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瀾陵的轉變,帝邪並沒有機會體驗,六國來使讓他根本沒有空閑時間,滿月宴轉眼便到來,帝邪下令,不準瀾陵離開掖泉宮一步,瀾陵知道,他是怕她被人認出,特別是索爾與漠訶的人,因此這次的禁足令特別的嚴厲,不講情面。
望著窗外的似錦繁花,瀾陵再次長嘆,好不容易能見見那傳說中的第一美人——夜蓮的姐姐,卻被帝邪關在了這里,其實她可以改裝啊,扮成侍女、內侍或護衛的,其他人怎麼會注意呢?
「在想什麼?」背後溫柔的聲音讓瀾陵欣喜的回頭。
「夜蓮!」夜蓮背門而立,屋外的陽光在他的周身勾勒出耀眼的光環,讓那剔透的容顏更加不真實,如謫仙般不食人間煙火。
瀾陵微笑著走到他的面前,牽著他的手,將他領入內室。夜蓮也微微泛起笑意,任她拉著他,將他安置在窗邊柔軟的軟榻上。
「你怎麼來了?怎麼沒去大殿?」瀾陵熟練的為他沏著茶。
夜蓮看著瀾陵用細膩的手有條不紊的備具、聞香、置茶、沖泡,一氣呵成,如詩般動人,笑意漸漸加深。
「第一次看你泡茶,為什麼要這麼復雜?但……真的很美……」
瀾陵愣了愣,不好意思的將茶遞給了他︰「我這是亂來的,茶道其實是一門藝術,我連毛皮都沒學過呢。」
「茶道?我還是第一次听到。」夜蓮優雅的細細品著茶,有些驚喜,又有些訝異,「這茶……好特別……」
瀾陵看著那連喝茶都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的人,笑道︰「當然了,那可是我獨家制作的。」
「是麼?」他又輕品了一口,「似乎帶著花香。」
瀾陵點了點頭︰「嗯,是取茉莉、桂花、玉蘭、菊花制作而成的花茶,味道怎麼樣?」
「口齒留香。」
夜蓮閉上了雙眼,細細分辨著舌間的花香,濃密縴長的眼睫覆于眼簾,讓瀾陵心動情動,她輕輕俯身,吻上了那雙如夜星般的雙眸,但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唐突,忐忑不安的迅速撤回,緊張的看著夜蓮,發現夜蓮的雙睫顫了顫,卻並未睜開眼,臉上的驚訝一掃而過,而後淡淡的粉色便從雙頰一直蔓延到頸項衣領內。
瀾陵並不後悔剛剛那一吻,卻害怕傷到夜蓮︰「對不起……」
夜蓮睜開了雙眼,晶瑩燦爛的雙眸更加流光溢彩,讓瀾陵再一次失神,夜蓮微微一笑,也俯過身,將唇輕輕覆上了瀾陵的,僅僅只是兩唇相觸,卻讓瀾陵終身難以忘懷那溫暖柔軟的甜蜜,一刻永遠,不可取代。
帝邪跨入掖泉宮,映入眼中的便是這一讓他心神混亂的畫面,他的怒意迅速讓剛剛還沉浸在朦朧甜蜜中的兩人回醒,瀾陵反射性的站了起來擋在了夜蓮的身前,夜蓮則一動不動的變回了那個冷漠精致的人偶,眼神銳利、挑釁的冷冷諷刺著帝邪,讓帝邪的怒火騰的噴涌而出,大步跨了進來,一把揮開瀾陵,直取夜蓮的頸項。
「忘了我說過什麼嗎?」帝邪的冰藍雙眼中奔涌著鮮血般的殺意,染紅了那清冷透徹的藍,他的手越收越緊,似乎真的打算就這麼要了夜蓮的命。
夜蓮閉上雙眼,無聲的反抗。
瀾陵抓住了帝邪的手︰「放手!你想他死嗎?」
帝邪恨恨的看了瀾陵一眼,手上的力道漸漸放松,但臉上卻涌上了殘忍嗜血的笑意︰「死?不,我不會讓他死,我要他生不如死!」
帝邪一字一句的咬字,仿佛恨不得要將人生吞,讓瀾陵驚得打了個冷顫。
身後,一人撲通的跪了下去︰「請王恕罪!請看在小王子的份上,饒了王弟吧!」
瀾陵回頭,發現一女子懷抱嬰兒,額頭觸地,那「砰」的磕頭聲讓瀾陵的心驚跳了好幾下,那女子抬起頭來,淚流滿面,卻依然美得讓人憐惜,她與夜蓮有著幾乎相同的美麗臉龐,卻氣質不如夜蓮清透,反而妖艷萬分,此刻,眼淚洗去了些許艷麗,讓她柔弱得幾乎欲碎。
「夜芙公主!」瀾陵忍不住輕呼出聲。
夜芙恨恨的瞪向她︰「王,一定是這女子見王弟美貌,所以故意勾引,請王饒恕王弟!」
瀾陵驚愕的看著夜芙,正準備辯解,卻硬生生的將話吞了回去︰「是,是我先勾引夜蓮的,如果邪王要治罪的話,就治我的罪好了,此事與夜蓮無關,請王不要連累無辜。」
帝邪听了她的話似乎更加憤怒︰「你勾引他?!」
仿佛再也不能忍受,帝邪一把甩開瀾陵的手,抓住夜蓮便掠了出去,快得瀾陵還沒反應過來,待她反應過來,立即準備追出去,卻被夜芙拉住了手肘。
「你不準去!」
「為什麼?」
「你去,只會讓王更憤怒,讓王弟更難過!」夜芙眼中的恨意更濃。
「如果我不去,夜蓮會遭受什麼,你不知道嗎?」瀾陵直視她的眼楮,發現那其中的深深恨意仿佛不僅僅是對她剛剛造成了夜蓮的傷害而發,好象有更多她看不懂的情緒,比如,嫉妒,她們這是第一次見面不是嗎?她在嫉妒什麼?
