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和奸臣談戀愛 第20章 佛陀巷

作者 ︰ 葷菜菜

唐糖近日最為難的事情便是當差。

自從被吳主簿調往少白將軍府當一名小小書吏,她應卯的時辰就改成了下午。下午本是個好時候,不再用忍受夜晚無盡的瞌睡,然而對唐糖就不大合適。

她一個紀府的少女乃女乃,總不好天天下午都聲稱要出門逛書肆罷,雖說這是紀二爺在家時就應承下的。

唐糖厚著面皮出了兩日的門,紀二爺來信了。

紀鶴齡一封,唐糖一封。

給祖父的信由紀方當場念了,紀二在信中大抵報了一句平安,同老人家說一句吉祥恭順的話,就算是過了門。

給唐糖的鼓鼓一封,口卻是由蠟封著。

紀鶴齡瞄一眼就笑了︰「快抱回房里去看罷,給老頭子我寫這麼幾個字,小子何苦差那順通鏢局送來,定然是順道,唐糖手上這封里頭,卻不知寫了多少句體己話呢。」

唐糖假意害羞,捧信走了。

送信的並非官驛。京城有一名鏢局號「順通」,順通分號遍布全國,近年開始承接這些小信小包裹之類的收遞,號稱日行千里,不但比官驛五百里快傳的速度還要快上一倍,更有萬無一失之美譽。

自然,這類交托的價錢不菲就是了。主顧若肯多出十倍的銀子,即可將遞送之物交托順通,以求要件要信能以快好幾日的速度送達收信人手里。

唐糖掂一掂信,听說這麼幾張破紙的重量,順通少說收去他紀二爺一兩銀子。嘖嘖,這個狗官,到底銀子比尋常人來得容易許多,自然很舍得花。

在給唐糖的信中,紀二竟是由粗略到具體地列了許多說話練聲的技巧要點,說是怕她忘了,又警告唐糖逢急事以走為上,保住人頭為要。

唐糖從未感受過這般嗦的紀二,讀了幾遍,無比討厭他總是用人頭之類的來嚇唬自己,卻又覺得那些教導技巧的部分,句句金玉良言,對她又十分有用,恨不能揣在身邊,方便時時提醒、練習。

至于紀二的態度,唐糖是不甚在意的。不在身邊的人,字里行間的傲慢,照例同當面時別無二致,只不過那個招牌的「哼」,他不便在信中顯現出來罷了。

那天以後,紀二的信竟是接二連三地來,一會兒給唐糖寄幾張書局印制的人頭,為她詳解男子眉眼的布局,教她切勿再照著戲台的樣子去畫眉了。

一日唐糖模著信件中軟軟一坨,仿佛里頭附了個小包裹,打開一瞧,里頭居然塞了個薄而輕軟的男子發套。

唐糖對鏡戴了,發套嚴絲合縫,如同定做,發髻仍須用唐糖自己的,而發際、鬢發的樣子卻是一概改了,減了一些秀麗氣,平添許多英武氣。

再看此物做工之細膩講究,簡直出乎想象,絕非尋常街市之中可以尋得。

即便紀二是怕她東窗事發,壞了自己的前程,終究還是花了不少心思在里頭。

唐糖實在不高興回信,然而欠了此人的情,又覺坐立不安,萬分不好受。索性去信畫了個瓶子以報平安,另找紀方要了紙帳頁夾進去,也不附言,意即︰大人可在其上記賬,欠了你的,唐小姐我終歸是要還的。

紀鶴齡悄悄問過唐糖︰「老二都給糖糖你寫什麼?老二從小離家寫回的家信,至多不超過二十個字的。你倆在我跟前半句不肯多言,分開了隔天都有那麼多話要說麼?他有沒有欺侮你?」

唐糖羞赧赧低了頭︰「信里邊如何欺侮。」

不免想起那可惡的紀二,如今已在信中稱呼他為田大人了。

動輒「田大人身子可否安康?」,「田大人三餐可曾定時」,「畫的煎藥罐子不堪入目,田大人若還活著,拔冗回幾個人看得懂的字來」。

什麼藥罐,她畫的分明是花瓶!

這個紀二,字是一筆一劃板正得可以,字縫里的冷嘲熱諷之心,根本一天不曾稍減。

而且,那張帳頁他居然當真有板有眼給她記上了,謄抄了一份寄回來,頭套多少銀子,寄來的兩冊書又是多少銀子,連送了唐糖一沓做皮影的皮紙,他也都分文沒少地把錢給記了上去。他拿了她一套皮影那事,他好像全忘了!

