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的男子年過三十,面色如玉,一頭銀發飄散垂下,與大齊男子普遍將發束束起十分不同。
謝寧腦海里迅速的閃現了這個男人的名字,雖然從未見過此人,但是謝寧知曉,這人正是大齊有名的「神棍」,也是真謝寧的師傅——南宮月是也。
不管旁人怎麼想,但是謝寧卻是知道的,這個南宮月,絕對不是什麼「神棍」,如若真是「神棍」,那麼她陸素問有怎麼會變成謝寧,世上之事,機緣巧合,不管什麼事情都不可武斷言之。
「徒兒見過師傅。」謝寧十分的恭敬。不過南宮月看都不看她,直直的望向了高寒模著謝寧的手,語氣十分譏諷︰「武親王還真是生冷不忌。不過您這般待我的徒兒,我南宮月可不是吃素的。」
「你不用重申你吃草了,我對你沒興趣。」高寒出人意料的放開了亂來的手,徑自來到高慕身邊坐下。這個時候如若外人見了兩人的表情,怕是要以為這二人兄友弟恭,可是實際……謝寧咋舌,委實是不堪。
「謹之總是不明白,遇見那不要臉覬覦你美色的,就要直接下毒,為師不是教過你麼?你總是這般的仁慈,可讓我怎麼放心的下。」南宮月變了一個臉色,循循善誘似得開導謝寧,謝寧微微頷首,十分認真。
「徒兒明白了,師傅放心,徒兒定不會再給師傅丟臉。」
南宮月听謝寧這般說,出人意料的怔了一下,隨即點頭︰「你明白就好。這世上毒蛇太多,可不能總是懷有一顆善心。」
高寒與高慕看南宮月「教導」謝寧,俱是冷眼旁觀,半響,高寒開口言道︰「人人都道謝駙馬與往常有些不同,心腸似乎冷了許多,原本王不曉得為何如此,但是現今看來,倒是能夠明白一二。南宮先生還真是特別,人人都教禮儀道德,您倒是反其道而行之。」
謝寧將南宮月請到座位上,為他斟茶,之後站在一邊兒,十分的有禮,表情也柔和謙遜,這點讓高寒高慕十分的驚訝。
他們所見到的謝寧,為人冷淡,關鍵時刻又拿得起放得下,十分狠戾,但是在看他在南宮月身邊,竟是小廝一般,與以往大不相同,如此大的轉變,如何能不讓人側目。
南宮月自然也是對此習以為常,「可是正是在下教出這樣的謝寧,你們才要搶啊。」他微微笑了起來。
高慕心有戚戚焉的問道︰「不曉得,南宮先生還要教學生不?您老看我的資質如何?給駙馬爺做個師弟什麼的,本王倒是並不在乎。」
高寒冷哼︰「出息!真給高家丟人。」
高慕也不甘示弱︰「大庭廣眾之下模一個男人的臉,這才是真正給高家丟人。」
「我樂意。」
「我也樂意。」
謝寧忍不住扶額,這真的是兩個王爺麼,怎麼打架跟小孩兒似得?真是蠢的不忍直視。當然,這也只是這二人在大家面前所表現的,是真正能夠給大家看的,實際如何,還真是未可知。
謝寧自從死了一次,就深深明白,每個人都有不能給大家看的一面。就連最親近的人,也有可能是一只真正的毒蛇。
「兩位王爺還真是有興致。不過你們可否不要在謹之這里鬧事兒。他好惹,我南宮月似乎還不太好惹吧。這年頭,就算是神棍,也並非沒有兩把刷子。」南宮月語氣淡淡的,但是更讓謝寧吃驚的是,高寒高慕竟然真的站了起來,他們微笑告辭。
這點著實讓人驚悚,不過謝寧已經習慣了喜怒不形于色,並不將這份錯愕表現在臉上,客氣送客。
待到出了門,高慕十分真誠的言道︰「還望師兄多多照顧。」
謝寧一個踉蹌,真覺此人臉皮十分厚。
看謝寧這般的訝然,高慕微微勾了勾嘴角,笑了一下。
然還不待謝寧開口,就听屋內南宮月冷然開口︰「五王爺並不適合學此。而且,想必王爺也清楚高家的規矩。還望您不要逾矩才好。」
這話仿佛戳中了高慕的什麼痛腳,他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堪,甚至不顧自己以往的形象,直接拂袖而去,見高慕這般的惱恨,高寒倒是露出了笑意。
「南宮先生果然是懂規矩的,只希望,您這份懂規矩,能夠一直堅持下去。不然,死的可就不是您一個人了。」停頓一下,高寒看向了謝寧,「本王可是十分看好謝駙馬的。如若您有事兒,想必他也一定會受牽連。現階段,本王可不怎麼希望他出事。白瞎了這幅好皮囊。」
