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世間名醫的王榜在一夜之間遍懸絲離莞都及附近各地,然而直至第二日夕陽西下,也無人能解這不是毒藥卻勝過毒藥的浮沉。
瀾陵一直都冷靜的坐在夢憬的床邊,隔一個時辰便用口渡一些清水和母乳給他,但夢憬能吞咽下去的卻非常少,每當此時,瀾陵便輕輕拍著夢憬的小胸膛,溫柔的小聲勸道︰「憬兒,好憬兒,乖憬兒,多少吃一點好不好?你一定要相信你父王,他一定會給你找到解藥的,知道嗎?再等等,好嗎?」
望著窗外漸漸暗沉的光線,瀾陵默默的垂下了眼瞼︰已經一天了,照理說,連赫的人也應該有所動作了,為何他還如此沉得住氣?
在王寢的正殿內,夜蓮一身玄衣坐于案前,光影朦朧,交錯處,眉宇間盡是憂郁沉痛。
他定定的望著面前墨跡早已干透的國書,一動不動,腦中卻回想起那日,瀾陵從他懷中抬起頭,認真的問道︰「蓮,如果有可能自由,你會跟我走嗎?」
當日,如果他願意放開一切,就這樣與她浪跡天涯,今日會不會又是另一番境況?如果那樣,瀾就不會遇到蝶翼、愛上蝶翼;如果那樣,瀾會一直愛著他,只愛他一人;如果那樣,瀾會為他生下只屬于他們倆的孩子……
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就如棋局,一步踏錯,滿盤皆輸。直至如今,他才知道,即使得到了王位,即使得到了自由,即使最終可以復仇,他卻永遠的失去了瀾,失去了至愛,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假如再讓他選擇一次,他定會毫不猶豫的緊握瀾的雙手,與她生死與共,一起離開,什麼江山,什麼仇恨,他全都願意放棄!
可惜,如果,只能是如果。
當蝶翼將瀾送到他的面前,他幾乎是感激的立刻答應了蝶翼的要求,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贏回瀾的感情,但他至少還可以守在她的身邊,可以看到她的笑容,讓他不至于像行尸走肉般的孤獨的活在這偌大的王宮中。他曾經感天謝地,是它讓他得到這樣一個守護的機會,他從沒有那樣感謝過誰,也從沒有那樣慶幸過自己的身世,如果他不是絲離王,他又怎麼會有這樣再一次接近瀾的機會呢?他發誓,誰也休想在他的面前傷害瀾,即使犧牲一切,他也會讓瀾平安幸福!
可是,他卻從沒有做到,一次又一次,都是瀾在幫他保護他,現在,連憬兒都危在旦夕,他卻束手無策,他不能讓瀾再落在帝邪的手里,他不能再對不起瀾,也不能辜負蝶翼的重托,所以——
夜蓮站了起來,烏黑的長發輕散開來,輕撫過他絕世的容姿,決斷般的聲音響徹大殿︰「來人……」
驛館內,伊天君似笑非笑的看著屬下從外面帶回來的王榜,冷笑著將其擲于地上︰「哼!好個帝邪!竟然使這招!」
「大人,我等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伊天君陰狡的眸光掃了那人一眼,道︰「我來這里的目的就是為了確認那孩子是不是翼的骨肉,本來想通過衣慎來打听,現在這麼好的機會擺在面前,怎麼可能不利用一番呢?」
「您的意思是……您要救那個孩子嗎?」
「救?如果那孩子不是翼的,我救來何用?!」伊天君拂了拂鬢角,嫵媚的笑了起來,「等我確定了那孩子的身份,再救也不遲。」
那人猶豫的望了望伊天君,又道︰「萬一,那的確是翼宮主的孩子……那樣的話,西弈與連赫便會……」
伊天君冷哼了一聲,那人立刻戰戰兢兢的閉上了嘴。
「西弈與連赫會怎樣,與我無關!」伊天君拂袖走進了內室,「你去打探一下夜蓮與瀾陵的動作。」
「是。」那人立刻領命退了出去。
待那人消失在庭院,一道迅疾的身影立即閃身掠進了內室。
「你是何人?竟敢擅闖本國師的居所!」伊天君並不認識來人,因而疾聲厲色的斥喝著。