價錢開的實在也不能算是便宜,唐糖點算點算自己瘦癟癟的荷包,這日子過得,愈發的入不敷出,看來往後什麼都得算著過。

紀鶴齡成天躺著,好奇心自然極重︰「糖糖你都給他回的什麼?」

「哦,我每日都變個花樣給二哥哥畫個花瓶,算是報一下平安,不信我可以給您看的。」

「傻丫頭,真不懂我孫兒的心。」

「……那我說什麼好?真的沒有話說嘛。」

「那你的瓶子可要畫得講究些,好教他裱起來。」

唐糖就是不好意思說,她畫去的那些被紀二喚作煎藥罐子的玩意兒,不被他揉起來投壺玩,就不錯了。

順通鏢局的小伙計說,遂州過來的信乃是夕發下午至,京城去遂州的信,則是正午離京,次晨抵遂。

這樣甚好,唐糖從此得了個新的借口。

她腆著臉說是給二哥哥寫了回信,每日中午要去順通投遞,順道還在那兒等紀理的回信。這樣好第一時間投出和收到,免去許多切切苦等。

實則是她私下塞了銀子給小伙計,每日從少白將軍府下了值,再順道去認領她的遂州來信。

紀鶴齡笑話唐糖︰「與其跑去天天盼著,早知還不入跟了去!有什麼話也好當面告訴他。」

唐糖辯︰「二哥哥平常凶得很,在我跟前的時候,我又不知道他……有這許多好處。」

紀鶴齡催︰「現在既曉得了,我這就讓紀方送你去遂州。」

唐糖急了︰「一見面他又那麼凶。」

紀鶴齡想想也是︰「也罷,就罰那小子再等幾日,誰教他演……凶過了頭!」

唐糖嘿嘿笑︰「他哪里是演的。」

紀鶴齡轉而又一臉正經,與唐糖悄聲道︰「總之你將來不要怪他。」

唐糖不得工夫細想,只一味應著,出門應卯去了。

**

唐糖在少白將軍府,起先的那段日子,可謂枯燥乏味到了極致。

那位比鄭獄史更老眼昏花的陳老書吏,成天差使她謄抄那些發黃老舊的陳年卷宗,幸虧每日只須在里頭泡上半日,不然唐糖真是連眼楮都要抄直了。

紀二贈他的那些行頭真真浪費極了,又有誰會留意一個埋在發黃卷宗里的小書吏,模樣細節,是否裝扮得不男不女呢?

裘寶瞧得心急,很覺得唐糖受了委屈。但因為自己也是初到少白府,實在不好指名道姓,只為點個小小書吏來專供自己差遣。

唐糖心里難道不急,紀二那句話終是不錯的,時間離得越遠,便離開真相愈遠。但她知道心底愈急,愈發要沉著行事,反倒安撫寶二爺︰「萬事開頭難,要忍著熬著。寶二哥查到些什麼,我們私下得空商議,再作計較。」

又是一月過去,日子眼看就過了八月,暑氣留了個尾巴,眼看也要收了。

陳老書吏撥開那成山的舊卷宗,翻找出埋在里頭的小唐糖︰「裘大人手下有位老書吏告假回鄉去了,現在有個機會,原先三爺那邊文書上有許多事情無人整理,急需調一個人過去幫忙。可你要知道,現在是裘大人在兼管此事,他手上可有成堆的要案,這些案子上的人,不機靈是不行的。」

唐糖心頭一陣激動,筆桿子抵著下巴,假意推托︰「噢喲,小的惶恐,小的怕是不能勝任呢。」

陳書吏將她一把拽出來︰「惶恐也要做,這里是無人了,不然調你過來作甚?」抬頭告訴裘寶,「大人,就是這位新來的田書吏了,年紀小,規矩亦不大懂,機靈勁還是有的,往後還靠您多擔待。」

裘寶裝得趾高氣昂︰「也只能如此了。過來罷。」

唐糖忍笑跟了去裘寶的屋子,屋子很里敞亮,寶二爺關上門,嘆一氣︰「看看罷,這原是紀陶辦公的地方。」

唐糖撫撫桌,模模椅,眺一眼窗外。

窗外頭有竹有鳥,鳥在竹間串來掠去,鳥鳴聲雜亂,滿滿都是生機。

屋子里的人卻不在了。

「紀陶出事後,他本來用的那個小書吏被調回白馬道巷去了,他們把他關起來審了一陣,人家什麼都不知道,能審出什麼來?結果嚇得溜回老家去了。這里幾個老的或者是知道什麼,或者也是怕了,我一來,問都不及問,一個個走的走,散的散。也罷,不然也騰不出位子來給你,快坐下說話。」

唐糖笑︰「小的不敢。」

「別鬧了,有正事給你說。」裘寶一把按她坐下,扔出一本牛皮紙的冊子,「證物中未曾見著的寶貝,我在紀陶案底下模著的。是紀陶手跡沒錯,不過……這麼許多鬼畫符,我全都不認得啊。」

冊子的封皮上寫了一串年份日期,是紀陶親筆沒錯,那一筆俊逸月兌塵的字,燒作灰唐糖亦是認得的。

裘寶翻開冊子指著那些符號︰「紀陶這是欺負鬼呢,你看看這個豬尾巴算是什麼,旁邊還描了一串什麼玩意?算盤?……還有這五個小菩薩,這還有一頭梅花鹿……嘖嘖,紀陶這家伙,這真是寫得鬼才認得的啊。」

唐糖望著那些符號,只覺得眼前有些模糊,喃喃道︰「鹿洲,佛陀巷,五號……掌櫃的姓朱。」

裘寶見鬼一般︰「糖糖,你如何知道!」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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