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流進去之後沒多久,又听到傳話聲。
「天方國九公主駕到。」
童天心在婢女碧瑤的陪同下進入景陽殿。
她身上還是穿著灰藍色的衣裳,披著頭巾,頭巾很長,從她頭頂一直覆蓋過手臂的長度。
頭上戴著藍寶石抹額,目光直視前方,嘴角一直吟著若有似無的笑容。完全沒看出來,她是被拒婚的公主。
心里素質真不錯呢。
最後駕到的是當今聖上跟皇後,他們進了正殿,在座的人都起身行禮。
花無極坐下,環視了一下在座的年輕人們︰「都坐下吧。」
「謝皇上。」
「景陽殿每年都會有這樣一次你們年輕一輩的聚會,朕是來粘些年輕人的活力。看著你們便會覺得,西岐江山人才輩出,充滿了希望。」
「都是皇上您治國有方,才有我等後輩的茁壯成長。」左芷姍說道。
「姍兒是越來越懂事了。」一旁的皇後說道。
「都長大了……」花無極說著偏頭對花離荒說道,「荒兒,景陽殿不是還有好得力干將,讓赤蓮他們一同進來,這一年他可是立了很多汗馬功勞。」
「是,父皇。」
花離荒示意,赤蓮點頭,出去將青羽鸞翎、花囹羅還有妙音都叫了進來。
席位還是每兩人一桌,在正殿兩側朝門口排開。
赤蓮與妙音一桌,花囹羅跟青羽鸞翎一桌。當然並沒有能跟身份高的人並排,而是按在在他們之後。
青羽鸞翎讓花囹羅進去,花囹羅不願意,她要是坐過去,前座就是九千流那桌!
可皇帝在場她也不好鬧,被青羽鸞翎推搡了一下,只得坐下。
開始還可以可以避開,不看前座人的背影,可時間長了,忍不住就留意起九千流的背影。
長發因為坐著幾乎及地,抬手間廣袖浮動。
他沒有因為她坐在身後而不自在,修長如玉的手拾起桌上的美酒慢飲。
一旁的花離鏡端莊而坐,在九千流飲完杯中的酒時,
端起桌上的酒壺給他將酒倒上。
「有勞。」九千流偏頭,回之以笑容。
花囹羅連忙將頭低下,擔心他偏過頭余光能看到她的注視。
前邊的人說什麼,花囹羅有點恍惚沒听清,直到與花離荒一座的童天心站起來說。
「天心知道寧王勤勉,無法親自前去天方國迎親,便自己過來了。幾時拜禮還听聖上的。這場姻親是聖上金口允諾,天心謹听皇命。」
童天心一再強調皇帝的金口,听著覺得乖巧順從,實則在維護自己的地位。
皇上看了皇後一眼,皇後笑道︰「九公主放心,雖然錯過了拜禮的時間,好日子之後也會有的。」
「有皇後娘娘這話,天心豈有不放心的,多謝聖上,多謝娘娘。」
「九公主。」左芷姍頷首示禮,「芷姍有些好奇,天方國的國禮是可以公主自己出閣到夫家的麼?」
「國禮無此規定,但女子應以夫為綱,若夫君勞于事業,女子應體恤為他分憂解難,做他無暇顧及之事。」
童天心聲音嬌柔,一字一句念得緩慢而溫和。
「還未拜禮,九公主就一口一個夫君,這是否有些不妥?」左芷姍繼續反駁。
童天心此時看向寧王,微微低下頭︰「自從聖上允諾這門親事,天心心中就一直視寧王為夫君。」
真不要臉!要不是礙于身處皇宮之內,皇上跟皇後在場,左芷姍估計已經跑過來揍她了,咬牙說了一句︰「九公主真是賢德。」
左芷姍不再多話。
花離荒不動聲色,淡定得很。
只是在花囹羅看向他的時候,立刻就抓到了她的視線回視,眸光如注。
花囹羅鄙視了一眼,別開頭,是不是覺得有女人爭搶,他心里特別得意?他要是敢三妻四妾,她就一刀把他變太監!
想到這個,花囹羅立刻暗自給了自己一個悶棍,想什麼呢?還真的因為連理書&書,對號入座了啊?
「那女人挺厲害。」青羽鸞翎跟花囹羅說悄悄話,「估計你要跟她爭,你得吃虧。」
「我干嗎跟她爭啊……」花囹羅推開周曉安的腦袋,「別在那腦補些有的沒的。」
「你屬烏龜你知道的吧?」
「你屬甲魚。」
「……」
半斤八兩,物以類聚。
宴會繼續。
皇後忽然說道︰「本宮記得三殿下剛來那會兒,用鸞鳳琴彈了一首相思,甚是動听,不知今日還能否听到三殿下的琴音?」
「九千流的琴音能入皇後的耳三生有幸。」九千流眉目染笑,卻抱歉又道,「只可惜自從手受了傷我就無法再撫琴,讓皇後失望了。」
受傷?之前在紅顏坊不還經常彈琴麼?
