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隨風坐在桌前思考著,廉蒼為他倒了一杯茶。
「蒼,你說那個侍衛到底是什麼人?」
廉蒼皺了皺眉︰「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隨風點了點頭︰「我也是這麼認為,一個臣相出使,是用不著那麼多人保護的,或許他們要保護的是其他人。」
「你的意思是……」
隨風笑了起來︰「比臣相還重要的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漠訶王慕容昊吧。」
「他親自冒險來冬繁不知道有什麼目的?」廉蒼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隨風望向他,對他的心思一目了然︰「蒼,還放不下是嗎?」
廉蒼猛的抬起頭來,正欲辯解,卻被隨風握住了右手,到口邊的話就這樣咽了下去。
「所謂‘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更何況是你?但是,于我卻不同,你明白的是嗎?」
廉蒼點頭,隨風不屬于這里,不屬于任何人,不屬于任何國家,他本可以自由快樂的生活下去,為了自己才來冬繁取解藥,本已經冒險了,不能再讓他暴露身份了,這里的事情不是他們該插手的。
隨風卻繼續說著︰「但是,如果是為了你,什麼我都願意去試試。」
廉蒼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卻搖了搖頭︰「不,不用試,任何的政治紛爭都與我們無關了,不是嗎?」
隨風笑著望著廉蒼︰「我願意試,更何況這與我們的原計劃沒有抵觸,壓制連赫其實很簡單,只要在這次聯姻中,連赫無功而返,不就行了?所以,無論漠訶來的是修燁也好,是慕容昊也好,對我們來說都沒大影響,我還巴不得他將那個什麼公主娶回去,但是前提是,要將解藥留下。」
廉蒼沉默了一會兒︰「你說他們明日的午宴是什麼意思?」
「反正不會是鴻門宴,畢竟索爾與漠訶已經結盟,他們大概是想試探我們,既然我們不想和他們爭,又怕什麼試探?放心大膽的吃他一頓,還怕吃垮了他慕容昊?」
「鴻門宴?」廉蒼又皺起了眉,「你以後說話要注意一些,免得被人察覺,特別是那個帝蓉公主,你們不是還有過接觸嗎?你這樣的言行會被她看破的。」
隨風拍了拍廉蒼的肩膀︰「安啦安啦,在人前我都很注意的好不好?你就別老是這樣,擔心這擔心那了,也不嫌累?有空就運運功,把毒性給壓一壓,還不知哪天才能拿到解藥呢,我可不想功虧一簣。」
廉蒼無奈的望這隨風的笑臉嘆了口氣。
隨風帶著廉蒼自信的再一次踏入了修燁的住處,戒備依然森嚴,但門外卻有一行穿連赫服飾的護衛,隨風與廉蒼愣了愣,相視而立。
「沒想到帝蓉公主會來。」
隨風勾唇一笑︰「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來都來了,就會會吧,正好看看我的演技。」
廉蒼有些擔心,但仍然跟在隨風的身後準備進去,卻被人攔了下來。
「世子請見諒,臣相交代,只想單獨與世子進宴,所以請世子將隨扈留在廳外,在這里可以看見廳內的一切,所以世子不必擔心。」
隨風看了廉蒼一眼,點了點頭,廉蒼輕聲說了一句︰「小心。」
隨風淡淡一笑,邁著穩健的步伐走入了廳內。
他進門的剎那,一人倏的站了起來,手中的茶杯啪的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那人正是帝蓉。
帝蓉不敢置信的望著隨風,原以為已經死去的人,竟然能完好無損的站在她面前,笑意盈盈,倜儻風流。
隨風早就準備,假裝詫異的望了帝蓉一眼,就微笑著朝主位上的修燁點了點頭。
修燁僅僅疑惑的望了帝蓉一眼,便立即熱絡的招呼起隨風來。
「來人,給公主換一杯茶,也給世子上茶!」
「世子?」帝蓉的目光一直烙在了隨風的身上。
修燁再次望向帝蓉,若有所思。
隨風見主人沒有絲毫介紹的意思,便禮貌的站了起來,微微傾了傾上身︰「是的,公主,容恪乃索爾清平王世子。」
「容恪……世子……」帝蓉喃喃的念著。
隨風朝她微微一笑,從容坐下,目光坦然不回避,仿佛他與帝蓉真的是第一次見面。
帝蓉發覺了自己的失態,將目光轉向了修燁,看到修燁正望著她,也回以一笑。
「剛剛我還以為見到了故人,有些吃驚罷了。」
「哦?故人?」修燁追問。
帝蓉又將視線落在了隨風身上︰「是啊,長得真的很像。」
隨風的心猛的一跳,不會吧,她那麼大膽,敢在漠訶臣相的面前承認他們連赫虜了他們的王妃?
「是嗎?據說瀾陵公主與容恪世子相貌相似,但修燁覺得傳說不可盡信,世子風度卓絕,卻與我國的王妃還是沒有相似之處的。」
好個修燁,看似在回答帝蓉,實則透露了他對瀾陵與容恪的懷疑,還試探了帝蓉的話中話,不愧是漠訶的臣相,有兩把刷子!
隨風不動聲色,笑了笑︰「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怎可輕易就信以為真?更何況,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踏入同一條河流,又怎會有一模一樣的人?」
修燁大驚,沒想到容恪竟然言辭驚人,昨日太小看他了!
