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帝邪撕心裂肺的呼喊在斷崖邊回蕩。
瀾陵看著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的夜蓮的身影,心突然平靜如水,長長的嘆了口氣,閉上了眼楮,希望等一會兒死得不要太痛苦,不知道這次可不可以見到那個魔女,如果見到的話,一定要好好的鞭笞她一頓,他已經短命一次了,這次又做了短命鬼!
但是預料之中的粉身碎骨卻沒有發生,因為她在不知落了多久之後,腰部被什麼卷住了,就這麼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吊在了崖壁上,她睜開眼一看,四周一片漆黑,連月亮都似乎離自己遠了很多。
「你怎麼樣?沒受傷吧?」頭頂傳來熟悉的低啞的嗓音,冷不防嚇了瀾陵一跳。
她撫了撫胸口,試探的模了模腰間的繩子,還好還好,夠粗,不會一下子斷掉。
「嗯,我很好,我沒事,謝謝你又救了我一命!可是,你怎麼會在半山腰呢?」
「半山腰?」低啞的嗓音顯然被激怒了,「這是斷崖!」
嗯嗯,她當然知道這是斷崖,不就是說快了,口誤麼?有必要反應那麼激烈嗎?真不愧是廉蒼帶出來的兵,性子都跟著他!
「那個,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廉蒼知道你來了嗎?他會不會來救我們?」
頭上的人重重吸了口氣,言語不善的嘟囔道︰「他都快被你這個笨蛋給氣死了!」
逃過了一死,瀾陵調皮的心性又被那酷似廉蒼的人給挑起來了。
「笨一點有什麼不好?不都說‘大智若愚’麼?不要告訴我你喜歡自作聰明的人!」
那人不再回答她,似乎在節約體力,免得被她氣得放松了手,兩個人都摔下懸崖死翹翹。
瀾陵感覺到自己似乎是被上頭那人用繩拉住的,這上不上下不下的,老這麼拉著的話,會耗費很大的體力,為了減輕那人的負擔,瀾陵模黑的往崖壁上探了探,找了個突出的岩石攀住,將重心移了一部分到自己的手臂上。
「你在做什麼?不要亂來!」頭頂那人制止道。
「我沒亂來,只是不想大家的力氣全部都用完,你先歇會兒,萬一我撐不住了,你一定要拉住我,知道嗎?」瀾陵悶悶的聲音讓那人沉默了下來。
說實在的,隨風前世還曾經為了尋找刺激去學習過攀岩,當時不僅有教練,還有完備的保護措施,現在真正被吊在了懸崖上,保護的設備也不怎麼牢靠,她還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支撐得住。但既然上天沒有讓她立即摔死,那麼她掙扎掙扎應該沒人有意見吧?只是拜托天快點亮,讓她在體力耗盡以前看清現在他們兩人所處的位子,讓她好有個掙扎的方向。
就這樣,二人互換著休息,保存體力,終于迎來了第一道曙光,當周圍的情形漸漸清晰,瀾陵與那黑衣人立刻環顧四周觀察著環境。瀾陵發現圈住她腰部的是那人所使的長鞭,他的另一手持劍,劍身被插入了崖壁,而他們二人現在都被那柄劍支撐著。瀾陵禁不住倒抽了口氣,她非常擔心那柄劍會一個不小心斷掉,昨晚那薄薄的劍身竟然能撐一個晚上,簡直就是奇跡!
「現在我們必須爬上去,或者由我先上去,然後再找繩子拉你上去。」黑衣人的聲音依然低啞,透露著些須疲憊。
他先上,然後再找繩子,然後再來拉她?不,她可不答應,她的體力已經有些不支了,如果一個人待在這里,八成等不了他來救她,就直接從這里自由落體下崖底了!
