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急切而辛苦的趕路還是隨風來到這個世界的頭一次,當初廉蒼陪她從索爾出發前往漠訶的路程他們只走了一半,如今仿佛命運的軌跡般,她又回到了原來的中止點,繼續這一段早就該走過的路程。
隨風苦澀一笑,即使在當時逼不得已要和親的景況下,她都沒有這麼茫然與沮喪,一切都有廉蒼支撐著,時刻有廉蒼保護著,而現在物是人非,她甚至連救他的能力也沒有,只能在這明知道不會有他的路上掙扎著,等待他人的救助,這讓她痛恨起自己來,什麼時候自己變得這麼軟弱無能起來?這越來越趨于女性柔弱化的自己,真的還是原來的隨風嗎?曾經發誓要做一個成功的外交大使,現在她卻整日被束縛于一觸即發的你爭我奪的逐鹿戰爭之中,那些人有的是自己所謂的親人,有的是口口聲聲說愛自己的人,更有的是自己放開一切用心愛著的人,她什麼時候才能解月兌?
「王,有急報!」
在進入漠訶境內的第二天,當隨風因為接下來要到達漠訶都城而天馬行空亂想之際,馬車外洪亮的傳報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掀開窗簾,發現慕容昊正在馬上閱讀諜報,神色凝重,憂心忡忡,發生了什麼事嗎?
「再探,有任何變化立刻前來回報。」慕容昊命道。
傳令兵退去後,慕容昊一聲不發的將手中的錦帛遞給了修燁,修燁看後眉頭一直微皺著,久久沒有散開。
看來事情還挺嚴重,隨風靈活的眼珠轉了轉,猜測著信件的內容。
隨後,慕容昊下令全速前進,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回到盛都。隨風終于忍不住了,一路上,由于身上的傷,她無法長時間的騎馬,而古代的馬車又沒有橡膠車輪,走的又是土路石路,顛簸得幾乎讓她全身散架,現在又要拼命趕路,簡直是要她的命!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經過隨風的堅持,慕容昊終于坳不過她,答應讓她騎馬。
慕容昊看了她一眼,思考了片刻,答道︰「冬繁出事了。」
「什麼?出什麼事?」
「密姜重病,長公主代為攝政,麥丹盡掌王權。」慕容昊說的非常簡單。
隨風卻疑惑起來︰「這才幾天,密姜就病得那麼重了嗎?之前還精神抖擻的要致帝邪于死地呢,怎麼轉眼就連王權都交出去了?」
慕容昊冷哼了一聲︰「據報,密姜根本不是重病,而是中毒。」
「中毒!怎麼可能!青妍公主不是會使毒嗎?怎麼不給密姜解毒?」隨風隱隱感覺到了陰謀的味道,而青妍恐怕在劫難逃。
「這是密探的結果,外人可能還未察覺,更何況,麥丹掌握了王權,還會允許青妍繼續豐滿自己的羽翼嗎?」
果然!看來,冬繁的大勢已定,只等密姜一死,荔香便會即位,而王夫麥丹就會成為實際上的掌權者,青妍與妙離會有什麼樣的下場?還有,麥丹似乎是與帝邪聯手的,那麼這次的奪權行動跟帝邪有無關系呢?算日子,他應該已經回到了鄴都,為了復仇也不是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他的支持或者根本就是他出的主意,幫麥丹拿下王位,他能得到什麼好處呢?麥丹跟他之間到底有什麼約定?他就不怕麥丹過河拆橋?他的篤定自信來源于什麼?