「你去了,他受的傷害更甚!」夜芙的語氣更冷。
「為什麼?你怕我阻止不了帝邪?你放心吧,即使是他要我的命,我也不會讓他傷害夜蓮的。」
夜芙有些歇斯底里︰「你大膽!竟敢直呼王的名字!你若敢去,我便要你的命!」
瀾陵驚呆了,她說了什麼?要她的命?她這是要去救她的弟弟啊,不幫忙也就算了,怎麼還反應這樣?
瀾陵迷惑的看著她,心中的堅定卻未動搖分毫,她甩開夜芙的手,冷聲道︰「你去不去我不管,我是定要去的,我沒工夫陪你瞎耗,你想怎樣隨你便,要我的命?能拿的話盡管拿去!」
說完,不再管夜芙的反應,奔出了殿外。
她沒看到的是,夜芙在她背後那怨毒的目光,她更沒想到的是,夜芙也是她人生的又一轉折點。
清泉宮內冷清一片,主人並未歸來,雖是第一次踏入這里,瀾陵卻沒有了停駐的念頭,轉身又朝頤泰殿而去。
殿外的侍衛攔住了瀾陵︰「隨侍書,王並未回寢宮,請回。」
並未回寢宮?他去了哪里?他將夜蓮帶去了哪里?
瀾陵望著夜空,第一次感到這麼無助,這禁衛森嚴的王宮仿佛重垣疊鎖的牢籠,她欲展翅,卻被無形的枷鎖禁錮了翅膀,回首時,發現渾身鮮血斑斑,欲掙無力。
夜蓮,對不起,心中雖熱切的想保護你,卻又一次讓你受傷更深,如果可以,就讓我來做你的臂膀,帶你離開這煉獄般的煎熬,請耐心等候,這是最後一次,我發誓。
瀾陵再一次回到了清泉宮,靜靜坐在殿前的台階上,等候夜蓮的歸來,月華如水,散落在歸來的路上,引導著守侯的人的目光。
當天邊第一絲曙光出現時,路的盡頭出現了一行人,輕紗軟榻中起伏的身影讓等候了一夜的瀾陵顫栗的緩緩站了起來,她的心顫抖著,被恐懼牢牢拽住,那是夜蓮嗎?是他嗎?
來人在清泉宮門前停住了腳步,停在了瀾陵的面前,紗帳的後面,隱約可見無力側臥的人影,衣衫凌亂,血跡隱隱。
一名侍衛走到軟轎前,正準備掀起薄紗,卻被一聲厲喝驚得愣住了︰「住手!誰都不準靠近!全部都給我滾!」
「隨侍書,他是……」侍衛正準備解釋。
「我知道他是誰!滾!」瀾陵隱忍著翻天蹈海的心痛,她不要別人觸踫夜蓮,她不要別人看到夜蓮破碎的模樣,她不要別人站在他的面前!
