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悠然做夢都想不到自己竟然還有跟方天龍一起走天涯的機會,她強壓著心頭的雀躍,不敢表現得太過激動。
此時,他們騎著馬正行走在一條官道上,北方的深秋已頗有些寒意,原野上的樹木早已凋零,呈現出慘淡的灰色。但夕陽正好,鮮紅的一輪斜綴在西方的天際線上,有種說不出的妖艷。
「好美……」左悠然不由得驚嘆。
方天龍看向左悠然,她的臉頰在夕陽的照射下仿佛染上了一層金粉,相當明艷動人。不知為何,他越來越覺得左悠然長得很動人,不是那種精致或者愛的美麗,而是一種撩人心魄的魅力,讓人忍不住想觸踫她。
「確實很美……」方天龍也嘆道,但目光始終落在左悠然身上。
「方公子,我們現在去哪兒?」左悠然把視線轉移到了方天龍臉上。
方天龍有些慌亂地看向別處,道︰「你想去哪?」
左悠然想了想,道︰「你不是一直想去江南麼?要不然我們現在就去?」
方天龍確實有過在江南居住的念頭,但是因為摩雲教和江南聯盟在那邊,他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去,現在左悠然提起來,他的確頗有些動心。
「只是你不回總壇,真的不要緊嗎?」左悠然問道。
「有四大護法和五行旗在,不要緊。」方天龍不假思索道。他覺得現在有更要緊的事情,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兩人統一了想法,便往江南去。
這是兩個人第二次單獨在一起走一條路,第一次是走太平集的那條密道,當時兩人各懷心事,生死難料,心情不免沉重。而這次是出來游山玩水,雖然也各懷心事,但這心事卻是甜蜜的煩惱,心情又別是一般。
這一天,兩人在酒店里歇腳時,幾個山東商人在談話。左悠然驀地想起了花惜語,自素劍宮一走,便再也未跟她說過一句話,雖然痛恨她將自己送人,但畢竟過去五年她對自己實在是好,又想著她痛恨申吾沙,的確情有原,心中的怨氣也漸漸淡了,不免嘆道︰「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方天龍不知左悠然的心思,見她愁眉不展,只當她又想起了左攸遠,心里老大不痛快,酸溜溜道︰「不是快到江南了麼?」
左悠然也不知方天龍的心思,只是以為方天龍對摩雲教雄踞江南而不高興,失笑道︰「到江南怎麼啦?是不是覺得我是主,你是客,心里不舒服?」
方天龍嗤笑道︰「我是客不假,你也未必是主。就算你哥哥是摩雲教主,你也是要嫁人的,終究是別人家的人。」
左悠然臉色微變。方天龍的話有道理,然而她想到的卻是自己如今已經認了親爹,對養父左季興實在是有許多虧欠。自己蒙左季興收養十幾年,又因自己當年的沖動離家而使他中風癱瘓,如今養育之恩未報,她卻要隨生父遠離中原,想起來就覺得心里頭難過。
見左悠然面有悲戚之色,方天龍越覺得左悠然是因為不能和左攸遠在一起而傷心,心里更加不痛快,冷哼一聲道︰「真這麼放不下,何不索性回家去?」
左悠然幽幽長嘆,道︰「家?我的家在哪里呢?」是啊,她的家究竟在哪里?母親所在的素劍宮?父親生活的大漠?還是養父的摩雲教?摩雲教肯定是不能再留下去的,因為左攸遠在那里,也因為她終究要離開那里。素劍宮不能回,因為她是被母親拋棄了的,也因為她對花惜語依然有怨。大漠太遙遠,太陌生,她其實一點也不想去,因為去了就再也見不到故土的親人朋友,再也見不到方天龍。哪里都不是她真正的家,她真正想去的地方……她看了方天龍一眼,心里默念道︰「是在你身邊啊。」
方天龍板著臉,似乎很生氣的樣子。但是他生氣的樣子在左悠然看來也頗愛,讓她忍不住想跟他斗嘴。
「喂,不是你想去江南的嗎?干嘛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
方天龍冷笑道︰「我去不去本來無所謂,倒是你,其實最想去,又不願說出口吧。」
左悠然忿忿道︰「無所謂那就別去,我其實一點都不想去。」
方天龍失笑道︰「那好啊,你就別去,我一個人去。」
左悠然無語。
方天龍喝完一碗茶,起身悠悠道︰「北方的秋天我見多了,不知道江南的秋天是什麼樣兒……」他也不招呼左悠然,徑自出了酒店。
左悠然幽怨的看著他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才怔怔地落下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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