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凌細柳起的很早，梳洗過後便去探視了二爺及謝雲怡，又算著時辰差不多了，便到老太太屋子里請安。
她到的時候屋子里已有幾個小姐，凌細柳一眼望去，見是幾位小姐差不多都到了，唯獨不見三小姐瑤華。
老太太見了凌細柳便笑著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邊，這一坐下便察覺到四周包含深意的各種目光，不管是哪種凌細柳都坦然受之。
「見過你父親母親了？」老太太對她的態度果真比其他人親熱了許多。
凌細柳笑著點了點頭，道︰「母親已好了許多，父親尚在安睡之中，細細便沒有打擾。」
老太太笑著說了聲好，目光卻是別有深意地在其他幾人身上轉了一圈兒，笑道︰「昨日雖然凶險，好在大家都安然無恙。將才你們報上來的東西，等府上整頓妥善，便由四姨娘看著將各屋物件都補齊全了。」
怪不得這麼一早兒便齊齊候在這里，原來是討債來了。
說到這里，坐在老太太側手邊兒的二小姐常歡卻道︰「缺了些錢財倒是不打緊，只是我那屋子里的桂嬤嬤，卻是看著常歡長大的，昨個兒又是為了照顧我和常笑才……」
常歡說著便要落下淚來，她身旁的常笑亦是拿起了帕子一邊兒拭了拭眼角，一邊抽泣道︰「祖母，我們家一定要善待桂嬤嬤的家人才是。」
凌細柳悄無聲息地打量了這兩個丫頭，兩人眉眼生的極像，與那二姨娘也像足了五分，容貌生的十分俏麗，不禁名字里帶著喜慶的字眼，便是眼角眉梢也時時透著笑意，一看便是機靈的丫頭。
老太太果然生了憐愛之心，忙招招呼跟前的丫頭拿了蜜餞果子來哄兩位小姐開心，待小姐們止了淚，放才對四姨娘道︰「凡是為楚府出了力的下人奴才都要好好打賞，便是人沒了，家里人也得照應好了。」
正說著，忽然走進來一個眉眼清秀的丫鬟，她徑直走到老太太跟前，在她耳旁低聲說了幾句，老太太听了臉色驟然大變。
沒過一會兒便讓大家都散了。
凌細柳回了屋子，白鷺與劉嬤嬤侍候在側，這兩人原都是謝雲怡屋子里的，凌細柳雖說不得有多信任，但人總還是不錯的。
劉嬤嬤道︰「院子里許多地方還沒休整好，我先去安置妥當了，再來伺候。」
她前腳剛出去，後腳春鴛便進了屋子。她向白鷺使了個眼色，對方會意，搬了錦杌子拿了繡花的籮筐坐在了屋外，沒一會便響起了白鷺與綠蕪的說話聲。
春鴛這才小聲道︰「三小姐怕是尋了短見，奴婢方才遠遠瞧了眼，見老太太帶著人進了屋子，里頭傳來一陣兒低低的抽泣聲。」
凌細柳目光微微一閃，她倒是不知瑤華竟有這般的勇氣。
只是府中已亂成這樣，瑤華此時發難，想必老太太心里也是不大高興。若是她當真為了楚府聲譽死了倒也干淨，亦全了貞烈之名，偏偏她沒死。
想必一會兒瑤華尋短見的消息便會傳的府上人盡皆知，如此卻是坐實了瑤華受辱的謠言，真真是魯莽。
如她所料，老太太並未解了瑤華的禁足令，反倒留了幾個得力的婆子將她仔細看守著。
「尋媽媽，我家小姐來看看三姑娘。」春鴛說著便將婆子拉到一旁，隨即婆子朝著凌細柳施了一禮，便笑道︰「三小姐受了風寒，六小姐莫要待久，免得過了病。」
凌細柳溫和地笑了笑，「多謝尋媽媽提醒，我不過是帶了些精巧的點心拿來給三姐姐嘗嘗，一會兒便要回去的。」
眼前的人，面容消瘦，雙眼深陷，底下一片烏青，看的出來她睡的幾不好。不過兩日不見，瑤華已落魄至此。
見到凌細柳，瑤華也不過微微掀了掀眼皮，眼楮出神的望著窗外的一株葉子發黃的梨樹。
春鴛得了凌細柳指示將食盒中的點心一盤盤端出來，瑤華依舊沒有看一眼。
凌細柳笑道︰「那株梨樹似是生了黑斑病，並不是沒救了。這病雖然難治但也不是無法，若是踫到好的農夫，在發病伊始便灑了藥物，仔細修剪花枝，清除枯枝落葉，將其深埋。日子久了自然就好了。」
瑤華的眼珠轉了轉，放在袖子中的手驀然捏緊。
「當然，施藥一定要把握好分寸，不宜多，關鍵在選好藥。」凌細柳笑著捏起一塊兒花苞樣子的糕點，遞給瑤華道︰「我屋子里有個丫頭，糕點做的極好，我瞧著樣子也十分精致便拿了些給你，你先嘗嘗看，是否可口？」
瑤華僵直的眼眸，閃過一絲光亮，她微微側身，緩緩地看向凌細柳，瞧見對方眼中溫和的笑意，蒼白的嘴唇動了動，喃喃道︰「梨樹不想死的……」
隨即她抬起細長的手指，接過凌細柳手中的糕點，輕輕地咀嚼起來。
見狀，凌細柳唇邊浮起一絲淺淡的笑意，「今日我在三姐姐的院子里見到了一群喜鵲飛過，想來不久後便有喜事臨門。」
回去的路上，白鷺似是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可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口，小姐今日究竟與三小姐說了什麼，她不曾听明白，但她看得出來時六小姐的一番話讓三小姐有了生氣。
忍了一路終是沒忍住，白鷺低聲道︰「三小姐出了那樣的事兒，老太太命人看管著，除了小姐您，其他幾位小姐都不曾去看望過。」
言下之意是說凌細柳不會看風向，明擺著忤逆老太太的意思。
凌細柳卻嘆了口氣道︰「瑤華有什麼錯呢，不過是個可憐的弱女子罷了。況且，我出入府中時，是三姐姐一直照應著，我如今卻也幫不了她，只能進些綿薄之力。」
瑤華不過是有些小姐脾氣，凡是總愛爭個高下，她本性實是不壞的。
更何況，老太太當真便要棄了瑤華嗎？畢竟是她寵了十幾年的親孫女。凡是不能只看表面，眼楮看到的並不一定是真的。
老太太喝了口茶，听了陳媽媽的話，微微嘆了口氣道︰「看來看去這府里上上下下卻都不如一個外來的丫頭有善心。」
陳媽媽道︰「自六小姐走後，三小姐便開始進食了，人也精神了許多。」
老太太這才笑了笑道︰「老爺來了信，只怕這次是真的了。你要早作打算，下人們的嘴也要封嚴實了，凡是知情的人都不要帶了。」
陳媽媽又道︰「老夫人放心，那日府上看到的人並不是很多，且都是與府上簽了死契的。眼下三小姐還小，也不著急定親，老夫人可以留在身邊教養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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