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瓊嵐拿著那條兵法時,徹底的無語了,只見那張紙上只寫著三個字︰「美人計」。
這是兵法?什麼都沒有,就這三個字?什麼意思?
而回頭,卻再也找不到瀾陵的人影了,也不知道逛到行宮的哪個角落去了,讓瓊嵐無力得大呼命苦,今日又要面對邪王那可怕的怒氣了。
瀾陵其實哪里都沒去,仍然去了崖邊,茫茫雲海在耀眼的陽光下漸漸退去,雲海下原來的景色卻讓瀾陵再一次震撼了,及目之處是連綿起伏的群山,而行宮所在的這座山是群山之最,站在崖邊,讓她真實的感受到「一覽眾山小」的實景,春天已經來臨,但群山的山巔仍然覆蓋著白雪,藍色的淶江在群山之間蜿蜒曼延,美得讓人流連屏息,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帝邪為什麼會將行宮建在這里,因為任何一個人站在這里都會忍不住發出感慨︰江山如此多驕!他站在這里俯瞰天下時也一定會因為自己是這片江山的君王而覺得驕傲萬分吧。
瀾陵發現瓊嵐所說的話完全是在嚇她,這懸崖下的確是淶江沒錯,但似乎那淶江岸離崖底也太遠了些,如果要她跌到淶江里,除非她真的可以飛,否則怎麼也不可能讓那些食人魚嘗到自己的血肉。
然而,真要從這高高的懸崖上跳下去,瀾陵還真沒那個膽量,她必須好好想想,到底該怎麼辦。
隔日,瓊嵐便又面無表情的出現在她面前︰「公主,王今日要召見你,親自听你講解兵法,請你準備一下,隨我前去見駕。」
瀾陵一驚︰「什麼?他要見我?他來了行宮?」
瓊嵐不滿的瞥了瀾陵一眼,點了點頭︰「公主如果不用準備就隨瓊嵐走吧。」
瀾陵沉思著,帝邪該不會是耐心全部用完了,今日如果她不老實就要拿她開刀吧?
站在殿門外,瀾陵心中忐忑,听到瓊嵐的通報聲後,一人用緩慢的聲音輕聲說︰「讓她進來吧。」
聲音是二十來歲的男子聲,清脆但不浮躁,纏綿悠遠,清心悅耳,每一個字發音都很圓潤,速度很慢,卻絲毫不顯拖沓冗長。
瀾陵窒了窒,那個人的聲音怎麼能這麼好听?听這個聲音,簡直是一種享受,讓人連呼吸都要忘記。
瓊嵐走了出來︰「公主請進來吧。」
瀾陵踏入殿內,下一刻,目光便與一雙海天般冰藍色的眼楮相遇,帝邪穿著一身月白的外衣,袖口及肘,里面是貼身的水藍色長袖,手腕上掛著金鏈,腰間佩著美玉寶石,外白內藍的薄披風搭在肩頭,金色系帶長長垂落,隱約混雜于流水般的金發里散落在身上,光輝奪目,他站在窗前,沐浴著陽光,讓瀾陵以為那是無意墜落人間的天使,他的背上似乎還長著耀眼透亮、明明赫赫的美麗羽翼,乍看去媚態入骨,但又矯若游龍,淺笑顧盼間,翩若驚鴻。
「帝邪……」瀾陵失神的看著窗前的倩影,呢喃著,仿佛看到那人身後一座座城池的轟然淪陷。
「放肆!還不快快行禮!」瓊嵐喝道。
「啊,是。」瀾陵立刻準備跪下去,但立刻又愣住了,她為什麼要跪?難道被美人給迷暈了?
