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淵看著她如竹般傲氣的背影,問道︰「若是有朝一日,你我兵戎相見,你會殺我嗎?」
這對話倒置過來了。
以前她問帝淵。
……「師父……」
……「何事?」
……「你有喜歡過的人嗎?」
……「沒有。」
……「那師父有做過什麼後悔的事兒麼?」
……「沒有。」
……「那,如果我變成了傀儡,你會殺我嗎?」
……「會。」
「會。」花囹羅回答了之後,才終于體會到了帝淵當日的心情。
「囹羅。」
「何事?」
「你有喜歡過我嗎?」
「……沒有。」
「可會後悔今日的決定?」
「不悔。」
帝淵也一樣,他似乎也明白了,當日花囹羅听到他回答之後的感受。嘴角慢慢揚起,忽而忍不住滿眼悲傷,慢慢的松開了她的手。
這就是宿命嗎?
他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命運,若注定你死我活,花囹羅,我們就那樣吧……
手分開的瞬間,風雪從兩人的只見吹過,冰冷刺骨。
時間的齒輪在轉動,她的命運,她自己扛。花囹羅的手垂在身側,拳頭一捏,大步離開了暮雪仙山。
下一站,皇城學堂天道封印,泯世。
再次進入皇城學堂所在的墨岩山脈,再看道路兩邊林雕刻著的各種古怪圖騰的石柱,連綿的千山萬水。
花囹羅站在某座山峰的最高點,鳥瞰著數百座山頭。剛來皇城學堂的時候,她怎麼看都覺得這山脈看不清,望不穿,身臨其中顯得自己渺小卑微。
如今再次回來,才發現這兒就是三千年前的「七十二峰」所在地,往前走過那個盛產美酒的通明鎮,那附近就是地界封印的所在地。
如今不管是這山川還是這條渭水,都被踩于腳下時,這兒也不過如此。
花囹羅想到了那年所謂的「奇峰山」,那尊金色的大佛早就不見了蹤影,第一次來到這讓人時,爺爺說的那首詩
叫︰渭水之畔,七峰之光,會聚一鏡,光可玄天。
七峰或許跟奇峰山一點關系都沒有,而是指其中的某七座山,這七座山脈有什麼存在意義麼?匯聚一鏡指的又是什麼鏡?
玄天鏡?
似乎不大可能,三千年前她更換的玄天鏡,已經在她剛到西岐不久就被帝淵拿走……
「主人,你在看什麼呀?」一直追隨著花囹羅的小丑蛋忍不住問道,「這里不就是皇城學堂嗎,我們之前在這兒住過,那叫落霞山,有個溫泉,我們常去泡的。」
花囹羅微微眯起眼楮看向丹霞山。
確實有那樣的山存在,確實她曾去過那兒,只不過,也就是記憶罷了,永遠無法重溫,或回頭的時光。
舍棄。
因為她不是帝淵,不會老想著走回頭路。
花囹羅的目光忽而收了回來,隨即身後傳來了一聲︰「羅兒真是好雅興,居然在這兒看風景。」
逆夜乘坐朽白在花囹羅的背後落下,花囹羅嘴角微微一勾,目光鋒利,卻也不動聲色不回頭。
三千年前需要凝聚在徐晃身上的影子,如今已經能匯聚成形。當年中了他與童天心的幻術,觸動了雙生花封印,差點讓天兵打得魂飛魄散。
不過,也難得這人執著至今。
逆夜繼而說道︰「不知羅兒在這兒看什麼?這里的什麼風景吸引住了你?」
花囹羅背手而站,緩聲說道︰「不是風景吸引了我,而是我吸引的風景。」他不就是她要等的風景嗎?
