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好容易得了幾日休沐,手頭卻是公務堆積,府上時不時還有錢孫李大人之流的訪客絡繹而至。紀二歸京之後的頭一個白天,就這麼泡在書房,無可月兌身。
唐糖一人跑去南院那座孤墳頭上點了柱香,順道埋點東西。
回來撞見紀方,隨口問他手里捏的何物,老管家竟就這麼呈給她看了,全數都是禮單。這些大人送來的禮一張張皆是豐厚得嚇人,唐糖不由地皺了皺眉。
下午唐糖端了小魚盆去給二呆喂食,听著書房里仿佛並無動靜,又不敢貿然進去,便在回廊逗那二呆子玩。
入冬以來的日子懶洋洋,二呆子連毛球都沒有興致玩,伏在毛球上抱著取暖,睨著眼楮看眼唐糖,軟身子舒服得蠕了蠕,慢慢睡過去。在京城的三餐吃得講究,每餐定食,餐餐還有魚吃,二呆腦門上那撮灰毛的色澤亦光彩起來,在暖陽下散著柔和好看的光。
唐糖無人搭理,靠在回廊柱上任太陽曬得脊背發燙,正也暈暈犯了困意,卻听里頭喚︰「進來。」
輕手輕腳進去,看見案頭後那笑吟吟的人,她並無好氣︰「死貪官。」
「哼,嘴上說得好听,愛慕?不過就是變著法損我罷了。」
他的面色陰晴不定,唐糖小心近了旁︰「大人為甚一見了錢,就目中放光?」
紀理擱下筆︰「你是錢?」
「啐。」
「你何時看我見錢放光了?」
唐糖怕惹他不快,拐著彎兒勸︰「我家後山有個寶藏,那個地方全都是我唐小姐的,總有一個礦那麼大,是真正的寶藏,你說夠不夠包你的?二哥哥,其實……你算是跟對了人。」
紀理笑道︰「方才那些禮單,你道別人是給我的?」
「那是?」
「有人願表忠心,有人願受,本貪官于中間遞話,本想順便抽一個車馬費,夫人既是不允,我便白給他們當一回差好了。」
他愈是輕描淡寫,唐糖愈知事情絕不簡單︰「你……」
「我白當了差,卻沒人親一口以表補償的。」
「誒你這個人……」他已然剔了胡子,面上親起來滑爽多了,唐糖不由得有些貪戀。
「哼,這還差不多。」
唐糖停了停道︰「他們為甚要給趙思危表忠心?趙思危是打算謀……」
紀理一手掩了她的口︰「不關你我的事。」
「二哥哥你告訴我,那位渠侯,連皇帝都保不住他,他是不是就喪在齊王手頭那冊卷宗之上?」
紀理不置可否︰「皇上至孝,先帝崇道貶佛,最是憎惡僧人,渠侯卻于西京外島秘密養僧兵上萬,逾數千日,其反心昭昭,更是遲早禍及皇上,又何以保他舅舅?」
「我是不是做錯事情了,公主墓的卷宗落在齊王殿下手上,他竟是心急跋扈至此的,真怕是助紂為虐……」
「糖糖,得不得這卷宗,這一步齊王遲早是要行的。」
「我仍是有些悔,紀陶當初就是因為盧氏卷宗才搭了進去,如今渠侯這條大魚都落了網,當時迫害紀陶的罪魁卻尚未現形……趙思危這人太過招搖,只怕他再這麼招搖下去,真相不及浮出水面,他已然把整個朝堂攪作了渾水。紀陶怎麼辦?」
「趙思危不是唯恐天下不亂的瘋子。」
「可齊王顧的只是自己,渠侯畢竟還插手了乾州玄黃塔一事,他一死,你背的那個黑鍋,只怕也沒了著落。幸好林妻給了我塔身藍圖……」
唐糖轉身去書架子上找,紀理卻晃一晃案上那兩沓︰「我已看到了,你竟查得不少,謝謝你……小狐狸。」
「這不是我查到的,是林妻送上門告訴我的,她的兒子被押在西京渠侯那里凶多吉少,還著落在大人身上去救呢。」
「那婦人真是糊涂!放心,那孩子……我早派了人在西京找尋,前些日子終于有了下落。」
唐糖狐疑問︰「六月初時,難道是大人去的林拾弓鄉下岳家?」
「是。」
唐糖驚道︰「那個人是你!新婚三天你跑去了乾州!」
「新婚……哼,虧你說得出口,我守在家中就有人理了麼?」
「你還想攆走我呢……」
「你莫非就憑這個認定老三還活著?」
唐糖鼻子終是酸了酸︰「原來是這樣啊……那你怎的在那里吃了茴香餃子?」
紀理不動聲色︰「餃子?林家人說的?人家許是記錯,唐小姐查案十分得力,只可惜跟錯了上官,凡事都太過想當然了。」
「虧大人說得出口,你若肯多透露一些,我同裘寶還用如此費勁去查麼?當時刑部乃是齊王轄下,你一定找過關系去獄中探過紀陶,對不對?他究竟同你說了些什麼?」
紀理有些煩躁︰「此事我們可否另擇良機細說?」
他果然去過!唐糖瞪大了眼楮︰「現下就是良機。」