「算了,免禮吧。」帝邪輕聲說。
「你過來。」動听的聲音回蕩于殿內。
瀾陵看了看瓊嵐,發現他正看著自己,朝自己使了使眼色,然後她將視線移到帝邪的臉上,發現他也在看著她。
瀾陵恍然的向他走去,每走近一步,就覺得自己的腦袋沉重了幾分。
「抬起頭來。」
瀾陵下意識的抬起頭看向了那雙美麗的藍眸,他的聲音很平和︰「不必緊張。」
瀾陵深深吸了口氣,自己是在緊張麼?不,不是緊張,而是自慚形穢,無論是男是女,在這麼美的人面前都會感到自卑吧。
靜謐在殿內蔓延開來,瓊嵐何時退了下去,瀾陵根本沒注意,她輕淺的呼吸著,幾乎可以听見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聲,她努力克制著,仿佛害怕驚了眼前美人的靜思。
許久,帝邪忽然笑了起來︰「美人計……」
瀾陵一驚,立刻像大冬天里被人澆了一桶冰水,顫栗的清醒過來,她怎麼忘了,眼前這個人可不是一般人,他十五歲為太子時便可領兵出征,降伏了絲離,俘虜了夜蓮王及夜芙公主,而且現在,只要他一聲令下,便可要了她的命!自己剛剛在做什麼?真正一個中了他的「美人計」!他是在炫耀麼?還是在將她的軍?
「邪王聰穎過人,僅憑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便可熟練運用這一計了,實在讓人佩服!」帝邪那惑人的美貌再也不能打動她了,她冷笑的諷刺著。
帝邪愣住了,眼楮掃過瀾陵的臉龐,立刻心領神會︰「原來如此!」
他笑得更加嫵媚︰「瀾陵,看來,將你留在行宮是本王的一大失策。」
瀾陵訝然,立刻後悔得想死掉,剛剛他根本沒有領會,自己卻笨笨的直接暗示了他!現在他會將她怎樣?把她帶回王宮?不!不可以!她剛剛想到逃跑的辦法,離開這里的話,不是前功盡棄麼!
「蓬萊行宮景色優美,瀾陵暫時還不想離開。」
帝邪噫了一聲,眸內精光閃了閃︰「是嗎?那本王就暫時留在行宮,好好招待公主好了,順便也可以隨時討教公主的兵法。」
什麼?他要住這里?
瀾陵看了看那張剛剛還是天使,現在已經變成十足惡魔樣的臉,冷冷道︰「隨你便。」
帝邪並不在意她的態度,臉色突然從滿面春風轉為嚴肅︰「公主昨日的兵法並未闡述完整,加上今日的,本王現在要听你完整的解釋‘美人計’以及下一條兵法。」
這就是所謂的龍威嗎?那沉重的壓迫感與威脅感讓瀾陵幾乎窒息,她輕輕閉了閉眼楮,不滿的推了帝邪一把,他也許是沒想到瀾陵會這麼做,又或者是瀾陵出手太快他根本來不及防備,竟被推得退了好幾步。
他再一次愣住了,竟然沒能立刻反應過來治瀾陵放肆的罪。
瀾陵在他還沒回過神來時,又立刻後退了幾步︰「你離我遠點,否則一條兵法我也想不起來,講不出來!暴殄天物!」
說完,瀾陵狠狠瞪了瞪那張完美無暇的臉。
「什麼?」帝邪不敢置信的看著瀾陵,幾乎要懷疑辛追是不是抓錯了人,傳言瀾陵公主溫柔爾雅、慧質蘭心,眼前這個女人真的是麼?
帝邪的臉色更加肅穆陰沉︰「再敢放肆,你應該知道有什麼後果!即使你滿月復經綸,我也不會有惜才之心!」
瀾陵倒抽了口氣,沒錯,她剛剛似乎真的有些過了,但她的確不太習慣靠他太近,那真的會影響她的思考,現在只有爭取拖一拖了。
「瀾陵在這里請罪了,但今日沒有準備,只能為你講講‘美人計’了。」
帝邪也不再言語,示意她可以繼續下去。
