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下來,三個人竟然都沒有說話。用過茶,左季興叫左攸遠送左悠然回屋,左悠然連忙搖手,道︰「不用了,大哥很忙……」
「沒關系,我正好想走走,順便送你回去。」左攸遠淡淡道。
兩人走到花園里,天色早已經全黑了,花園里架起了幾盞燈籠,依稀能看到鋪滿鵝卵石的小徑。花園里的樹木大多已經凋零,嶙峋的樹枝在風中微微抖動。左悠然覺得這種氣氛怪怪的,倘若身邊的人是方天龍,她此刻會感到輕松很多。
左攸遠一直沉默著,慢慢的走著。左悠然跟在他身旁稍微靠後一點,正好以看見他的側面。不否認,左攸遠是她所見過的最漂亮的男子,以前她雖然也覺得他長得英俊,但到底接觸的男子不多,還不覺得怎樣,後來在江湖上走動了幾年,見了許許多多的人,才知道並非所有的男子都是像左攸遠那般漂亮的,就是韋航也算是十分英俊的人物了。相比之下,方天龍實在是普通得多。然而人就是這麼奇怪,漂亮的人物有時候非但不能讓人心生愛慕,反而會令人畏懼。左攸遠便是這樣的人。
左悠然不知道自己現在為什麼總有點怕左攸遠,他對她依然溫和,她就是覺得很壓抑。真是奇怪,只要和左攸遠在一起時,她就忍不住想到方天龍,然後就感到心頭壓著什麼東西似的。而跟方天龍在一起的時候,她完全不會想到左攸遠,所以感覺很輕松。
「悠然,我讓你不痛快了嗎?」左攸遠忽然停下腳步,定定地看著左悠然問道。他的修長的身影在朦朧的夜色中看起來有些不真實,恍恍惚惚的。
左悠然愕然道︰「沒有。大哥,你怎麼會這麼想?」
「我看你好像不怎麼痛快的樣子。剛剛吃飯的時候,你原本很高興的,一看見我就沒有笑容了。」左攸遠說道,有些傷感。
「我……」左悠然頓時語塞,她本來就不是個擅長辯解的人,何況左攸遠說的一點也沒錯,她能辯解什麼呢?
「是我之前跟你說過的那些話讓你感到不舒服了嗎?你其實以完全不理會,那只是我的想法而已,我不會把自己的想法強加于你,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有負擔,還是快快的好。」
左悠然鼻子酸酸的,她竟然覺得左攸遠有些憐。「大哥……」她的眼中閃著淚光,「我沒有負擔,我是看見你好像總是不太快的樣子,我心里很難受……」
左攸遠定定地看著她,忽然將她摟入懷里。左悠然嚇得頓時僵住,一動也不敢動。小的時候,左攸遠也曾背過她,但是長大以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肢體上的接觸,更不要說這種擁抱了。
「悠然,我從不知道嫉妒的滋味原來這麼痛苦。」左攸遠的聲音听起來壓抑低沉,似乎還帶著微微的顫抖。他緊緊摟著她,眼楮看著遠處,仿佛要看透未來。
「大哥,你……你在說什麼?你嫉妒什麼?」左悠然像尊石雕似的僵立不動,生怕左攸遠會有更進一步的舉動。
「我一定是瘋了,今天跟蹤你一整天,看著你們手牽著手,那麼快……」
左悠然心里倒抽一口氣。這是她認識的左攸遠嗎?還是那個一向嚴謹自律的左攸遠嗎?她簡直不敢想象左攸遠會跟著她和方天龍游遍姑蘇城。
她掙扎了一下,沒有掙月兌左攸遠的束縛。他把她摟得緊緊的,幾乎令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我沒有惡意,只是想看看你和那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也像在我面前那樣。結果……完全不一樣,你從來沒在我面前笑得那麼開心過……」
「大哥……」左悠然覺得心很痛,心疼左攸遠的行為,心疼他的自怨自艾。時間是最怕的武器,它能把曾在她看來是永遠都無法割舍的戀情徹底摧毀。是摧毀就摧毀了吧,為什麼又要在左攸遠的心中扎起一座相思的牢籠?如果左攸遠還像五年前那樣,現在他們應該都會覺得很幸福吧。
「悠然,你先別說,听我說,我怕現在不說,以後就再也沒有勇氣說出來了。」他的語氣有點急,稍稍放開了她一點,這樣他以看著她的眼楮。「五年前我逃婚,是因為我實在沒有做好和你結為夫妻的準備,並不是因為我不喜歡你。在關外的五年,我天真地以為時間對我們每個人都是公平的,我終于做好了娶你的準備,于是我回來了。是,我忘記了一點,我變了,你也會變,只不過我們朝著不同的方向在改變。」
左悠然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直往下掉。左攸遠捧著她的臉,為她輕輕抹去淚水。「我絲毫沒有怨恨你,我只嫉妒那個能讓你快起來的人,我只怨恨我自己為什麼明白自己的心意明白得那麼遲。」
「大哥……」左悠然哽咽道,「不要怨恨自己,我……我配不上你,既然命運這樣安排,那只能說我們沒有緣分,一定有一個最適合你的女孩子在等著你。我很慶幸……很慶幸做你的妹妹……」說完,她轉身跑開了,她怕自己再多呆一刻,就又會改變心意。如果真那樣的話,她傷害的會是更多人。
左悠然一口氣跑出了花園,站在花園的月門下,她慢慢轉身看了一眼左攸遠所站的地方,他還在那里,孤獨得像一只失群的白鶴,讓整個花園都充滿了憂傷。她咬咬牙,狠心地扭頭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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