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陵隨意撥弄著手中的風箏,心中有些亂,如果要自己單獨逃月兌,這個幾率有多大?
她拿著風箏站到了崖邊,望著連綿起伏的群山,長長嘆息了一聲。
「風箏不能傳遞消息了,難道你想用它飛下懸崖?」背後傳來淡淡的問話,平和的語氣卻帶著濃濃的諷刺與不屑。
瀾陵一怔,回過了頭,朝來人微笑,清風吹拂著她的長發、衣袂,讓人以為她就要乘風而去︰「有何不可?除了飛下去,難道還有別的方法?」
帝邪靜靜的看著她,似在分辨她話中的真實程度,又像在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半晌,他轉移了話題︰「絲離進貢的上等絲帛綢緞已經送抵鄴都,我命人送了些過來,公主如有需要便隨意選一些吧。」
瀾陵側頭看了他一眼,這人八成太自信了吧,真的認為她逃不了?還讓她選衣料,準備讓她長住?
回到住處,瀾陵便發現廳內堆滿了各色各式的布料,傳說絲離的紡織品是天下之最,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虛傳,無論是花色還是質量都是上品。
瀾陵拾起一匹雲錦,刷的一聲將它展開,腦中靈光一閃,微笑了起來。
第二天一早,瀾陵捧著錦緞再次站在了崖邊。
「公主請本王來這兒講什麼兵法?」帝邪隨後即到。
瀾陵笑得更加燦爛,舉了舉手中的錦緞︰「瀾陵謝邪王的賞賜。」
帝邪挑了挑眉︰「很高興公主喜歡。」
「喜歡,當然喜歡,瀾陵還要謝邪王的一臂之力。」瀾陵朝崖邊又跨進了一步。
帝邪發現了異常,正準備伸手抓住瀾陵,瀾陵卻朝他絕美一笑,在他動作以前跳下了懸崖,帝邪大驚,撲到崖邊大喊︰「瀾陵——」
瀾陵的心跳得異常快,耳邊的風聲讓她害怕得幾乎窒息,不,是她的身體下墜得太快,讓她無法呼吸,但她腦中卻異常清醒,她抖開緊抓在手中的錦緞,下墜的力道以及疾風讓錦緞立刻展開,如降落傘般立刻減緩了她下墜的速度,瀾陵大口呼吸著,卻沒料到身體會隨風飄搖,重重的撞到了崖壁,砰——嘶——她的背部被突出的銳石劃破,尖銳的巨痛從背上傳來,讓瀾陵差點松開了手中的錦緞,她咬緊了牙關,任疾風刮著傷口,這讓她分外清醒,她強迫自己往下看了一眼,發現自己果然快要到地面了,手被錦緞勒得生疼,酸軟得幾乎月兌手,她卻堅強地加重了手上緊握的力度,硬是撐了下來。
砰——
「呃……」終于落地了,瀾陵卻一動都動不了了,寬廣的錦緞緩緩覆在了她的身上,她暈了過去。
暈?不,她不能暈!如果不抓緊時間,一定會再次被帝邪給抓回去,她要離開這里,馬上離開這里!
瀾陵的腦中掙扎著,命令自己立刻清醒過來,卻沒有成功,疼痛與疲倦陣陣襲來,讓她陷入了昏迷。
不知過了多久,瀾陵被巨痛刺醒,她發現眼前一片漆黑,不對,是有東西蓋住了她,她想伸手撥開那層阻礙,卻發現自己的右手似乎不是自己的,一動都動不了。難道是斷了?瀾陵伸出左手扒開蓋在身上的東西,發現原來是錦緞,心中一喜,看來她還沒被找到,她還在原地!天色已經有些昏沉,看來已經是傍晚了,已經一天了嗎?那麼帝邪如果派人來搜尋她的話,現在也差不多應該要找到她了,他們說不定就在附近!
瀾陵一驚,立刻想爬起來,沒想到全身的巨痛讓她差點又暈過去,她咬了咬唇,大致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傷口,右手沒有了知覺,似乎真的斷了,右邊的肋骨也似乎斷了,疼得她直冒冷汗,背上的傷口也一陣陣的扯著她的神經,讓她有些目眩頭暈,四處的擦傷也十分嚴重,最後,她動了動腳,非常慶幸自己的雙腳還能挪動,她艱難的扶著右臂站了起來,重重喘了幾口氣,看到她剛剛所在的地方血跡一片,哼笑了一下,看來自己真的傷得很重。她往四周觀察了一下,辨認著方向,最後決定朝淶江的方向去,她用錦緞裹住身體,盡量快速的朝目標進發。
走了沒多遠,便听到了馬蹄聲,她立刻藏到了草叢下。來的共有兩人,騎著馬,穿著黑衣,蒙著面,這打扮似乎不是帝邪的羽衛,他們是誰?
