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的流水聲及艾艾的琴音是唐瑜睜眼前听到的來自這個世界的所有聲音。////
莫非自己已來到了人間,已經月兌離了那寸草不生,地獄般的焚仙崖下,誰人渡我三道。可她還未拿到紫神玉呢,沒有紫神玉白司離就不能醒過來。不行,還得再去,無論如何都得拿到它。
皺了皺眉,覺得那琴音實在哀怨難听,究竟是誰在彈奏,仿佛懷著莫大的心事想吐卻欲說還休。
艱難地緩緩睜開眼,刺眼的天光讓自己下意識地又將眼楮重新閉起來。唐瑜干脆翻了一個身,等覺得光線不再那樣明亮了,才終于一點一點睜開了眼眸。
身下依舊是硬硬的土地,身上淡紫色衣裙,踉蹌地爬起身來,腦海中才漸漸回憶起那時的情景。
鬼魂沖破了白華在自己身上注入的神力而形成的氣波,向她撲過來。脖子上好像被咬了一口,流了一點血,然後便什麼意識都沒了。
唐瑜一緊張,不禁撫上自己的脖子,模了又模,已然發現什麼都沒了。三番五次地確認真的沒有傷口與一點疼痛,心里還想著真是邪門了。
對了,鳳息呢,他在哪兒。等一下,這里又是哪兒。
唐瑜忽然回神,抬眼望去,當場嚇傻了。
眼前完全是另外一個景象,一條溪澗,幾棵赤條的樹,一個亭子。亭子里面一個桌子,兩把凳子,桌子上擺放著一面琴,琴的面前,是一個女人。
想來那個女人是見自己醒了,便放下了手中的琴。怪不得睜開眼後便似乎听不見那擾人的琴音了。
可這里,到底是什麼地方,為什麼忽然間就到這里來了。
仿佛是明白了唐瑜此刻心里的想法,亭子里的女人淡淡地開口了。
「你莫要覺得驚訝,雖然我也很奇怪千年來無人到訪的玄墟終于迎來了第一個人。」說到此處,她眼眸一閃,幽幽道,「你是人?還是仙,或者說,也是一個鬼?」
此話一出,唐瑜緊接著退了幾步,身上嗖嗖升起幾絲涼意,嘴唇哆嗦著,「你,你,你竟然是個鬼。」
其實唐瑜這話也不足為奇,因為眼前這位女子看起來真的一點都不像鬼。至少跟她在方才遇見的完全是天差地別。
眼前的這位女子雖然穿著一身素裙,發間也無任何發飾,卻也見她眉清目秀,明眸皓齒,是個美人。
她的腰盈盈一握,婷婷立在琴前,見到唐瑜一臉被嚇到的表情竟也覺得有些好笑,「怎麼,我看起來不像嗎?」她苦笑,「也是,托了鬼君的福,桃花不開,便入不了輪回。」伸手模了模自己的臉,無奈道,「便只好還是生前的模樣。」
唐瑜愣愣地看著她,全然不知她在說些什麼,只是遠遠站在原地,她心里矛盾著躊躇著糾結著,不知應該往前還是逃走。逃走?她僵硬地轉著腦袋看看周圍,出口在哪里?
眼前的景象是在做夢吧,此時此刻竟赫然有一個自稱是鬼的美女站在自己面前,說著一些她听不懂的話,鳳息在哪里,說什麼會保護她,還不是在最重要的時候不見了。
紫神玉還等著自己去拿,如今卻連怎麼出去都不知道。她都要哭了。
那素衣女子重新坐了下來,慢悠悠道,「你是忽然出現在這玄墟之中,若非機緣,沒有人能夠到這里來。除非你能渡我入輪回,便能走出去了。」
唐瑜不動。
「你還不信我?」素衣女子抬眼看了看她,「可是如今你只能信我,不是嗎?」
唐瑜一怔,垂下眼瞼,想了想那女子說的也不無道理,現下她是只身一人無依無靠,還想活著出去呢。
看著眼前的人又不像是那方才凶狠的惡鬼,先靜下心來見招拆招才是上上策。沉思許久,唐瑜深深嘆了一口氣,「好吧,我試試看。那你能不能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我才好開始幫你。」
「素禾。」
?
