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我現在不得不跟著你走,與你綁在一起?」
「是的。」
「如果我不配合呢?會怎麼樣?」苑如沒有生氣,沒有發火。而是詭異的冷靜……這些天里,她想了許多,雖說沒想出這樣的答案,卻也猜到些,她似乎沒有了所謂的自由。
秦恭怔了一下,苦笑道︰「不會怎麼樣。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又能去哪里?」
苑如雖然冷靜,腦子里卻是亂的很。雖不是一片空白,也沒什麼頭緒。猛听得他的問題,一時間不知如何做答。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話她是懂的,那她能去哪里?天下之大,她去過的地方,實在太少太少,哪里是王土之外的地方?
「而且……無憂無塵總有一天,也會出仕。尤其是無憂,如今孔老就想把他帶在身邊……」
是啊,她還有兩個孩子要照顧呢!
「所以,就算是為了無憂,我也必須得留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否則就是無塵……」無憂現在在意的就她跟無塵兩人了。總要有人做質子的,不是她,就是無塵。等將來,他們有了他們的家庭,他們的妻、子,就會成為這樣的身份。
其實,天下當官的都是一樣的,大官的家眷,大多都是留在皇城的。
「好吧。」她記得,上輩子她也見識過不少富貴夫人。她們活得高貴典雅,活得自信而得意。她們喜歡京城,喜歡那里的繁華,喜歡那里的高貴大氣。她們,大概從來也不知道,她們只是質子吧!她輕輕的笑著,那是她上輩子做夢都想過的生活啊!
她心中突的嘲諷自己,她還真是矯情了。
重活一輩子,這麼久以來,她到底在想什麼啊!?不要重蹈上輩子的覆轍,上輩子沒有的,想要的,這輩子怎麼也要得到,要嘗試一翻。
「只要對無憂有好處,我會配合的。」是為了無憂,不是為了秦恭。
雖然如此,秦恭依舊高興。
待秦恭離開之後,無憂很不好意思的蹭了過來︰「娘親,對不起?」
「沒有。」
「可是,娘親更喜歡這種普通平凡的生活,不是嗎?」
苑如失笑,越笑越大聲,越笑越開心,最後干脆哈哈大笑起來︰「傻兒子,娘親什麼時候告訴過你,娘親喜歡這種生活了?」
「難道不是嗎?」無憂瞠大了雙眼,滿是驚訝。
「當然不是。」苑如搖頭︰「娘親小時候家里窮。做夢都想過那種富貴生活呢,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算什麼?娘親想要華服美食,要奴僕成群,金銀寶器,要所有女人都不敢小瞧娘親,要讓她們全都羨慕娘親才行……」
「娘親!」無憂似乎從來沒認識過自己的娘親一樣,看著她的眼底,全是驚嘆和陌生。
苑如終于笑夠了,低頭看著無憂︰「無憂很失望嗎?」
「不。」無憂想了一會兒,眼底的復雜情緒才全都散去,轉而成為堅定︰「娘親放心,無憂會努力,無憂會給娘親掙來一身浩命。讓娘親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好,娘親等著。」
無憂又擔心︰「娘親,你,真的不願意嫁給將軍嗎?」可現在,秦將軍顯然是動了心思,如果娘親不嫁,只怕在大明,也沒有人敢娶她了。
苑如揉了揉他的頭發︰「無憂,你是孩子。就該做孩子該做的事,不該你考慮的,你就別多想了。」
無憂自然不滿,卻也知道,從娘親嘴里,是問不出什麼來了。
于是,他又開始考慮,也許他要跟將軍好好的談談。
接下來,苑如的心就沉靜了下來了。靜靜的等著這些人的安排,她只天天待在帳篷里,縫縫補補,到了晚上,也會進空間,或釀酒,或修煉。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她的實力也一天比一天強。依舊不能飛天遁地,連翻牆爬樹也依舊夠嗆,但是,她現在對付這軍營里的任何一個兵士都是輕而易舉的。便也僅止與此了。到是她的一手繡花針,用得越發嫻熟。
不說出神入化,但隔著兩三丈的蒼蠅,她一針甩出去,說刺它的眼楮,就不會刺到翅膀上去。
如此過了十來天,白富突然跑來了。
白富是被無憂帶過來的,之前定然是哭過的,白富兩眼紅紅的,眼看著就要腫了。
