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
下雨。
天上霧蒙蒙一片,所以天黑得比平時更快了一些,霧雨籠罩著整個西岐皇宮。
祭祀的時間是晚上戌時,相當與現代晚上七點到九點的時間。
花離荒要與皇帝到祭祀台祭祀,花囹羅要去朝聖河放河燈。
祭祀台在東門,而朝聖河在南門,相隔甚遠。
而從景陽殿到朝聖河也不近,所以花囹羅與妙音提早就準備好馬車準備出發。花囹羅找了半天,沒見到丑蛋。
「怎麼不見丑蛋?」花囹羅問妙音。
「可能又飛到荷塘去摘荷葉了吧,一下雨就喜歡去荷塘摘荷葉,要去把它找回來嗎?」
「時間怕來不及,算了,它知道我們去朝聖河,看不到我們就會飛過來的,我們先坐車過去。」
妙音卻只是扶著她上馬︰「我在外邊就好。」
「真是的,下著雨呢!」花囹羅沒好氣地朝她伸出手,「你騎馬等會兒就濕了。」
妙音看了她的手好一會兒,伸過去與她握住,花囹羅拉了她一把,兩人一道坐在馬車上。
從景陽殿到太醫館附近,就听到小丑蛋的聲音傳來︰「主人,等等我!」
「你看,回來了。」
花囹羅打開車窗,小丑蛋飛了進來,手里拿著一朵荷葉當雨傘,進來之前還把荷葉上的雨水往窗外倒了︰「差點我就趕不過來了。」
「你可真忙。」花囹羅沒好氣說道。
「我還好了,我覺得鏡公主肯定來不及了。」
「為什麼?」
「我這荷葉是在洗衣房後的荷塘摘的,我回來的時候看到鏡公主還在那呢,我剛想叫她她就往那屋子里走了,你想洗衣房離朝聖河多遠啊。」
花囹羅可不知道洗衣房是什麼地方。
倒是妙音听了覺得奇怪。
「洗衣房在皇宮的最西北端,那地方不大吉利,丑蛋你確定是鏡公主麼?」
「嗚……」小丑蛋被這麼一問也有些猶豫了,「因為下著雨,那人打著雨傘,好像是鏡?
?主。」
紫斗宮位置是在東北面,洗衣房在西北,距離挺遠的,所以妙音覺得這個時候花離荒是不應該去那兒。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那不好,總能听到有哭叫聲,我摘了荷葉就趕緊跑了。」
「洗衣房有人哭叫?」那是得洗多少衣服才絕望到哭叫啊?
「應該不是洗衣房傳來的。」妙音解釋。
「那是什麼?」
「你所在的荷塘是在洗衣房右邊,在洗衣房左邊深一點的地方是冷宮。」
那有人哭喊就對了,冷宮就是匯聚怨恨與冤屈的地方啊。
「冷宮是不是鬧鬼的地方呀?」小丑蛋問道。
妙音不知道怎麼回答了,就說道︰「那個地方確實不大吉利,很多妃嬪到了那忍受不了會自殺,也有些妃嬪在那被賜了毒酒什麼的。」
「太可怕了!」小丑蛋抱著荷葉說,「以後我再也不去哪里摘荷葉了。」
嗯,後宮明爭暗斗,也有不少妃嬪是被冤枉進的冷宮吧,有的是在那被殺了也不會引起太多的關注的。
確實是個不吉利的地方。
不過如果真的是花離鏡,她去那兒做什麼?
也不一定就是去冷宮啊,別先入為主下定亂。
馬車一路前行,花囹羅她們在戌時之前到了朝聖河畔。
中元節的河燈,表示讓不安的亡魂乘坐河燈離開皇宮到安樂的世界去,大概就是這意思吧。
都是保皇宮內平安的意思。
花囹羅撐著雨傘等候,妙音去拿了河燈給她,花她將河燈放入河中站起來。
看到別的人都在祈禱,再看河中浮動的河燈,在微風細雨中飄蕩,風俗的氣氛非常濃厚。
不過好在雨不大,不然河燈內的蠟燭如何得給澆滅了吧?