逆夜眉兒一挑,其實,若不是看見花囹羅,他根本感應不到是她過來,因為他感應不到她身上的魂魄之力,反而是一股殷實的法力。
帝淵的力量。
「不知羅兒要吸引的風景,可來了?」
她身上當然有帝淵的力量,因為此刻在她胸口的是帝淵耗費巨**力塑造的心髒,為了讓她能順利魂骨淬煉,每天都會給她轍她輸入他的力量「淨身」。
花囹羅這時候慢慢回頭,看向逆夜。
身姿傲立與絕頂之上,青絲隨風飄揚,非常靜謐淡然的存在,甚至連她面上的表情都是平淡無奇,唯獨那雙直視他的眼楮讓他震懾不已。
逆夜看了許久,不知如何判斷。
倒是一旁的朽白,嘶鳴一聲,高大的身軀噗通跪了下來,慎重對花囹羅跪拜。
「……」
逆夜還是不大敢確定,因為如今的花離荒已經具備了純正又強大的魂魄之力,那力量與曾經的地界尊主非常類似。
他也不是沒有懷疑過這種異常的存在,他認定花囹羅才是這正的尊主轉世,但見了那樣的花離荒之後,他不得不想要把這其中的蹊蹺給弄明白。
如今見了花囹羅,他反而更不明白了。
朽白見了如今的花離荒,雖然不敢妄動,但是絕對不會下跪,但見了花囹羅卻立馬俯首稱臣,朽白曾是尊主的騎寵。
「羅兒人真親切,不僅我喜歡你,連驍勇的朽白也對你格外親昵。」
花囹羅朝著逆夜走來,逆夜仍然感應不到她體內的力量。她微微一笑道︰「怎麼?有什麼想不通的地方?」
逆夜笑眯眯又說道︰「羅兒如何會想不通?」
花囹羅可不跟他這麼繞彎子,對著朽白伸出手。
像是得到一種無形的牽引,朽白立即騰空躍起,真身出現,在半空盤旋了數圈,落到花囹羅的身後,龍蛇置身盤成守護神的形狀,十分威武霸氣。
「哇哇哇,嚇死人了!」小丑蛋用小短腿去踢它,「走開,走開,這是我的主人!」
朽白不痛不癢,連看它都不看一眼,十分亢奮地呆在囹羅的身後。
逆夜看著眼前的情景,心中也微微肅然起敬。
泯世是地界的相國,所擅長的是幻術,他的實體跟影子可以分開存在。影子也具有自身的主觀意識。因為不甘拘泥與實體的操控,所以投靠了邪惡勢力地煞門,最終地煞門被封印時,逃逸出來。
經過長時間的凝聚,到如今才真正凝聚成形。
不過,不管地煞門還是地羅門,如今不重要,重要的是︰「逆夜,我支持你讓花離荒打開地界封印的做法,不過你認為花離荒真能打開麼?」
花囹羅收復朽白,認同他打開地界,這些舉動莫不是青羽家族的記憶晶石解開之後,她跟花離荒都有了記憶?
「若是打不開羅兒會幫我麼?」
「不是我幫你,是你幫我。你要做什麼我不阻攔,但是所有事情必須巨細經過我這兒,否則……」
花囹羅瞳仁赤紅乍現,發出懾人的光輝,她語氣不重,但威懾十足。
「本尊讓你幻滅。」
逆夜渾身一震,瞳孔收縮,真的……是她回來了嗎?
「尊……尊主?」
花囹羅不語,只是從他身邊目不斜視的走過。朽白飛起,在她身邊盤繞飛行,囹羅忽而伸手模模它脖子上的白色鱗片三下,繼續前行。
朽白留在她身後盤繞飛行了數圈,目送她離去,然後又回到了逆夜的身邊,化成了那個白白的人型。
大大的嘴巴咧咧笑著,修長的眼楮彎彎的。
逆夜問︰「朽白,真的是她嗎?」
「是她!是她!是她!」朽白笑聲很怪異,但是十分開懷。
逆夜背風而站,黑色的頭發被風吹得遮掩過他的面容,掩映在青絲之下的是含笑的眼楮,璀璨的淚光。
等得太久,太漫長了,終于等到您回來了,您怎麼現在才來?
朽白很開心,但小丑蛋一點也不開心,主人都不像以前一樣經常跟它說話了
花囹羅踏入泯世的住所。
泯世像是早就知道她會來,一見到她立即咧嘴一笑,大胡子下一口白牙︰「丫頭,來啦?」
「你等我多久了?」花囹羅一邊走進他的屋子一邊問道。
泯世笑道︰「沒多久。」不過幾千年罷了。
「沒多久是多久?」
「只要等得到,滄桑也不過彈指一揮間。」不正是如此嗎?等待的時間固然漫長,但如果最終能等到,所經歷的等待就變得短暫而無足輕重。
不怕等待,就怕空等。
「我想看看你屋里的天道鏡。」
「請進。」
天道鏡原先封印的靈格,原先在模糊的銅鏡內影影綽綽分辨不清,如今卻看到里邊的小人影光芒熠熠,但因為鏡面又變得黑暗,似是深厚得見不到底,把靈格深埋。
花囹羅看向泯世。
「怎麼回事兒?」
「天道鏡猶如夜色天空,里邊的靈格就像星星,星星光芒越亮,天空就會顯得越黑暗,是封印在起鎮壓的作用。」
以前泯世就說過,這面鏡子封印的是地界跟人界力量,不讓他們出現更高層的力量。
層層封鎖,這完全又是天界壓制兩外兩界的另外方式。
花囹羅伸手模了模平滑的鏡面,十分冰涼的觸感。
「能打碎麼?」
泯世看了她一眼︰「能是能,不過……」他話說到一半停了好一會兒。
「不過什麼?」
「不過要先破甲。」
「別說得含糊,說清楚。」
「那我就不多說,羅兒你先試試。」
試?到底打的是什麼啞謎?不過,試試就試試。花囹羅手上起式,力量燃燒起來。
「且慢。」門口傳來制止之聲,隨即一身青衣的清嵐踏入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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