「血跡還未干透,應該就在附近,仔細一點。」其中一個人說道。
另一個點了點頭。
他們是誰?難道是來救她的?難道是廉蒼派來的人?她是該出去還是不該?瀾陵腦中激烈的斗爭著,最後她作了決定,慢慢從草叢里走了出來。
「你們……是在找我嗎?」瀾陵沒想到自己這麼虛弱,連說一句話都喘成這樣。
那兩人驚訝的對視了下,剛剛說話的那人試探的問道︰「你是……瀾陵公主?」
瀾陵點了點頭。
兩人又對視了一次,雙雙跳下了馬,仗劍走到了她的面前。
瀾陵退後了一步︰「你們……你們是什麼人?……你們想……干什麼?」
二人不再回答,抽出了手中的劍,瀾陵大驚,轉身便跑,但還是慢了一步,一人的劍已經刺透了她的身體,她慘叫了一聲,撲倒在地上,另一人立刻奔上前,舉起了劍,瀾陵回頭看著那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劍閉上了眼楮,心中反倒一片平靜︰看來,這次真的要死了。
結果她沒有等到落下的劍,只听到「嗖嗖」兩聲,接著便是重物倒地的聲音,她緩緩睜開眼楮,那兩個黑衣人就倒在身旁,背後插著羽箭,不遠處一白衣少年跨弓而立,美目凝膚,搖曳若蘭,她無奈的暗暗一嘆,放任自己暈了過去。
辛追走到瀾陵身邊,看著她渾身傷痕累累、奄奄一息,心中一痛,扔掉手中的弓箭,輕輕將她抱了起來,鮮血順著他雪白的長襟滑落,一滴一滴濺在草葉尖,在夕陽下染成猩紅……
瀾陵掙扎著睜了睜眼,發現自己已經不在野地,回到了奢侈錦繡的宮殿內,全身還是不能動,疼痛卻減緩了許多。
「啊!姑娘,你醒了!」一個小宮女打扮的小女孩歡喜的叫起來。
瀾陵將視線落在了她微微泛著紅隻果般光彩的雙頰上,扯了扯嘴角想笑,但傷痛卻讓她又皺了皺眉,估計這個笑比哭好看不到哪里去。
「哦,我得去告訴王,半個多月了,他天天都過來看姑娘,天天都問御醫姑娘什麼時候醒,如果他知道您醒了,一定很高興!」小姑娘開心的自顧自的說著,說完也不等瀾陵反應,快速朝殿外奔了出去。
半個多月啊,自己有睡那麼久麼?
很快,帝邪便快步走了進來,看到瀾陵真的醒了過來,眼中的喜悅一閃而過,依然用平和不緊不慢的嗓音問著︰「醒了?」
瀾陵有些尷尬的輕聲應了一聲,唉,逃跑的俘虜不僅沒逃月兌,還要被俘虜她的人救,真是沒臉了。
帝邪淡淡的笑了笑︰「下次,如果要逃跑的話,選擇一條安全的路。」
瀾陵的臉熱了熱︰「我選的路沒錯,只是這個世界的人心太難測。」
帝邪微垂了雙睫︰「你知道是誰?」
瀾陵嘆了口氣︰「倒是邪王,如此精明,怎麼會讓奸細在身邊隱藏了這麼久?」
帝邪又笑了笑,笑容若黑夜中安然綻放的優曇花,讓人心動眩目,瀾陵再一次在他這樣的笑容中失神。
「如果不讓奸細存在,各國的消息又如何傳遞呢?」
瀾陵贊同的點了點頭,是啊,她與廉蒼的事之所以那麼快傳遍七國,應該也有那些奸細的功勞吧,想想,瀾陵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帝邪在她床邊坐下。
瀾陵含笑說道︰「我想起了在索爾時的往事。」
「廉蒼。」帝邪的聲音有些低沉。
瀾陵訝異的看著他︰「有的時候覺得你好可怕,什麼都猜得到,別人一點**都沒有了。」
「**?」帝邪還是第一次听到這個詞,勾唇一笑,「在我的眼里,沒有任何人有**。」
瀾陵點了點頭,望著這位年輕睿智的君主,感慨道︰「你會是一位聖君,也許,將來真的會統一六國也說不定,但希望你不要像秦始皇那樣暴虐,這樣,你的統治才不會像他一樣短暫。」
「秦始皇?」帝邪替瀾陵拂開頰邊的細發,修長白皙的手指上連指甲都如櫻瓣般美麗馨香,讓瀾陵的視線幾乎粘在了那雙細膩的手上,當他收回手時,瀾陵心中竟升起一絲不滿。