言罷,高寒高深莫測的離開,謝寧望著他的背影,沉思一下,進門。
「師傅怎麼突然回來了?不過您回來的倒是正是時候,這兩個人還真是討厭。」謝寧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能與南宮月這麼熟絡,但是實際上,她確實是對南宮月有一股很熟悉的感覺。
其實在她的內心深處是有些怕南宮月的,她怕南宮月察覺她的身份,自從蕭炎那件事之後,她已經不能百分之百相信任何人了。可是又隱隱有幾分期待,期待南宮月能夠告訴她一些真相。這般的矛盾之下,她竟然十分詭異的平靜了下來。
南宮月听謝寧這般表述,愣了一下,笑道︰「倒是有點不像平常的你。」
謝寧依舊鎮定︰「平常的我?平常的我是什麼樣子?」
南宮月突然就不說話了,他狐疑的上下打量謝寧,半響,搖頭,有些不解,但是又似乎是放下心來的表情。
「你的劫,竟然過了。」
謝寧听了這話,心里依然驚濤駭浪,她看著南宮月,不知該問什麼,又不知道南宮月究竟能夠看出多少。
「謹之,你還記得為師為你卜的卦麼?」
謝寧愣住,不過隨即腦海里就浮現出一幅畫面,在風景如畫的河堤上,白衣白發的南宮月手起卦落,謝寧一身青衣站在一旁。
「謹之,你的命數與旁人十分不同,你命中有一次機緣,卻也有兩次大劫,一則十七歲那年,另外一則,二十八歲。你的這次機緣會幫你度過十七歲這次大劫,但是二十八歲那次,卻只要你自己化解了。為師道行有限,不能更多幫你,但是我會走遍天下,為你尋得那救命之法。」
恍然間,謝寧開口︰「您說過,我有兩次大劫和一次機緣。」
南宮月點頭︰「可是剛才為師看你面相,竟然十分的富貴,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改變,但是竟是可以看出,你仿佛是並無劫難了。」
原本謝寧是不信這些話的,但是既然她都能重生,能夠變成謝寧,那麼她絕不會再輕視這樣的事兒。
「那師傅的意思?」
南宮月並不理會她,直接將自己荷包里的東西拿出。他看著謝寧,徑自開始動作起來。
謝寧仿佛又站在了那日的江邊,可是這個時候,此謝寧已經非彼謝寧了。
一卦落地,大吉!
南宮月看著卦象半響,終于抬頭︰「你的劫難沒有了,可是你的機遇也沒有了。謹之,你能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兒麼?」問完,他又自顧自的搖頭︰「你又如何知道,倒是我多問了。」
謝寧看他呆滯的樣子,開口︰「師傅,時辰不早了。不如我們去八寶樓一敘?如若去的晚了,芙蓉醉鴨可不會等我們。」
雖然沒有人告訴她,但是謝寧就是知道,南宮月最愛此物。
果不其然,南宮月的眼楮一下亮了起來。
「既然如此,我們可別耽誤了,走吧。」南宮月率先出門,不管是卜卦還是說這些話,南宮月都絲毫沒有避諱沈風,而沈風也一直恪盡職守的站在一邊。謝寧與南宮月出門,沈風立時跟在了她的身後。
謝寧不是真的謝寧,可是對沈風,她卻一直都是十分信任,這份信任甚至超出了對南宮月,她不知道為什麼,可是謝寧也依稀有些明白,大抵是因為真正的謝寧,對真謝寧來說,沈風是與她親人一樣可以信任的人。
雖然她自己不可察覺,但是不可否認,真正的謝寧也在影響著她。
想到這一點,她便是又想起了那個夢,為什麼,為什麼真謝寧會叫她姐姐。仿佛,仿佛兩個人真的是姐妹一般。真謝寧與她,到底有什麼關系呢?
「你發什麼呆?」許是想的太過認真,謝寧並未注意到南宮月已經停下了腳步。
謝寧微微笑︰「想剛才的事兒。」
「凡事無需太過憂慮。」南宮月叮囑。
謝寧點頭,不過她也終于明白了南宮月停下來的原因,高寒站在他們藥鋪不遠的地方,靜靜的看著幾個人,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