「不,我寧願賭一賭,跟你一起爬上去!」
黑衣人低頭看了她一言,猶豫著︰「你……真的行……嗎?」
周圍的環境,再加上體力的漸漸流失,還有生命的危在旦夕,讓瀾陵的脾氣也壞起來︰「少小看人!我以前可是攀過岩的,這點距離算什麼!只要你別拖累我,我保證會安全的爬上去!」
她雖然知道這只是逞強說的豪言壯語,但仍然不服輸。隨風以前的體力很好,又是男孩子,所以對攀岩很感興趣,但是現在他已經換了個身體,還是個沒怎麼鍛煉的嬌公主的身體,又折騰了一個晚上,更何況這可是真正的懸崖,無論難度還是高度,對她瀾陵來說,都是很大的挑戰,但她絕對不能自己先泄氣,怎麼說都得撐下去!
黑衣人有片刻的怔忪,但很快回過神來︰「這樣也好,那你先爬上來一點,待我將鞭綁在腰上,一起爬上去。」
用鞭將兩人固定在一起,雖然限制了兩人的動作,但對他們來說,現在安全更重要,如果一人失手,另一人可施以援手,這樣更好。
就這樣,兩人互相連爬帶拽的終于回到了崖頂,瀾陵精疲力竭的躺倒在地上,一種大難不死、重獲新生的感激由心而生,淡淡的惆悵,深切的感動,無比的慶幸……
瀾陵側過頭,看著身邊也與她一樣仰面而臥的黑衣人,笑了笑,挪動身子,爬到他身邊,喘著氣輕聲說︰「喂,廉蒼,你還想裝模作樣到什麼時候?」
黑衣人一怔︰「你……怎麼知道的?」
瀾陵翻了翻白眼︰「當我是傻瓜麼?除了你,還有誰會為了救我,而三更半夜藏到懸崖底下去的?」
黑衣人嘆了口氣︰「早就知道瞞不過你……」
瀾陵的眼楮閃了閃︰「廉蒼,你的嗓子……」
說著,伸出手去欲摘掉廉蒼的面巾,卻被廉蒼躲了過去。
「陵兒,我有我的苦衷,現在還不能讓你看到我的臉。」
瀾陵緊張了起來,反握住廉蒼制止她的手︰「怎麼回事?你……為什麼?」
廉蒼安撫的低聲笑了笑︰「沒事,只是中了毒,現在面目全非,不想你看見我狼狽的樣子……」
「中毒?!」瀾陵尖叫起來,「為什麼會中毒?」
「真的沒什麼事,等我找到解藥,毒自然就解了。」
「你知道解藥在哪里?」
「是,在冬繁,青妍公主可以解。」廉蒼的目光有些閃躲。
瀾陵腦中閃過一絲疑惑,卻很快被掩藏,青妍公主善用毒,如果只有她能解這個毒,那麼下毒的人……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盡快去冬繁吧。」
「不行!如果帝邪不死心,或者被其他人知道你沒死,你的處境又會很危險!」廉蒼倏的坐了起來。
瀾陵也就著他的手臂撐了起來︰「你知道豬是怎麼死的嗎?」
廉蒼不明白瀾陵怎麼會突然將話題轉移到了豬的身上,直覺的問︰「什麼?」
「笨死的!」瀾陵瞪了他一眼,「現在是你中毒了,需要解藥,如果不去冬繁,難道等著人家公主給你送上門?況且,我現在在別人的印象里已經是個死人了,只要我改名換姓、改頭換面,還有誰會認識我?更何況,認識我的人本就不多,就算听過瀾陵公主名號的人,現在不都認為她已經嫁到漠訶去了嗎?那麼我還怕什麼?如果這樣你還擔心,我干脆扮成男人,那樣的話,別人連聯想都不會聯想到我跟瀾陵公主的關系了,不是嗎?」
廉蒼被她搶白得半天接不上話。
瀾陵趁他愣神,一把將他的面巾扯了下來,想確認他的傷勢,結果當她看見那張英俊的面孔的巨大改變時,忍不住倒抽了口氣。
廉蒼的面色已經不復以往的健康,而是呈現出可怕的青紫色,仿佛來自冥府地獄的鬼面,除此之外,皮膚下的細細血管都鮮紅可辨,仿佛從肌膚的深處全部浮上了表皮,菊花般在青紫的臉龐上盛開出縴細血紅的花朵,讓人看了忍不住全身寒毛直立,恐懼冰冷到心底。
瀾陵顫抖的撫上那曾經英俊非常的臉龐,心中激蕩懊悔,這就是她想要保護的人,現在卻承受著如此殘酷的折磨,這些只是表面的改變,巨毒的折磨定然不止如此,廉蒼是如何忍受過來的?他不顧自己的身體,不去冬繁解毒,反而來連赫救她,而她呢?那日他救她出了火場,想帶她走,可是她卻拒絕了他,讓他獨自離去,他不僅沒有責怪她,還成全了她的意願,陪在她身邊保護著她,她怎麼可以如此殘忍?如果她一日沒有出來,那他是不是就打算這樣慢慢的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默默死去?