那素禾生前的事卻也果然是錯綜復雜的,如今被囚禁在這里無非是還沒放下前塵往事。
「千年前我便死了。」她的語氣極淡,看不出一絲波瀾,或許這千年的白雲蒼狗已讓她的心早已靜如死水。「我死的時候正好趕上新的鬼君臨位。說來這事也巧,行至黃泉的時候那新任的鬼君似乎剛從外面回來,一身黑袍戰衣,倒也長得俊俏。」素禾提了提嘴角,搖搖頭,「他見到我便從鬼差身邊將我攔下,說我滿身的戾氣與怨氣,定是對生前的事還耿耿于懷,這樣的鬼即便飲了孟婆湯在輪回道上仍會灰飛煙滅,不得善終。」
唐瑜托腮坐在凳子上認真地听著素禾講,她的眼神定定的,毫無生氣,仔細看她才發現她的眼尾處竟還有一點赤紅的朱砂。這千年的孤獨與沉默她又是怎麼一個人熬過來的。在這樣的地方,沒有人陪她說話,听她彈琴,只有這源源不絕的溪流與亭邊赤條條的幾棵樹。
她究竟是怎樣忍受著,煎熬著,或許根本無需煎熬忍受,如今的她只不過是如何都放不過自己的軀殼。
「他說新的鬼君臨位必要做足三件善事,我便幸運地作為他三件善事中的其一了。自那以後,他便將我安放在此處,取名玄墟。我何時能解開自己的心魔或是何時我的有緣人能進入到這里來助我解開心魔。」素禾頓了頓,眼眸輕移,落到亭外的幾株赤條條的樹,「那幾株桃樹便會抽芽開花,我才可以步入輪回。」
原來那幾株赤條條的,竟是桃樹。唐瑜覺得虛弱,眨了眨眼,認真道,「那如今我在此處,就是說明我便是你的有緣人。」
素禾看著她,半晌點點頭,「我在這里千年之久,至今還未悟出其中之道,卻等來了你。你既能到這里來,鬼君話些許是真的了。」
唐瑜實在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可事到如今卻也不得不相信了,想不到自己一介凡人竟還在有生之年遇到這樣多稀奇古怪的事。
她倒是是該覺得三生有幸還是不幸。或許真如她所說,助她打開心結,入了輪回,她才能從這里出去。
「那素禾姑娘,我該怎麼幫你。」唐瑜已經想通,燃起斗志,目光炯炯地望著身旁的素禾。
素禾不慌不忙,從袖中緩緩取出一顆透明珠子來,放到她面前「這是鬼君給我的,你若真是我的有緣人,握著它閉上眼楮,你便會知道一切。」
唐瑜將信將疑,那珠子真有那麼神奇,看起來倒是普通的很。她睜大眼楮凝望它,透明的,能穿過它望見前方的潺潺溪流與一片荒蕪。
素禾耐心地握住唐瑜的手,涼涼的,唐瑜不禁心里一顫,原來鬼的身子真的沒有一點溫度。
她將珠子小心地放到唐瑜掌心,「姑娘,為了我,也算是為了你自己。一切拜托你了。」
唐瑜怔怔的,一下子還未完全回神,眨了眨眼,木訥地點點頭,那珠子在自己掌心竟是有些分量,不管了,就算孤注一擲,先探個真假再說吧。
唐瑜最後看了素禾一眼,她同樣凝望著她,眼中似乎帶著稍許祈盼,又帶著稍許不安。她只好彎了彎嘴角示意她放寬心。
素禾沉重地點了點頭。唐瑜握緊了掌心的珠子,緩緩閉上了眼楮。
時光流轉,急速倒退。相聚離別,新雪舊房。一切被歲月掩埋的真相撥開層層雲霧,破土而出。
?
「說真的,我也不曾想過千年後能進入玄墟來的會是她。」
唐瑜閉上眼後,緊接著從素禾身後緩緩走出來一個黑衣黑發的男子。
「也許這些都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不是連你都改變不了嗎?」素禾沒有回頭,猜到身後的人是誰,她仍舊是保持原樣,靜靜地坐著。
男子笑了笑,「果然,千年了你不是還在這里,解不開心中的魔咒,放不過你自己。」
素禾低頭閉了閉眼,隨後並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淡淡道,「這位姑娘莫非鬼君認識。」
男子一怔,「為何這麼問。」
「你來的太巧罷了,就像……」素禾提了提嘴角,「就等著她閉上眼楮。」
男子一時語塞,一時竟不知道怎麼回答素禾的話。
素禾低眉輕笑,一轉平淡的語氣,「莫非,這位姑娘是鬼君的心上人?」
男子驀地頓住了。
半晌他並沒有否認,而是忽然輕輕嘆息,「可是,我們不會在一起。」抬眼間看到坐在一側的唐瑜不知為何咧開嘴笑了起來。
他皺皺眉,只听素禾語氣極淡,將手重新放回琴弦間,「她這樣十有**是見到慕遲了。」
話落,波瀾不驚地臉上終于有了隱隱痛苦之色,素禾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
男子無奈地搖搖頭,嘆了一口氣,「想她這一世終究也只是個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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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說了嗎,東陽郡主今日拋繡球擇選夫婿。」
「自然因為听說了才來,傳聞東陽郡主長得天仙般美,若是有幸被她的繡球拋中,我可是死也風流啊。」
「這麼多人哪輪得到你。」
「嘿,你這話說的奇怪,那麼多人郡主偏偏選了我也說不定。」
周圍都是紛紛的議論聲,幾乎每一個到這里的人都在說著相同意思的話,而這些話語的中心無非都圍繞著一點,東陽郡主今日擇選夫婿。
整個城里仿佛是瞬間萬人空巷,不論男女老少如數都聚集在這一處,心里想的無非是一睹那東陽郡主的姿容。
只不過最後,他們卻還是掃興了。
因那東陽郡主手捧繡球出現時,臉上竟是覆著一層面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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