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悠然隨他進去,來到一間看起來最大的屋子門口。雙開的木門洞開著,申吾沙魁梧的身影正對門口坐著。左悠然便站在門檻便,恭恭敬敬道︰「晚輩素劍宮弟子左悠然拜見申前輩。」
申吾沙死死地盯著她,好像要把她看穿似的。
左悠然沒有得到回應,卻也不敢抬頭去看。
過了許久,才听見申吾沙那渾厚沙啞的聲音道︰「誰叫你來的?」
左悠然垂著頭,強壓著內心的緊張,道︰「是晚輩自己要來的……」她原本以為申吾沙會急切地問她關于申祥蕊的事,但是申吾沙的反應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料,難道他真的相信了花惜語的話,以為申祥蕊已經死了嗎?想到這里,不知哪里來的一股勇氣,她抬起頭直視申吾沙。跟上次在素劍宮見到的樣子相比,她感覺申吾沙灰白的頭發似乎更灰白了,黝黑的面龐似乎更黝黑了。她感覺他更老了。這個人真的是他的親生父親麼?
「你膽子很大。」申吾沙說,語氣已溫和了許多。
左悠然心頭一酸,眼淚頓時涌上眼眶,「前輩可否把玉鎖還給我?那是家母留給我的唯一紀念……」
「那是我女兒小蕊的。」申吾沙道,聲音里滿含蒼涼。
左悠然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那是我的,我戴了二十二年。我娘說那上面的字是我的小名。」
申吾沙緩緩起身,走到左悠然面前,沉聲道︰「除了那玉鎖,你娘還說了別的話嗎?」
左悠然怎會知道?一切都是韋家的父母告訴她的。他們只告訴她許夢如把她送給了他們,希望他們能夠好好養大她,其他的一概沒有說。
見左悠然沉默不語,申吾沙又道︰「你可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
這個她是知道的,韋家的干娘還保存著當時許夢如交給他們的寫著她的生辰八字的紙條。「我記得有張紙條上寫著,是丙辰戊戌乙巳辛卯。」
申吾沙身子一震,失聲道︰「就是這個,一點也不錯。你……你真的是小蕊……」
左悠然的眼淚「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申吾沙似乎還有些不敢相信,又道︰「那許夢如在哪里?」
「我听干爹干娘說,她把我送人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我小時候並不知道這些,是七歲那年他們告訴我的。我對我娘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那個女人不是你娘,你的親娘是花萌。這個女人真狠心,她恨我也就罷了,為何連親骨肉也不要了……」申吾沙說著,竟老淚縱橫起來。
他不說還好,一說「連親骨肉也不要了」,頓時惹得左悠然愈發傷心,也抑制不住地哭出聲音來。
「小蕊別哭,別哭,你小時候總是哭,你一哭,我就搖小鈴鐺給你听,你喜歡听小鈴鐺……」
鈴鐺……是啊,她對鈴鐺總是有種莫名的喜愛,總是在手腕上系一串小鈴鐺。可是自從在太平集的密道中丟失之後她就再也沒有戴小鈴鐺了。原來她對小鈴鐺的鐘愛源自襁褓時期的記憶啊。想到這里,她終于相信眼前這個人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爹……」
听到左悠然這聲喊,申吾沙忽然嚎啕大哭起來,竟像個孩子似的。他一邊哭,一邊含糊地說︰「我等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終于听到了……啊……啊……」
門外站著的弟子們似乎早已習慣了申吾沙的這種反應,竟都木然地站著,沒有人上前勸解,也沒有人敢發出一丁點聲音。
左悠然上前扶著他,道︰「爹,您別傷心了,我……我們不是終于相見了麼?」
申吾沙哭得胡子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淚,滿臉的狼藉。他用袖子胡亂揩著,顫聲道︰「是……是,我們終于見面了,我終于見到我的小蕊了,我的小寶貝兒……」
左悠然原本停下來的淚瞬間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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