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我給你換藥。」說著她便矮來，從床下模索了一陣兒，模出一個小小的白瓷瓶子。
凌細柳看了一眼瓶子，玉白如脂的瓶身上繪著一枝俏麗的紅梅，光看瓶身已知非秀秀這樣身份的人可以擁有。
她心中疑惑，便問了出來︰「你這藥從何得來？」
聞言，秀秀立即做了禁聲的手勢。
秀秀掀開了她的褲腿兒，清理了傷口，扭開瓶塞，小心翼翼地在她的腿上散了一些藥粉，又仔細地為她包扎了傷口。
其實，她傷的並不重，箭矢不過是擦破了皮肉，並未傷及筋骨。凌細柳心想，身子的主人許是被嚇死了。
做完這一切，她又仔細地擦了瓶身，鼓搗了半晌又將瓶子塞入那一堆兒亂七八糟的破爛兒堆里。忙活完了，她才掀了毯子，與凌細柳一起擠在窄小的木板床上。
「這藥粉是爾雅姐姐給的，她要我小心藏著，千萬別讓安蕙瞧見。唉，也不知道爾雅姐姐現今怎麼樣了？想來應該比安蕙她們好些，雖然都是營妓，可伺候大人物總比伺候那些下等士兵好多了……」
營妓！秀秀還在碎碎叨叨地說著，凌細柳卻瞳孔皺縮，怪不得她方才瞧見安蕙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原來是營妓！
那麼，她和秀秀呢，她們看起來也不過是七八歲的孩子，難道說……
她在心里倒抽一口涼氣，簡直不敢想象自己目前處于怎樣一個境地。
「細細，你說我們以後也會像安蕙她們那樣嗎？可是，我一點兒都不想……我好怕，好怕……」身邊秀秀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不一會兒便響起了微微的呼吸聲。
月色淒迷，光影浮動，一縷迷離的笛音透過厚重的帳簾輕輕飄了進來，笛音明亮婉轉中透著一絲動人心魄的悲涼。
凌細柳抱膝坐在床上，靜靜地听著，忽然她雙目乍亮，急切地從掀被而起，蹣跚著走出帳子，待看到一排排錯落有致的氈房，遠處連綿的山巒，以及山上四角的碉樓。
「羌人，薩郎曲，原來如此。」凌細柳握著帳簾的手驟然收緊，她竟是淪落為羌人部落的漢奴。
她記得自己死的時候，是太初三年，西羌部落雖未完全歸順大寧，但已不成氣候。自先帝開拓河西四郡，阻斷羌人與匈奴的聯絡，將其驅逐出境，羌人被逼無奈，再次退回湟水以東，及至游牧荒地。
可眼前情形，分明是羌人再次卷土重來之兆，凌細柳心亂如麻，一時惶惶，竟不知此身何處，又將去往何方？
凌細柳坐在床上整整想了一夜，她很想將身邊的人從床上拽起來，仔仔細細地問個清楚，她到底是誰，又在哪里？
可她也清楚自己不能這樣做。
直至天將破曉，她才漸漸平復了心緒。察覺到身邊兒的人即將醒來，她便翻了身兒閉上眼楮，假作酣睡。
不一會兒身邊便響起了窸窸窣窣的穿衣身，接著身邊一空，凌細柳發出一聲輕哼，揉了揉眼楮坐了起來。
「你再睡會兒，我去打水。」說罷，她便提著兩個足以將自己裝進去的木桶擠出了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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