「廉蒼……我……」
廉蒼取過面巾,再次將面容覆蓋,抬頭時眼中的情緒全部掩飾一空,他輕輕笑著︰「沒什麼大不了的,等毒解了就會恢復的。」
瀾陵無法再讓自己這樣等下去,該放下的早在掉下懸崖的那一刻便放下了,她現在該做的是立刻陪廉蒼去冬繁找解藥!
一個月後,冬繁,錦都。
兩名翩翩公子閑適的邁進了萬錦樓,其中一位氣質出眾,身材柔軟修長,烏黑的長發全部束起,偏中性化的俊美臉孔上,雙眸清澈明亮,睫毛濃密縴長,唇型性感水潤,這哪是男人該有的模樣,分明是百里挑一的美人模子!
而跟在他身後的男子身高要高出他許多,體魄強健精瘦,帶著男性的陽剛卻又柔和不突兀,面容被一張黃金面具遮掩,只露出了冷靜沉穩的雙眼,眼波流轉處精光乍現,讓人不敢小覷,亦不能忽略他的強烈存在感。
俊美佳公子拂了拂白衣的寬袖,優雅的選了個窗邊靠街的位子,帶著面具的藍衣公子亦沒有異議的坐在了他的對面。白衣男子朝他微微一笑,驚艷一片。
「蒼,你想吃什麼?」白衣男子的聲音清和柔潤一如其人。
「你想吃什麼就點什麼吧。」藍衣公子朝小二招了招手,聲音沙啞低沉得有些過分。
二人點過吃食,便靜靜的相對而坐。店內眾人這才從乍見二人的震撼中恢復了過來,又熱鬧了起來。
甲︰「听說了嗎?兩位公主的候選駙馬都已經陸續到達錦都了。」
乙︰「是啊,听說六國都有人來參加呢,不知道誰會被兩位公主選中。」
丙︰「我一朋友在宮里當差,听說選駙馬的日子就定在了這個月的月圓之日。」
甲︰「這次不是公開挑選嗎?一日就可以選定?」
丙︰「听說是由兩位公主來出題,能答得讓公主滿意,就有中選的可能。」
……
白衣公子笑了起來︰「蒼,這是個好機會哦,不能放過。」
「我對那個位子不感興趣。」藍衣公子似乎口氣不太好。
白衣公子也不在意,端起茶,輕輕抿了一口,不緊不慢的道︰「可我感興趣,你不陪我去的話,我自己去好了。」
「風,別亂來,到時候各國的人都會去,很危險,我們另外再想辦法。」藍衣公子氣息有些不穩。
白衣公子緊張的問道︰「你怎麼樣?還好嗎?」
藍衣公子搖了搖頭︰「沒事,你別讓我著急,我就會好過點。」
「可是,蒼,這個機會難得,不會有人認出我的。」
「風!」藍衣公子的右手撐在了桌沿,渾身有些顫抖,似乎在竭力隱忍著痛楚。
「好好好,听你的,別激動!千萬別激動!」白衣公子站了起來,俯過身,伸出右手按在了他的左肩上安撫著。
藍衣公子的氣息漸漸平穩,恢復了最初的沉穩。
「那個,蒼,我們打個商量,好嗎?」白衣公子的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
「不行!」還沒听他想打什麼商量,藍衣公子就斷然拒絕了。
白衣公子的臉色一變,拍桌而起,聲音大得讓店內立刻又變得鴉雀無聲︰「管你!疼死你活該!別跟著我!」
說完,揚長而去,藍衣公子僵坐了片刻,默默拿出銀兩放在了桌上,快步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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