「你的手好漂亮。」瀾陵沒經過思考,便將心中的話說了出來。
帝邪怔了怔,縮了縮手,縴長的骨節俊秀的掩入了衣袖內。
瀾陵發現了他的不自在,抱歉的笑道︰「對不起,我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手才一時口無遮攔……」
帝邪搖了搖頭︰「如果你見了夜蓮就不會這麼說了。」
「啊,夜蓮!對了,他不是也在連赫嗎?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見一見這個天下第一美男。」瀾陵似乎有些憧憬。
「等你好起來,就可以見到他了。」
「呃?」瀾陵沒有反應過來。
帝邪的藍眸清涼如水︰「夜蓮就住在離這不遠的清泉宮。」
「真的?」瀾陵興奮了起來,但立刻就被他話中的另一個訊息打入了谷底,「你是說,這里不是行宮,而是你的王宮?」
帝邪見她終于了解了,被她突變的表情引得笑彎了眼,這一笑又讓瀾陵愣了愣,這個妖男,就不能別笑得這麼惡心嗎?
瀾陵垮下了臉︰「以後別在我面前笑。」
帝邪笑得更開心了︰「為什麼?別人想見我笑都見不到,你怕中了我的美人計麼?」
瀾陵深深吸了口氣︰「你還真有自信,但很可惜,我對男人沒興趣,更何況是你這樣的妖精男,想使美人計,拜托你另外找個人。」
帝邪愣住了,半晌才問道︰「你對男人沒興趣?難道……你喜歡……女人?」
瀾陵張了張嘴,正準備回答︰當然啊,我當然是喜歡女人啊!但立刻就回過神來,她現在是女人,如果回答喜歡女人,會被別人當成同性戀!
「誰……誰……誰說的!」
帝邪也不听她狡辯,立刻作恍然大悟狀點了點頭︰「明白了,我就說嘛,你怎麼會對我無動于衷呢,原來你的喜好有偏差。」
瀾陵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死,但立刻又陷入了沉思︰是的,如果在以前,他應該是喜歡女人沒錯,十八年來,他都認為自己將來會找個美麗賢惠的妻子,白頭偕老,可是現在,她還能取妻生子嗎?他已經是女人了,他如果再喜歡女人就是不對的,可是,要他的性取向突然變過來,還是有些勉強。以前,在廉蒼身邊從來沒有想過這些,甚至在決定要和他在一起時都沒想過這個問題,現在想想,那時他該不是真的有點那個傾向吧?不不,那時他已經是瀾陵,不算。沒錯,他現在是瀾陵,喜歡男人沒錯,應該喜歡男人,千萬不能喜歡女人。
帝邪看她一會沉思,一會皺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忍不住觀察起她來,其實她是個很單純的人,所有的心思都會表現在臉上,就如現在。
「你該不會連應該喜歡什麼人都困惑吧?」
瀾陵瞪了他一眼︰「當然不會!我喜歡男人!」
這話怎麼講起來有點別扭呢?
「但我對漂亮的人不感興趣。」
帝邪笑出了聲︰「你不必強調。」
瀾陵有些生氣了,如果不是她不能動,她肯定會跳起來扯爛他的臉。
「你沒听過嗎,紅顏禍水!」
「紅顏禍水?那是指女人吧。」帝邪指出了她的語病。
瀾陵窒了窒︰「反正就是那個意思,人長得太美了沒什麼好下場,知道西施的下場嗎?我敢肯定你不想奔她的後塵。」
帝邪竭力忍住想大笑的沖動,點了點頭︰「了解了解,我會換其他的美人來試試的。」
瀾陵氣結。
突來的安靜讓帝邪的笑容凝結了起來,他的臉色變了變,站了起來,招呼也沒打一個便快速離去,留下還沒反應過來的瀾陵一臉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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