應機關術而命造。」
「听說魔器最初是應天劫而生，西洋著名胡弗鐵塔便是修成神時躲天劫而建。」李巴說道︰「听說那個國家叫做蘭西。」
「修仙成神得多厲害的人物才敢去想。」寒野打趣道︰「我現在更想吃口肉，我感覺吃肉會來癮。」
「你不覺得做修仙生意很賺錢？」李巴說道︰「去年我撿到的那塊破隕石賣出了三百兩銀子，甚至還有修行者到那里旅游，說是被流星砸過的地方一定會出神跡。
「修仙主要靠模索，不經過試煉很難看出寶貝的功效。」楚香說道︰「修仙法寶、修仙寶物之所以貴重、流行，很大程度是試煉師的評價，以及寶物的靈巧度。」
「我當然知道，給出個破碗，說那是某個大人物用過的，自然很值錢。」寒野說道︰「只是，如果我們再不離開，又被抓起來，就會用回那種破碗。」
四
夕陽，依舊如血。
霞光萬里，紅透了天際。
過眼繁花似錦，過眼繁華似金。
霞雲總會消散，繁華總會流逝。
連記憶也會跟著時光消散。
只有夕陽，依舊每天升起、落下。
每一天的太陽都是新的，因為記不起昨天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