瀾陵想起了夜蓮王,于是她為他講述了一個與他現在所處境況相似的人的故事︰「春秋時期,吳國與越國交戰,越王勾踐先敗于吳王夫差,夫差罰勾踐及其王後在吳王宮里服勞役,借以羞辱。勾踐在夫差面前卑躬屈膝,百般逢迎,騙取了夫差的信任,最後終于放他回到了越國。被釋回越國後,勾踐臥薪嘗膽,不忘雪恥,但吳國強大,靠武力根本不能戰勝,于是越國大夫文種向勾踐獻計︰‘高飛之鳥,死于美食,深泉之魚,死于芳餌,要想復國雪恥,應投其所好,衰其斗志,這樣,可置夫差于死地。’勾踐采用了文種的計策,挑選了兩名絕代佳人,一為西施,一為鄭旦,送給了夫差,並年年向吳王進獻珍奇珠寶,勾踐甚至在吳國打勝他國之後親自到吳國祝賀,夫差果然被勾踐麻痹,認為勾踐已經被他降伏,所以一點也不加懷疑,整日與美人飲酒作樂,連大臣們的忠諫也完全听不進去,最後竟貪戀,一天比一天厲害,根本不過問政事,忠臣伍子胥甚至由于力諫無效反被逼自盡。終于,勾踐等到了機會,乘吳國大旱,民心不穩,而夫差離都之時,突發奇兵伐吳,吳國最終被越國所滅,夫差也被逼拔劍自刎而死。」
帝邪認真的听著,細細的思考著,目光一直停留在瀾陵的身上,高深莫測。
「你,是在暗示本王的下場麼?」
瀾陵毫不懼怕的看著他的眼楮︰「並不是暗示你的下場,而是告訴你,前車之鑒,後世之師。」
「前車之鑒,後世之師……好個‘美人計’!」帝邪緩慢而溫雅的聲音重復著。
瀾陵點了點頭︰「養其亂臣以迷之,進美女yin聲以惑之。意思就是,對于用軍事行動難以征服的敵方,要使用‘糖衣炮彈’,先從思想意志上打敗敵方的將帥,使其內部喪失戰斗力,然後再行攻取,這也就是三十六計之戰敗計——美人計的精髓所在︰兵強者,攻其將;兵智者,伐其情。將弱兵頹,其勢自萎。利用御寇,順相保也。」
帝邪沒有回應,殿內又陷入了寂靜,讓瀾陵再次感到心慌,這個人實在太可怕了,老是用這招,真懂得怎樣操控人心!
良久,他才不緊不慢的問道︰「你所說的春秋、吳國、越國……這些都是索爾的歷史嗎?本王熟讀史書,可沒听過這樣的國家與君主。」
瀾陵暗暗責備著自己,講故事就講故事,把時代國名說那麼清楚做什麼!
「那只是傳說,在東方的東方,的確有這樣的國家存在的,邪王不知,並不奇怪。」
「傳說?為何本王沒听過這樣的傳說?」
瀾陵又忍不住想翻白眼了︰「我是听一個游歷四方的朋友講的,他曾經到過那里。」
帝邪仍然有些不信︰「是嗎?東方,有這麼多國家?」
「在歷史的長河中,這個時間只是白駒過隙,在廣袤的時空中,這個地方只是彈丸粒砂而已,邪王何必如此尋根究底!」瀾陵堵住了他的口。
帝邪怔住了,這個瀾陵果然不若傳聞中那般不濟,能說出這樣的兵法,能說出這樣的話,她絕非常人,他有種留下她的沖動,如果她為男子……不,即使是女子又何妨!
他輕聲吟出︰「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瀾陵驚訝的看著他,他竟然能吟出《春江花月夜》里的句子!
「公主好才華!讓公主呆在這蓬萊行宮真是委屈了!」
听完他這句話,瀾陵的心咯 了一下,他該不會……
「這行宮有諸多不便,不如……」
瀾陵立刻打斷了他的話︰「不如王就多留幾日,瀾陵定細細為王解釋三十六計!」
帝邪似笑非笑的看著瀾陵︰「看來公主特別喜歡這蓬萊行宮,既然公主這麼熱情邀請,本王只好主隨客便了。」
熱情邀請?有沒有搞錯,這里是他的行宮好不好,她邀請什麼!不過,既然他答應了讓她繼續留在這里,其他的以後再說吧。
瀾陵干笑著謝過王恩,又道︰「瀾陵還有一個請求,望邪王恩準。」
「什麼要求?」帝邪挑了挑眉。
「如今春回大地,正是放風箏的好時節,希望邪王能讓瀾陵放放風箏打發打發時間。」
帝邪若有所思的問道︰「放風箏?」
他該不會發現了什麼吧?他有那麼聰明嗎?
帝邪又高深莫測的笑了起來︰「難得公主有此雅興,這麼小的事情,直接吩咐侍從準備就是。」
瀾陵摁耐住心中的雀躍再一次謝恩退了下去,留下帝邪久久的看著她離去的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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