帝蓉刷的再一次站了起來,這一次手里沒有茶杯可以摔,只是帶得桌椅有些微晃。
「你……你到底是誰?」學識如此超月兌卓然,只有那個人才能給人這樣的感覺,帝蓉有些激動,難道他真的是瀾陵?瀾陵沒有死?
隨風挑了挑眉︰「真有那麼像嗎?竟讓公主如此激動?那人是公主的什麼人?心上人?」
修燁的目光突然變得深沉。
帝蓉再次坐了下去,搖了搖頭︰「不,不是,是我有生以來,最佩服的人。」
喝,他什麼時候這麼了不起了?竟然成了帝蓉最佩服的人?
「哦?能讓帝蓉公主另眼相看的人,想必定是出色不凡的人間龍鳳吧?」修燁仿佛對這個人很感興趣。
帝蓉一驚,回過神來,笑意有些悵然︰「是啊,人間龍鳳,可惜……紅顏薄命……」
修燁何其圓滑,馬上打圓場︰「看來是修燁的不是,引起公主的傷心事了。」
隨風也隨之歉然︰「不,是容恪的不是,這張臉讓公主傷心了。」
帝蓉笑了笑,搖了搖頭︰「不,不,是帝蓉失態了,還請二位包涵。」
修燁呵呵一笑,門外傳來通稟聲,宴席已經準備完畢,可以入席了。
修燁首先站了起來,作了個請的姿勢︰「請公主與世子移駕。」
隨風有風度的請女士先行,換了帝蓉一笑。
席間,帝蓉不經意間的探索目光與修燁居心叵測的算計目光讓隨風非常難受,連最喜歡吃的魚都吃不下去,只好放下筷子,任他們打量個夠。
修燁仿佛發現了隨風的不悅,立即將話題一轉,把帝蓉的注意力拉了開去。
「這次不知公主打算向哪位公主提親呢?」
帝蓉答道︰「我王中意的乃是青妍公主。」
「那世子傾心的是……」
傾心?隨風差點將剛剛喝下的酒噴出來。
他訕訕的掩飾著剛剛那失禮的舉動,笑了笑︰「那個,我還沒有心上人,只是奉旨行事而已,臣相就不要取笑容恪了。更何況,人家公主要選也會選一國之君嫁過去,像我這樣的閑散人士,恐怕是入不了公主的法眼的。」
隨風將所有的關系全部撇清,明明白白的表示,前來冬繁不是他的本意,他也沒什麼競爭的意思,兩位就不要費心了。
修燁呵呵的笑起來︰「世子真乃性情中人,如此坦率,真是難得!」
隨風有些汗顏︰「哪里哪里,臣相過獎了。」
「其實,冬繁的公主會否選一國之君還是未定之數,畢竟三位公主中有一位是將來要繼承大統的,所以這選駙馬的事情,肯定會慎重又慎重的。像世子這樣的飽學之人,恐怕更能受到公主的青睞,更何況,世子乃是親自前來,容貌風采便直接給了公主特別的印象,入選的機會就更大一些了。」
這個帝蓉,這不是明擺著擺了他一道,隨風心中有些惱,卻又不能發作,只得笑笑,不作回答,繼續喝著杯中酒。
帝蓉見隨風不理會她,便將話題一轉︰「世子與瀾陵公主可親厚?」
又來了……
隨風忍不住暗暗申吟了一聲。
「瀾陵公主乃是容恪的表姐。」就不告訴你,這樣模稜兩可的回答,自己猜去吧。
「世子的學識如此豐富,想必瀾陵公主也不一般吧?」帝蓉繼續試探著。
隨風幾乎快忍不住破功翻白眼了,繼續打著太極︰「這個,公主問問臣相,不是更清楚嗎?他對表姐的評價恐怕比起容恪會更中肯一些。」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你修燁休想穩坐釣魚台!
修燁笑笑︰「公主姿容出色,學識更加不用說,而且公主的歌舞可說是一絕,深得我王之心。」
修燁說著,將目光落在了隨風身上,意有所指。
隨風回以一笑︰「是啊,未出嫁前,表姐的歌舞就曾得到大家的肯定,漠訶王能夠慧眼識得,真是表姐之幸。」
帝蓉仿佛想起什麼,說道︰「瀾陵公主的歌舞恐怕帝蓉這輩子都難以見到,不知世子願不願意彌補一下帝蓉的這個遺憾呢?」
隨風有些啞口無言,只好傻笑。
帝蓉接下去說︰「曾听過連赫民間流傳的一首曲子,據說是瀾陵公主所作,不知容恪世子可曾听過。」
隨風再次暗嘆了口氣,今日如果不滿足這個難纏的公主,恐怕別想離開這里了。
「什麼曲子?」
「春江花月夜。」帝蓉一動不動的盯著隨風,尖銳的視線仿佛要將他穿透。
「原來是這首,的確曾听表姐彈奏過,只是容恪的琴藝不及表姐之萬一,恐怕要讓公主失望了。」
帝蓉笑容更加燦爛︰「臣相,不知可否借琴一用?」
修燁哪會拒絕,立即派人去取琴。
隨風坐在琴前,雙手輕輕撫著琴弦,長吁了口氣,再一次奏起了那熟悉的曲子,往事如潮般涌來,原以為一切都已過去,卻發現刻意去遺忘只會記得更清楚,仿如昨日。
琴音清透澄澈,仿佛穿透了時空,穿透了記憶,那淼淼廣闊的音域,仿佛囊括了隨風的所有回憶,所有愛戀,所有心情,所有胸襟……
廉蒼站在門外,听到琴音怔了怔,輕輕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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