花離鏡微微偏頭看向他,須臾又將視線轉回去。
「那就可惜了。」皇後的目光從他身上移到另一側,「十千流公主第一次來西岐,可還習慣?」
「還行。」
回答的人是昨天花囹羅在梅園踫到的那位姑娘,原來她是九千流的妹妹十千流。
這麼說起來,花囹羅忽然記起了之前在邕灕省東越國使館內,也听到曲颯提到過這個名字,當時還讓她避開這個人。
而昨天在梅園,清嵐也說讓她避開,這丫頭除了看起來很傲氣之外,也沒有特別之處。
「不過,我倒是很好奇。」十千流忽然站起來,「都說寧王的部下各個天賦異稟,更是在寧王位居景陽殿之後,立下汗馬功勞。我就想知道,這位是何人?」
十千流的手指向花囹羅︰「她擅長什麼?」
花囹羅沒想到她會在眾目睽睽之下指著她問。
「屬下是寧王的隨官。」青羽鸞翎站起來幫花囹羅解圍,也不客氣地回視十千流,「隨官擅長解讀活卷宗。」
「我沒問你,我問她。」
靠,坐著中槍。花囹羅本來就打算不顯山不露水,默默無聞地被忽視著,可今天就被十千流這麼指,立即被眾人盯上,心里咒罵不止,站了起來。
皇上看向花囹羅,挑眉問︰「似乎是個新人,面生得很,荒兒,此人是誰?」
「她……」花離荒看向花囹羅,「是孩兒……」
花囹羅臉色大變,他不會在這個時候公布她的分身吧?
「新招的人。」花離荒最後說了這麼兩個字。
花囹羅松了口氣。
「能被寧王看上,必然有一身本身。」十千流繼續挑釁,「不如讓她展示一番如何?」
花離荒目光慢慢落到十千流身上,目光一暗冷聲道︰
「景陽殿每個人的存在都事關對外事務安排,十千流公主為何對景陽殿的新人探視究竟,目的何在?」
「不過問問,寧王何必說得如此嚴重。」
「居安思危,謹慎為妙。」
花離荒看了一眼花囹羅。
花囹羅松了口氣,坐了下去。
此時,九千流卻忽然轉過身,看向她。
花囹羅一愣,傻傻回應他的目光。
九千流卻只微微一笑,說道︰「抱歉。」
花囹羅放下的心頓時又揪了起來,他這是為何說的抱歉。
他停頓了須臾,繼而說︰「本宮皇妹有得罪之處,還請多見諒。」
原來是因為這個說的抱歉,花囹羅看了他許久,目光一暗,點頭笑道︰「沒事。」
九千流轉過身去。
花離鏡此時偏頭詢問九千流︰「三殿下覺得,這酒跟鏡兒釀的梅花酒比,哪個更好。」
九千流將杯中的酒慢慢飲盡,將酒杯放下,應答︰「梅花酒。」
「殿下喜歡鏡兒很高興。」
這宴請可真禍害,花囹羅只盼著快點結束,一群衣冠楚楚的人在那相互恭維,表面友好,被心里指不定想什麼呢。
看到在場有人離席,花囹羅對青羽鸞翎小聲說道︰「我去下廁所。」
終于出了景陽殿,外邊雖然寒冷,可比起室內的壓抑已經好太多。
趕緊逃跑!
還沒走出幾步,就听到身後有人叫道︰「囹羅。」
這聲音很是熟悉,花囹羅回頭一看,走回來︰「風華先生?你也過來了。」
「嗯。」風華點頭,雖然微微笑著,但眉宇卻沒有完全舒展,「介不介意跟我走走?」
「當然不介意。」
兩人沿著回廊散步而行,風華忍不住問︰「你就沒什麼話要問我的麼?」
「嗯……」花囹羅想了很久,搖搖頭。
「真是拿你沒辦法。」她不主動,只好他主動問了,「見過三殿下了麼?」
「見了。」
「感覺如何?」
「感覺啊……」花囹羅無奈道,「他好像不願意認我了。」
「那你也不問問他,為什麼不認你了?」
「如果他有意不認,我問了會得到什麼答案?抱歉還是什麼的,我不要。」
花囹羅原來以為自己面對這樣的事時,一定會哭,可她覺得心里很苦悶之外,卻沒有哭。
也許是無法從九千流那里感覺到背叛吧。
畢竟,她給他的,比起他給她的少了太多。所以即便難過,也還是覺得,如果九千流覺得那樣更好的話,那麼她不會有怨言。
又或許,習慣了她跟九千流的相處方式就是那樣,她習慣等著他給然後她要。
「那如果是別的答案呢?囹羅,你真不怕會失去他麼?」
失去兩個字,很銳利地割破花囹羅的退卻。
「失去,是什麼意思?」
「或許三殿下不是不願意想起你,而是真的想不起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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