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滯，待凌細柳回過神的時候，自己已然避開了楚皎然的撫模。
不同于上次于磐拍打她發頂時的防備，她心底清楚便是自己深思熟慮過後依然會躲開楚皎然的觸踫，她于他的不僅僅是防備更多的是厭惡。
像是一場突起的颶風，轉瞬間便刮走了屋子里的溫馨和睦。
楚皎然的臉色也不見得會好到哪兒去，凌細柳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她忽而轉過身，朝著楚皎然露出一個嬌憨的笑容，粉女敕的嘴唇不滿地嘟著，她用屬于孩子的稚女敕嗓音嘟噥道︰「噯！怎麼大人都喜歡拍人家發頂，須知小孩子拍多了會長不高的！」
楚皎然听了這話卻是微微愣了一瞬，待看到柳細細鼓著腮幫子的嬌憨模樣，漆黑的眼眸中閃過些許笑意。
謝雲怡聞言忍不住笑出了聲，伸出手指戳了戳凌細柳的額頭，笑罵道︰「你這丫頭哪兒那麼多歪理？」
凌細柳卻是不以為意，撇了撇嘴反駁道︰「不然細細怎會如此矮小，細細可不想被人說是‘矮冬瓜’。」
「你從哪里听來這難听的哩語，定是下人們又在你面前嚼舌頭根子了。」
凌細柳見謝雲怡眼楮已掃向凌細柳的幾個丫頭，連忙起身拉著謝雲怡的胳膊輕輕搖了起來，「母親莫氣，哪里有人敢在細細面前亂嚼舌根，這些話都是細細從前听來的，與她們沒有干系。」
謝雲怡不禁瞪了凌細柳一眼道︰「你呀！淨會護著她們。」
凌細柳吐了吐舌頭，一副小孩子的淘氣模樣。平日里凌細柳與謝雲怡相處時便是這幅模樣，旁人不覺得什麼，倒是楚皎然在一旁看的心驚。
謝雲怡的性子他是知曉一二的，莫說她嫁入楚府前是何模樣，但是在她嫁入楚府這十年間他從未見謝雲怡笑的這般開懷過。端是這一點，楚皎然便知這凌細柳不一般，她似乎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誘人的魔力，一顰一笑即能牽引著別人的神思，讓人為之吸引。
見楚皎然一直不說話，默默地瞧著自己，凌細柳足尖一踅，轉過身換了一副小心翼翼的討好模樣，朝著楚皎然道︰「大伯可是討厭細細了？」
楚皎然垂眸看著我，故作嚴厲道︰「細細是做了壞事嗎？」
凌細柳不解地搖了搖頭。
「那不就成了，你既沒有做壞事，又生的這般雨雪可愛，大伯疼愛都來不及又怎會討厭？」楚皎然笑的一派坦然，眉眼間的郁色在這一瞬消散，仿佛是真的疼愛她這佷女。
反倒是凌細柳听了他的話，面上笑顏卿卿，心里卻是一陣惡寒，險些便要打顫。
楚皎然又坐了一會兒便告辭了，臨行之時俯子蹲在凌細柳面前笑道︰「今個兒見了六丫頭，大伯十分歡心，日後暇時可常到扶松院來玩兒。」
凌細柳卻故作天真抬起眸子，欣喜地笑道︰「那我可以去探望伯母嗎？」
楚皎然神色微動，抬眼看進面前女童的雙眸，那一汪清亮如明鏡如碧水，清澈得似可照見微塵。但眼瞳的最深處卻好似蒙著一層紗，那溪水，那光亮便似有人故意在眼底織就了高山流水，一派天真自然。
一向識人無數的楚皎然卻莫不清楚對方的真實心意，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看不懂這個女孩子的心思。
見楚皎然一直不說話，凌細柳不僅失望地低下頭。
「細細為何這麼想見大伯母？」
凌細柳垂著頭，白女敕的手指絞在一起，右腳有些局促地踢著左腳腳跟兒小聲喃喃道︰「我听說大伯母原是一位公主，老人們都說天家的人長的都與尋常人不一樣，所以細細才想……」
「哈哈！」楚皎然當真是被她天真的想法逗笑了，他突然伸出手捏住了凌細柳帶著些許嬰兒肥的白女敕臉頰，笑呵呵道︰「吶，下次我帶你去見你大伯母，你可要仔細瞧清楚了，回頭告訴我到底是哪里長的不一樣。」
聞言，凌細柳不覺露出了笑容，隨即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
楚皎然亦是擒了一抹笑意，瀟灑離去。
待那一抹湛藍身影消失在垂花門外，凌細柳臉上的笑意剎那褪盡，抬袖重重擦了擦臉頰。
而出了垂花門的楚皎然亦在一瞬間收起了唇角的笑紋，他的臉上掛起一抹哀傷，手指輕輕按在了胸口的位置。
不知怎地，自見了柳細細一面，他的心口便一直涌動著一股怪異的感覺，心跳比往常要快了許多。但不可否認的是他不討厭柳細細，在最初看到關于柳細細的資料時他便好奇，一心想要見見這個奇特的孩子，可當真見到了他不僅不討厭，甚至心里隱隱有幾分喜歡。
這種感覺甚至連他自己都不能把控，他不喜歡這樣，很不喜歡。
回到主屋，謝雲怡又拉她說了一會兒話，午膳也留著一齊用了。待她回了屋子，青葉立即上前說道︰「方才大爺跟前的書童送來了一個匣子，說是大爺送予您的見面禮。」
說著青葉便捧出一個黃緞子包裹的匣子來，交在凌細柳手中。
凌細柳接過匣子，打開包裹來看時，見里面躺著一個銀鎏金簪花暖盒，盒子打開里面端端正正地嵌著一方翡翠硯台，光潤翠綠，紋理細致，捫之若嬰兒之膚。
這時候，卻听青葉指著硯台驚奇道︰「小姐，您看這硯台好似一株垂柳，婀娜多姿，細細如煙，恰是合了小姐的名諱。」
凌細柳自然是一眼便瞧出了這硯台的不同尋常，單不說其材質如何的珍貴，最令人稱奇的當是硯台的雕琢，其身拖于一株垂柳，柳枝朝著一個方向垂依，恰好與根睫處合圍，形成了一方圓潤的方形硯兒。
「是啊，多漂亮的一方硯台！」凌細柳手指模著翡翠煙台細膩的紋理，瞧著那雕工精致的柳葉，虛眯起眼楮，眼梢帶起狹長上挑的弧度，滿滿的都是笑意。
這時候，她的心里也是在笑的，她成功引起了楚皎然的注意，並贏得了再次接近他的機會。
而這一次她不會再仰人鼻息，她要楚皎然親自帶著她走入他的心里，親手將匕首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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