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個夜里她雖是飲酒不多，但一身的酒氣畢竟不妥的。一早兒醒來她便招呼嬤嬤安排沐浴，嬤嬤想著六小姐捂了一晚上，發過汗身子應是好了許多，便沒再多問，立即命人去打熱水。
而此時的郊外，武烈侯祠前，驚墨將一灘爛泥似的楚皎然從地上拖起來，抱扶在馬背。
半個時辰後，磐樓內的石室開啟，杏黃色金縷月華長裙蹁躚，露出裙底綴著碩大夜明珠的繡白蓮花軟緞繡花鞋。
驚墨低了頭道︰「夫人。」
來人從驚墨手中接過楚皎然，轉身入了石室，石門在驚墨的面前落下。
漆黑的甬道上亮起兩道兒幽藍的光暈，隨著繡鞋移動，光暈搖曳著步入更深的黑暗，迷蒙中楚皎然聞到了梳洗的海棠花香，他睜開眼楮，側首看到近在咫尺的麗顏，愣了愣，忽而露出溫軟的笑意︰「細柳，你還在，真好！」
被喚作細柳的人身子微微一僵，目光直視著前方的黑暗，過了許久，寂靜中听得一聲悶悶的「嗯」。
得到了期待的答應，楚皎然深深嗅了一旁人的體香，將整個身子都重重地壓在了來人身上。
凌細柳洗漱完畢，一身清爽，她原本身子並不差，那一日風寒不過是謝雲怡、劉嬤嬤等人過于緊張，那看診的大夫時常出入世家豪門，深知夫人小姐們小病小痛大多另有深意，他樂得撈些油水，自然沒病也是有病，便是小病也要往大里夸。
于是，自然凌細柳這病就拖了些數日。
用過早膳，凌細柳正在屋子和劉媽媽閑聊，青葉突然走了進來，一雙眼楮紅紅的，似是剛剛哭過了，一進來便跪在凌細柳跟前道︰「六小姐，老夫人病了。」
凌細柳連忙站起來問道︰「什麼時候的事兒，可讓大夫瞧了？」
「病了好幾天了，開始也不打緊，不過是頭疼腦熱，老夫人怕夫人小姐門擔心，這才沒有說。誰知，方才二少爺過去請安，老太太竟昏倒在地……」青葉說著便又掉下幾滴淚，她本就是府上的家生子，又一直跟著老太太，是以老太太病了，她比尋常人都難過。
「快帶我去看看。」凌細柳說著便要出去，卻被劉嬤嬤攔住了，硬是給她套上了披風，整個人捂得嚴嚴實實的。
這幾日因凌細柳病著，老太太和二夫人都免了她一早兒的請安。是以，她已有好幾日不曾見過老太太了。
凌細柳到了千禧院的時候，幾位小姐都到了，盡數在外廳候著。
常歡常笑等人皆不喜凌細柳，是以當她出現的時候幾位小姐並未上前打招呼，反倒是比她小了一歲的七小姐靈玉，小心翼翼地靠了過來，扯了扯她的袖子低聲道︰「六姐姐，你知道月姨娘去了哪里嗎？」
凌細柳垂眸，看到靈玉一雙清澈見底的大眼楮，遲疑了一下方才答道︰「月姨娘生了病，到莊子上休養，想必過些日子就回來了。」
靈玉輕輕「哦」了一聲再次低下頭。
凌細柳腳步挪了挪本打算不著痕跡地抽出被靈玉抓在掌心的衣袖，誰知她剛一動靈玉便抓的更緊了，她抬頭快速地瞟了凌細柳一眼，小聲囁嚅道︰「那、那祖母也會被送到莊子上嗎？」
聞言，凌細柳深深看了她一眼，見對方依舊低垂著頭，小巧的鼻尖輕輕地皺著，透著幾分柔弱的委屈。
映月畢竟是她的親生母親，突然被毫無預兆地送往了別院，任是誰都會懷疑的吧？
可是，府里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人發出異議，仿佛映月得天花本就是天經地義一般，只有這個可憐的孩子一直惦記著自己的母親。
凌細柳原本是不想搭理她的，哪知這孩子脾氣執拗地很，緊緊地攥著不肯松手，一旁伺候的白鷺見了不免怨怪道︰「七小姐，我家小姐的衣服都被您拉皺了。」
靈玉的頭垂的更低了，癟了癟嘴，委屈道︰「對不起。」
盡管如此，孩子攥著凌細柳衣袖的手依然沒有松開。
「祖母不會被送外別院。」凌細柳突然就生了惱意，她一甩手扯開了自己的衣袖，但那力道也控制的極好。
果然，七小姐雖是往後退了幾步，但不曾跌倒。
凌細柳突然的冷漠未曾傷到靈玉，倒是把劉嬤嬤和白鷺等人看的一怔，她們伺候六小姐這麼久，見她對誰都是一副和和氣氣的樣子，哪里見她發過火，緊緊是這麼一句冰冷的話在以往也是沒有的。
可她們又哪里知道，她在靈玉的身上看到了十幾年前的映月，同樣的倔強可憐，便是因為這一份可憐才害她落得這步田地。如今，再次見到相似的容顏，相似的神情，她哪能不怨。
她在想若是當年她也可以這麼推開映月，是不是就不會有今天這一幕了。
站在不遠處的瑤華將這一幕看在眼里，她笑著走到靈玉跟前模了模靈玉的頭，誰知她手剛一踫到靈玉，靈玉便躲開了。
瑤華的臉色有一瞬間的僵硬，很快她恢復了笑意，溫和地開口道︰「小七不用擔心祖母，大夫一定可以很快治好祖母的。」
瑤華明知道靈玉問的不是這個意思，卻故意曲解。表面看起來倒像是替凌細柳圓場，可惜靈玉根本就不買她的帳。
瑤華自覺沒趣，轉過身拉起凌細柳的手又是一陣噓寒問暖，「你今天的氣色看起來倒是好了許多……」
正說著，主屋的簾幕掀動，陳媽媽引著大夫走了出來。
眾人還要再問些什麼，卻看大夫和陳媽媽皆愁著一張臉，凌細柳心里也不免猜測老太太此次怕是真的病了。
陳媽媽送走了大夫，又將老太太的話告知眾人，請大家都散了。
所有人臉上都掛著疑問，老太太究竟得了什麼病竟是連人都不能見了？
此次，老太太生病，她房里的丫鬟婆子們口風也著實緊探了幾日也不曾探出什麼有用消息，倒是大夫換了換了一茬又一茬。
直到有一日，一位女道姑行至楚府門前，見宅府上空黑氣彌漫，上前叫門直說府上主人中了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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