來人沉穩如舊,緩緩將覆面黑巾取了下來,他的面色青紫黝黑,絲絲血管蜿蜒盤旋于臉頰肌膚之下,由于背光而立,顯得更加陰森可怖,如同催命閻王。
伊天君見狀「咦」了一聲,走近了兩步︰「閻羅令?」
「閻羅令的毒氣已經深入了你的五髒六腑,你本應是該死之人了,你認識衣慎,是他幫你續命的,對麼?」伊天君語氣緩和了下來,不知是因為得知了眼前之人與衣慎之間的關系,還是因為此人已經命在旦夕不足為懼。
「你就是西弈國師伊天君?」廉蒼並未回答她的問話,直接問道。
伊天君冷哼了一聲︰「你想求我為你解毒?」
廉蒼搖了搖頭︰「你應該已經猜到了我的身份,那麼我就實話直說了,請你救救憬王子!」
伊天君沉默的看著廉蒼謙卑的模樣良久,才開口︰「傳說,瀾陵公主對廉王痴心一片,沒想到,竟是誤傳,真正痴心的,是廉王你吧?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嫁作他人婦,卻依然守護在她身邊,甚至為了她與其他男人的孩子不顧自己的生死,屈尊降貴去求一個你並不認識的人,她就真那麼好,值得你們一個二個的前赴後繼麼?!」
「國師,廉蒼早已拋卻身外之物,不再是廉王了,此次只是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前來請求你的幫助。雖然我並不知道衣慎明明知道除了連赫的解藥外,可能你也可以讓憬清醒過來,卻依然不願前來求助,甚至不願向他人透露的原因,但我和他不一樣,只要你能救憬,任何事情我都願意替你去做。」
听了廉蒼的話,伊天君的水眸內隱過一抹銳利,隨即,她嫵媚的笑了起來,如同風中搖曳的罌粟,美麗卻暗藏殺機。
「這麼說,衣慎其實是並不想你們來找我的?」
廉蒼輕輕頷首。
伊天君越笑越得意︰衣慎啊衣慎,你太善良,可是你背叛了翼,但我卻依然感謝你!
「我可不可以救那孩子,並不取決于我,而在于他。」伊天君收斂形容正色道。
「什麼意思?」廉蒼不解。
伊天君再次確認︰「那孩子是我西弈鳳蝶宮宮主蝶翼的血脈,對麼?」
廉蒼大驚,但立刻想到,伊天君乃是西弈國師,斷然不會對鳳蝶宮不利,便坦然答道︰「沒錯,憬的確是蝶翼的親生子,請國師看在貴國鳳蝶宮宮主的面子上救救他!」
伊天君突然仰天長笑,淚水卻從眼角滑落,她喃喃道︰「竟然真的是翼的孩子……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廉蒼不解的看著她,直至她漸漸平靜下來,才又問道︰「國師真的可以救他麼?」
伊天君恨恨的瞪著廉蒼︰「救!我當然會救!我必須救他!」
蝶翼,你千辛萬苦的隱瞞那孩子的身世,就是害怕我找到他,對麼?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注定要落在我的手上!
正在此時,門外響起了下人通傳的聲音︰「伊大人,絲離王派人來傳口諭。」
伊天君掃了廉蒼一眼,示意他回避于暗處,雖然廉蒼覺得無此必要,但依然轉身藏于垂簾後。
「進來!」伊天君坐回了主位。
傳諭者恭謹的向伊天君行了行禮,朗聲道︰「我王有諭,無論是哪國能人異士,若能救得王子殿下性命,願以絲離酬之。」
伊天君本端著茶盞正待用茶,听聞此言,驚得失手將茶盞摔落地面,碎了一地。
「你,你剛剛說什麼?」伊天君不敢置信的望著那人。
「國師大人沒有听錯,如果西弈有人能夠解開沉浮,救醒王子殿下,那麼絲離便是西弈的了。」傳諭人重新簡單明了的解釋了一遍。
伊天君倏的站了起來︰「你的意思是說無論哪國?包括連赫?」
「是的,大人,如果連赫願意的話。」
伊天君怔在了原地,連傳諭人何時離去都未察覺。
這些男人都瘋了麼?為了她,竟然連性命、連江山都不管不顧了麼?翼,你也會這樣麼?你也是這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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