「可現在我毫無心思。」紀理攬過唐糖,順勢一推,她半個身子便為他壓在了軟榻上,他捏了把她粉嘟嘟的唇,「都是你鬧的,成堆事情做不完,你一來……我便全無心思。」
唐糖委屈道︰「是你喚我來的。」
紀理覆下去輕輕撥弄……唐糖脖頸里癢得像是有好多小蟲輕撓,她雖覺歡喜,又感到身子仿若浮在雲端,沒有一處可以安落實地。她想喚他一聲,卻偏生生怕惹他發笑,只得捱著默默不語,由他放肆。
他初時尚且有些蠻橫,慢慢發覺懷里的小人身子綿軟,還小心屏著慌亂的呼吸,乖巧得教人落淚,滿月復的衷腸欲說又止,生怕此刻說出來傷了人亦煞了風景,心中又有愧疚又溢滿了愛戀,動作終是柔緩下來。
屋內生了炭爐並不冷,空氣里慢慢生了脈脈的甜香,那甜香與炭爐的火氣糾纏一處,默默分開了一瞬,在屋高處遇了稀薄的細風,便又纏綿到了一塊兒,慢慢落降,難分難解。
唐糖鬢亂釵橫,直到她脖子里的小金鑰匙都跌出來,他看見歡喜不迭為她藏好,繼而埋頭去……她羞臉問︰「大人是要與我……在此處洞房麼?」
紀理的聲音不再冰涼,只低笑著去啄她︰「你想不想?」
唐糖不懂該怎麼答才好,被他勾得神魂惴惴分明是很想他更……卻又心疼他舊時傷情,怕惹他心傷︰「我想……慢慢來。」
「我只听到前兩字。」
「大人不要逞……」
「你自己看看我可是在逞強?」
唐糖極好學︰「怎麼看?」
他一把捉了她的手……盡管隔……唐糖指尖灼燙,面上亦燙︰「這個便不是逞強的意思……是厲害的意思麼?」
他將她的手揉了一把︰「傻丫頭。」
「大人……身子如何亦在抖,難道也是頭一回麼?」
他的呼吸聲重了,唐糖以為觸及他的舊傷,手上雖則輕柔,卻因剛學了些皮毛,便立時老實不起來了︰「大人不要焦躁,我們慢慢來……我這樣……好不好啊?」
「……小妖精。」
「我再重一點,可以麼。」
「嗯。」
「二爺,紀管家讓我端藥來。」門並未鎖,阿步識相地並未推門進屋,門外傳來他不安的聲音。
紀理惱極嘀咕︰「全無眼色。」
唐糖輕推他︰「我去端來。」
紀理將她一按︰「沒病喝什麼藥。」
唐糖一溜而出,好言勸他︰「端來才好打發他走,不然他就一直守到藥涼,林步清很執著的。」說完整一整鬢發就出去端藥。
接了那食盒模樣的籃子,唐糖便緋紅臉回身欲走,阿步卻喚住她,小聲道︰「少女乃女乃,您看清楚,今日這藥不是往日那些益腎子什麼的,今早崔先生在老太爺那里給二爺面診之後,里面的小藥丸是他給二爺新做的補益養精丸。」
唐糖低著腦袋直點頭,急急轉了身。
阿步又道︰「一定要服啊,崔先生說了這藥不光是補二爺的,還是補小女圭女圭的,今後生出來的小女圭女圭白胖可人……」
唐糖也急了︰「一定服一定服。」
阿步還有話說︰「少女乃女乃記得,那個藥丸不是吞服的,一定要用米酒調服。」
「好的好的。」
「酒我已然溫好了,都在籃子里,現下還是燙的。」
唐糖無心傾听︰「哦燙的……不要緊。」
「嗯,一會兒調勻了溫度正好,一定要很快服下啊。」
唐糖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知道了知道了。」
阿步囑咐完所有的話,這才安心走了,唐糖回去再看,那個氣呼呼的人重回案頭,已然執起了筆,倒是下筆有神,十分投入。
唐糖見他面色甚為不好,過去吻他腦門︰「好像有點燙啊。昨天是不是趕夜路急了受了風?」
「我哪里不燙?」
唐糖壯膽問︰「那個,繼續……洞房麼?」
他無心公務,將筆一擲,將個傻子圈緊了︰「你來繼續?」
唐糖熟門熟路探手下去,他欲阻止已是不及︰「糖糖……」
她慌亂極了︰「咦?如何……如何沒……那個……咦?」
「……」
唐糖是窘透了,轉身急尋方才那個籃子。
他有些怒︰「你過來。」
唐糖又是心疼又是難過,忙著取出藥丸和酒來調,也不知道怎勸才好,含淚道︰「真的不要緊!」
作者有話要說︰紀二︰大綱菌,這就是你說的老天的意外「驚喜」?沒有啊,窩覺得很幸福,甜蜜蜜
大綱菌︰你急什麼,沒有天大的好事情窩會這樣說?
糖糖︰是的不要急!——
基油新文~
小妖,別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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