腦中得出的結論讓隨風驚得差點跌下了馬背——麥丹根本就是帝邪放在冬繁的棋子!不,不對,如果他是帝邪的人,怎麼會讓帝邪在冬繁遇險?那可能是密姜的秘密行動,麥丹也許根本不知,但也有可能是麥丹心存背叛,裝作不知,而帝邪那麼聰明,肯定早就明白了這其中的蹊蹺,但仍然這麼輕易的幫他奪得了王位,肯定麥丹有什麼還是掌控在他手中的,這也正好印證了那日他雖然有機會滅了她與慕容昊,卻最終沒有下手的原因。
帝邪,你果真是個聰明絕頂的人,就這樣簡單的掌握了冬繁,當初無論是派辛追還是帝蓉去冬繁,只不過是後備而已,只要冬繁無法與其他國家的政治力量相結合,你就穩操勝券了,不是嗎?這冬繁恐怕還不止如此吧,那隱匿在水下的暗礁又有多少?這計劃你又實施了多久?如果不是密姜這樣激怒你,你或許還不會這麼著急的下手吧?
「如果讓帝邪得到了冬繁,天下恐怕就要大亂了。」慕容昊長嘆了一聲。
壓抑、激動、期待、不屈隱含在這簡單的嘆息之中,讓隨風忍不住望向了他。他,竟然也發覺了這是帝邪的動作嗎?原來,所有的人都是精明萬分,而她隨風只是後知後覺而已。
「如果有一天,帝邪和我必須死戰一場,你會站在哪一邊?」看似隨意,慕容昊問出了這個問題,目不斜視的望著前方,好象並不在意隨風的回答,實際上他那緊繃的身體出賣了他的在乎與緊張。
隨風停在了原地,看著他挺直的背影,冷冷一笑︰「你們死戰與我何干?我為什麼非要站在誰一邊?」
慕容昊猛的回頭,一動不動的盯著隨風坦然的眼眸,片刻間,復雜的情緒即發即收。
「是嗎?你以為你逃得過?如果你沒有救帝邪……」
隨風立刻打斷了他的話︰「如果我沒有救帝邪,天下大亂不是現在才開始,而是早在帝邪死的那一刻就已經觸發。」
慕容昊哈哈大笑起來︰「隨風,有的時候你很聰明,有的時候你又裝作無知,難道你的心底不是早就料到了有這樣的一天了嗎?這與帝邪的生死其實根本就沒多大的關系,不是嗎?該來的,遲早會來。」
隨風沒想到慕容昊竟然看得這麼透徹,即使是她,也是學習了千年歷史沉澱下來的精髓,才會看得透,而他身在局中,竟有這樣的覺悟。
隨風輕嘆了一聲︰「是啊,該來的總會來,少的只是那根導火索,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是永遠都無法阻擋的歷史趨勢。」
慕容昊驚訝的看著隨風,沒想到她竟然會說出如此精闢的言論,這是一個久居深宮的公主該有的胸襟與見地嗎?難怪帝邪對她戀戀不舍,難怪帝邪沒有將她鎖于後宮,難怪帝邪讓她掌管鳳印……自己太小看她了,但只有這樣的女子,才配得上天下的君主,不是嗎?
慕容昊笑了起來,仿佛得到了一件天下異寶,他決定將這寶貝用在他將要鑄造的神劍上,日夜與他相隨,不離不棄,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修燁從隊伍的後方趕了上來,瞥了隨風一眼,對慕容昊說道︰「王,剛剛收到消息,發現了廉蒼的下落。」
「什麼?」隨風與慕容昊幾乎同時叫喊了出來。
隨風激動的一把扯住了修燁的衣袖︰「他在哪里?他現在在哪里?」
修燁依然冷靜的拉回自己的衣袖,看向了慕容昊。
慕容昊皺了皺眉,卻依然問道︰「他在哪兒?」
「王,廉蒼在索爾。」
隨風倒抽了口氣,在索爾?怎麼會!廉蒼無論去哪里,都不會回去索爾才對啊,瀾澈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隨風一扭馬韁,大聲道︰「我要回索爾!」
慕容昊一驚,立刻伸手將隨風整個人硬是從她的馬背上拽到了自己的懷里,連聲安撫道︰「別急!听修燁把話說完!」