「囹羅,我們走吧。」妙音時刻記著寧王交代的話,速去速回。
「好。」
花囹羅與妙音轉回身,還沒走出幾米,河邊的女人們尺們就大喊︰「啊……」
囹羅與妙音回頭。
一陣風吹過河面,將河燈的燭光掃滅了大半。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怎麼的,雨忽然啪嗒啪嗒下得很大起來。
「啊!啊!河水,河水變紅了!」
「血……是血嗎?」
像是從水底涌上來的紅色渾濁物,看起來像鮮血,不過在夜間並不是很明了,但是白色的河燈被染紅了。
這讓女人們在中元節這個帶著恐怖氛圍的節日里,感覺到格外的慌張。
雨在這時候已經下得挺大的,守衛的士兵走了上來檢查河水,並保持警惕。
沒一會兒四周更亮堂了,宮燈全部給點亮了,皇後在護衛陪同之下走了過來安撫。
那河水已經逐漸恢復了平靜,只剩下嘩啦啦的下雨聲。
侍衛檢查了四周之後說道︰「回皇後娘娘,並沒有發現異常之處。」
皇後對周圍的人說道︰「為何如此一驚一乍,不過是下雨天河水漲了,休得小題大做。」
「是皇後娘娘。」
皇後忽而看向花囹羅,花囹羅繼行禮低頭。
不會是嘴里安慰著大家,心里又在懷疑她不祥之事吧?那她可就冤了。
第二日,宮里繼續傳來一些謠言,說祭祖的時候靈台出問題,祭魂時朝聖河又出了問題,宮里幾個妃嬪參加了昨晚的祭祀之後,就病倒了。
今年的七月太詭異了,或許是妖魂作祟,要不就是參加祭祀當中有不吉利的人……
雖然沒點名道姓,但說到了沒見過的生面孔,還說是由妙音服侍,似乎是景陽殿這樣的詞匯,顯然花囹羅又成了那個不吉利的人。
花囹羅沒跟花離荒說起此事,也不知道他是從哪里听到的,轉而又去追查了此事,但是沒有結果。
皇後後來又找了她說話,花囹羅才隱約知道,因為皇後覺得她命相不夠好,所以想要改大婚儀式的日期,花離荒估計也是听了這個,才不高興的。
不過他一直沒直接跟她說這事,也沒正式听到說改婚期的事。
成婚儀式已經臨近。
這日,花離荒如常去早朝。
花離鏡依舊會挑他不在景陽殿的時候來,從那天被花離荒逮到她在後院跟她繡花,後來花離鏡就很少再單獨跟她說話。
這次也一樣,即便跟花囹羅迎面走來,她也只是頷首就走了過去,然後與她擦肩而過。
可是沒走幾步,就听到春桃叫道︰「公主您怎麼了,公主!」
花囹羅連忙回過頭去。
春桃扶著癱軟的花離鏡坐在地上。
「怎麼回事兒?」花囹羅跑到花離鏡身旁,看她面色蒼白立刻對小丑蛋說,「丑蛋,快去叫清嵐過來。」
「不用了……」花離鏡忽然緊緊拉住花囹羅的手,她指尖冰涼,虛弱說道,「我只是連日睡眠不好,才這樣,不用麻煩清嵐了。」
「可你這樣怎麼行?」
「可否讓我進屋喝杯熱水?」
都到這份上,花囹羅當然不能拒絕,與春桃扶著她進了偏房,花離鏡就像抓著水面的浮木一樣抓著她的手,花囹羅不得不對春桃說︰
「春桃,給公主倒杯熱水。」
「是。」春桃給花離鏡倒了熱水。
「我可以稍微握著你的手麼?」花離鏡的眼楮里滿是乞求。
「當然可以,不過你的手很涼,不讓清嵐看看也可以嗎?」花囹羅感覺她手心的溫度,都能傳到她的身上,讓她也覺得整個手臂都涼了。
「沒關系……」花離鏡虛弱說著。
「那你先喝點熱水。」
「多謝。」
許久之後,花離鏡的臉色逐漸恢復了一些,她才怯懦將手從她手心里抽出去,「麻煩你了。」
「臉色好了一些了。」
「那我跟春桃先回去了。」
「……行吧。」
花離鏡說著要走,卻許久不見起身,好一會兒之後說︰「三日後,就是你與皇兄成婚的日子了,恭喜你。」
「啊,啊……謝謝。」沒想到第一個當面的祝福來自花離鏡。
花離鏡微微低著頭︰「真沒想到,寧王皇兄也會有這樣的一面,真羨慕你。」
「他其實……本質還挺好。」不知道這話算不算夸?
「你是如何做到的?」
花囹羅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也不能因為第一次見到花離荒,是以花離鏡這個妹妹的身份嗎?那樣會顯得很怪異吧,開始于類似兄妹的戀情,而且還是關系如此不協調的兄妹……
「大概是相處的日子長了吧?」好像也是因為這樣的理由吧。
「如果不是皇兄強迫你簽了連理書你會有這樣的選擇嗎?」
「你怎麼知道這事?」雖然宮里的人知道寧王要成婚,但可不知道連理書這事。
花離鏡目光微動,說道︰「抱歉,有一次听到了你們的對話。」
她這麼大方承認了,也不好計較了,不過是哪次說話被听到了?
算了,也不計較這個,反正婚禮都快舉行了。
「有那麼一點關系吧。」
如果不是有連理書的約束,也許就算喜歡要走到今天這步,也會花費很長的時間吧,又也許根本就不會選擇花離荒。
但是,生活本來就沒有也許。
只有走過了,才會想到,如果是另一條路的話,又會如何?
花離鏡又沉默了許久,忽而又問︰「那……三殿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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