侍衛猶豫了一下,揮了揮手,領著一群人離去。
空曠的殿門前,只剩下高高的宮牆,長長的宮道,孤單的瀾陵,無聲的夜蓮。
瀾陵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腳步卻重如千斤,水霧浮上雙眼,模糊了視線,卻又立刻被眨去,強忍的痛楚讓她的手顫抖得更加厲害,幾乎連輕飄的薄紗都握不住。
「不……你……走開……」輕紗後的人影動了動,似乎撐起了身子,虛弱的聲音輕若游絲,卻堅定萬分。
瀾陵險些落下淚來,卻不顧夜蓮的阻止,迅速掀開紗簾,映入眼簾的慘不忍睹讓瀾陵幾乎站不住,但她立刻命令自己冷靜,緩緩沖半臥在簾內的夜蓮微微一笑︰「你回來了。」
夜蓮閉上了眼,沉默不語。
瀾陵不動聲色的仔細觀察著夜蓮的狀況︰他發絲凌亂,衣衫襤褸,青紫的淤痕在白皙的肌膚上觸目驚心,全身無力的半臥于榻上。
瀾陵不再言語,在他面前半蹲下來,輕輕握住了他的手,他微微一顫,終于沒有將手抽回去,不知是默許,還是根本沒有了力量。重重的酸意從心底涌上瀾陵的心頭直沖眼里,她溫柔的側身使力,將夜蓮扶上了自己的後背,眼淚奔涌而出,滴在了光滑的石板上。夜蓮的身體僵了僵,直到瀾陵小心翼翼的站起身,他最終放軟了身體,任自己無力的伏在了她溫暖縴弱的背上,睜開了血絲滿布的雙眸,一絲溫暖漸漸浸染了眸內的冰冷絕望。瀾陵一步一步走向殿內,背後的重量卻怎麼也比不過心頭的沉郁,淚水無聲的濺落一地,滴滴落在了夜蓮的眼中,印在了他的心底。
將夜蓮輕輕置于浴室旁的軟榻上,瀾陵斥退了所有的宮女內侍,親手為他放水調溫,然後將他抱到了池內,傷口突然遇到溫熱的水,讓夜蓮忍不住輕哼出聲。
「疼嗎?」
瀾陵伸手欲解開他那已經無法避體的衣物,為他清理傷口,卻被夜蓮按住了手︰「不……」
「蓮……」淚水滴落在那傷痕清晰的白皙手背上,仿佛被眼淚的高溫灼傷了一般,他立刻收回了手,迷蒙失神的星眸回復了點點光亮。
瀾陵低頭,將唇印在了夜蓮那雙明顯是由于忍受痛苦而被自己噬咬得傷痕累累的粉唇上,但卻立刻被夜蓮推離,仿佛剛剛的動作用盡了他最後的力量,他虛弱的靠在池壁,急促的喘著氣。
「不要踫我,太髒……」夜蓮痛苦的皺緊了眉,合上了眼,淚水在眼角滑落。
瀾陵不顧一切的靠近他,溫柔卻強迫的將他抱在懷中︰「不,人活于濁世,更骯髒的都有,但我的蓮不是,他是我最愛的人,是活于濁世的天使,雖暫墮紅塵,卻總有一天會翔于九天,我願做他的雙臂,做他的翅膀,幫他飛翔。」
夜蓮睜開了雙眼,用淚清洗過的美眸清澈明朗得仿佛水晶,眼內復雜的情感交織成一片,**luo的顯于瀾陵面前。
瀾陵看著他的眼楮,再次動手為他褪去了衣衫,映入眼簾的是一具被嚴重虐待與侵犯過的身體,青紫的淤痕遍布全身,由頸項一直延伸到胸前、手臂、沒入水中的**。瀾陵強忍著殺人的沖動,顫抖卻輕柔的為夜蓮清洗,甚至是最私密的地方,也沒有放過,那里的情況更加刺目驚心,嚴重的撕裂讓傷口紅腫滲血,大腿內側甚至滿是指甲劃傷的血痕,青紫的指印在手臂與雙腿上隨處可見,讓人不忍直視,那雙柔軟美麗的雙手,有幾片指甲可能是由于撕抓過于用力而已經月兌落,想象著當時夜蓮竭力忍受的情景,瀾陵忍不住抱住那雙手痛哭起來。
夜蓮默不作聲的任瀾陵為他清洗,看著強忍淚水微微顫抖的瀾陵,他虛弱的稍移身體,將全身的力量由池壁轉移到瀾陵的懷里,靠進那柔軟卻堅強、單薄卻溫暖的源泉。
「瀾……我……還有喜歡你……的資格麼?」淚滑落在池水中。
瀾陵環住夜蓮虛軟的身體,低聲道︰「我喜歡你,所以,你喜歡我的資格我永遠為你保留。」
「我……也喜歡……你……」
夜蓮閉上了雙眼,滿足的任自己暈厥過去。
瀾陵輕輕將夜蓮從水中抱起來放在了床上,溫柔的替他擦干了全身的水,細心的為每一道傷口擦上藥粉,然後選了一件柔軟的絲質睡袍為他穿上,抱來輕柔的絲被小心覆在他的身上,打點好一切,最後她坐在了床邊,緊握著他的手,陪在他身邊,守護著他。
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灑在瀾陵的身上,默默溫暖著這冰冷了一夜的兩人,希望在陽光中慢慢醞釀,化作力量導入那緊握交纏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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