隨風掙扎了兩下,最後終于安靜了下來,望向了修燁。
慕容昊示意修燁繼續。
「我們的人告訴了他瀾陵公主的下落,他正日夜兼程的趕往漠訶,如果公主現在要離去的話,恐怕會與他錯過。」
隨風冷靜了下來,考慮了片刻,對慕容昊說道︰「你一直欺騙我說廉蒼在漠訶,其實我早就知道,但我依然跟著你走,現在我不要求你其他的,只希望你派人保護廉蒼,讓他順利到達漠訶,還有……」
隨風拿出了裝著「十月」的小瓷瓶交給他︰「將這個交給廉蒼服下。」
慕容昊有些尷尬,他早就知道騙不過隨風,沒想到修燁會當面拆穿他的謊言。
「按隨風的意思辦,將這個速速送給廉蒼。」慕容昊將瓷瓶遞給了修燁。
隨風終于稍稍放下了一直懸宕的心,只要廉蒼到了漠訶,等蝶翼一來,就可以立刻幫他解毒了,一切都圓滿了,她也可以無憂無慮的想干什麼干什麼了。
看著嘴角泛起微笑的隨風,慕容昊的心底翻騰著苦澀,她果然還是愛著廉蒼的嗎?當初就听說瀾陵公主愛上了廉蒼,他為了兩國的結盟根本不在乎她愛的是誰,無意中得到了詩燈便前往索爾求親,可是沒想到娶的竟是個假公主。如果當初他不是這麼大意,如果當初他不單單是為結盟,如果當初他娶的是隨風,現在隨風應該就是他的王妃吧?她應該早就愛上了他吧?不,他肯定會立她為後,讓她與自己共享江山,與她白頭偕老。可是都因為那帝邪的橫插一腳,讓他失去了先機,失去了隨風,他好恨!
帝邪,如果真的要開戰,我決不放過你!
隨風獨自沉浸在期待的喜悅之中,根本沒有發現慕容昊心思的轉變,他與帝邪的恩怨就此不單單是兩國的爭鋒,而是情敵之間的決斗,隨風這個當事人卻依然毫無所覺,依然憧憬著自己不久將來的美好生活。
與此同時,那遍尋不到她的蝶翼正陷入了焦躁的狂亂之中,他們一行人已經到達索爾很久了,卻怎麼也找不到隨風,甚至連王宮他們都進去打探過,依然沒有消息,每日靜坐修煉時,蝶翼都希望隨風再次進入自己的夢境,也試圖尋找過進入隨風夢境的途徑,可是都沒有結果,這日復一日的尋找與等待,終于讓蝶翼再也無法忍受了。
「找了這麼久都找不到,看來你們的能力還真是有待提高!」蝶翼冷冷的瞪著跪在面前的十人,不悅的嗓音卻柔似水,寒如冰。
「宮主息怒!」眾人將頭垂得更低了。
蝶翼恨恨的撇過頭去。
「宮主,藍茜認為,如此尋找都找不到,那只能說明,瀾陵公主根本就不在索爾。」藍茜忍不住提出了自己心中的思慮。
蝶翼一怔,將視線落在了藍茜的身上,若有所思,他回想起最後與隨風在夢中相見的情景,隨風分明說是要跟慕容昊回漠訶的,還答應一定會等他,可沒想到當他趕回天香閣時,她已經離去,留書卻說索爾相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那書信是假的?!
蝶翼倏的站了起來︰書信是假的,那隨風現在是在漠訶了!
正在此時,一只通體雪白的鷲鳥飛了進來,在屋內盤旋著,卻不敢棲落,蝶翼伸了伸手,那白鷲便降子停在了他的手邊,蝶翼取下字條,上面赫然寫著︰廉蒼正前往漠訶與瀾陵公主會合。
這消息既證實了自己的猜測,也說明了一直尋找的廉蒼的下落,讓蝶翼心中的煩躁突然平靜下來,到底是誰敢這樣耍他?慕容昊嗎?
「藍茜,準備一下,立刻出發,前往漠訶。另外,你派人查查隨風留書的真假,我倒要看看,敢欺騙我蝶翼的人已經做好了怎樣死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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