「你怎的過來了?可是家里出了事?」
「小的給夫人請安。回夫人,家里沒出什麼事,只是夫人跟少爺們離開這麼久,也沒遞個消息回去,小的胡思亂想了回,心里害怕的很……之前過來幾次,外面的兵大人都不讓小的進來,這時候才終于讓小的進來。見到少爺夫人,小的高興,這是高興壞了。」
這是喜極而泣?苑如表示理解。等他平靜了一會兒,才繼續問道︰「家里如何了?」
「好著呢!就是左近又多了不少人家。都是听說這單于人退兵了,就又跑了回來。對了。陸大家的讓小的給夫人領帶個好,她家當家的回來了。就是可憐那個孩子……」說到這里,白富也跟嗟嘆一聲︰「這世道啊!是了,酒鋪子里生意又起來了,上個月,賺了十兩呢……」
苑如微微點頭,又問了些雜事。直到白富不得不離開的時候,她才告訴他︰「以後,我跟你家小少爺怕也不會再回去了。你若要繼續跟著你少爺,就相辦法幫我把房子鋪子全都賣了,拿著錢,先到長安去置宅子……以後,我們大抵是會在那里長住的。」
兜兜轉轉,最後竟然又回到長安城。上輩子,她是死在那里的。
「長安?好了,小的一定會辦好的。」白富保證著。
白富離開之後,苑如又等了半個月,直到這北方的早秋都來了的時候,秦恭終于通知了她︰「七天後,我們出發去長安。」
決定配合了,苑如自不會再有異議。與無憂商量了一回,她便乖乖的等著出發。
出發的那天,有雨。雨絲細疏,打在人身上,半晌也察覺不出來。可若是不在意,在外面待久了,就勢必要弄一身濕,凍出毛病來。
苑如抱著無塵帶著無憂坐在馬車里,馬車里,除了他們母子三人外,還孔夫子。這是這個隊伍里唯一的一輛馬車。
馬車開始行進,孔夫子給無憂上課。只是,無憂到底年幼,到了下午,他便睡著在她的腿上。
一直坐在她對面的孔夫子壓低了聲音問她。「陸夫人,到了長安之後,有什麼打算嗎?」
「打算?」苑如是有打算的,只是並不想跟孔夫子說︰「還不知道,人生地不熟的。不過,我讓白富到長安給我們置宅子去了。雖然不知道,我們為什麼必須來長安,可對于我們這些人來說,在哪里都是一樣的,不過是討生活罷了。」
「夫人過謙了。」孔夫子與她也相處過一段時間。也看出來些,陸夫人身份不顯,但卻極懂得生活。她衣食住行雖然並不出采,甚至可以稱為簡樸。但她生活的精細……一天三頓飯,雖然菜式並不十分多,可一道菜,從來沒有連著吃兩頓以上的。對于兩個孩子更是極好,吃穿用全都是極好的。那些衣服更是針腳細密,大小合適……這跟這個世上的大多數普通人家的觀念不同。大多數人家在給孩子做衣服和鞋子的時候,都會做的稍大一些。孩子在長身體,這樣就可以多穿一段時間。
她從來不會如此,除了她真的寵這兩個孩子外,就說明,她並不是看上去的那麼艱難。
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將日子過得這麼精細。且將兩個孩子照顧的這麼好,說她心中沒有成算,他是不信的。
但他一屆老夫子還真沒有打探的意思,這話,不過是個引子。
「說起來,夫人此次,也是受了秦將軍所累。秦將軍心中很是不好受……」
「怪不得秦將軍的。」苑如除了說這話外,實在不知道要怎麼說了。
「老夫也曾這麼勸他,只是,秦將軍乃是真血性漢子。不論最初是因為什麼,他帶累你是事實。他總想做些什麼,一則是給你賠罪,二則,也是將這件事所造成的影響,降到最小。老夫想了許久,才想出一個兩全齊美的辦法來。」
苑如嘴角微扯了扯,看著對方那笑得猥瑣的樣子,實在不想將這話接下去。「將軍客氣,我們母子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本來無憂就是要在官場鑽營的,不過早晚罷了。夫子還是勸勸將軍,他的心思就該在為國為民的大事上,實不該為我們母子這點小事而費心思。」
「夫人這話就錯了,所謂家國天下。不論男女,都要先有家,有了家才會明白,國的重要。一個連家都沒有的人,心中又哪里會有國,會有天下呢?所以,老夫也極為贊成將軍的意思。」
苑如擰眉︰「將軍身居高位,又戰功赫赫。想來,定會找一位高貴典雅的名門之女。」
「老夫認為,一個家最重要的,是夫妻和鳴,父慈子孝……身份地位,必須排在這兩者後面。」
苑如嘆氣,話說到這份上,她已經懂了,從踏上馬車開始。她就成為別人籠子里的鳥了,是關是放,全在別人的一念之間。
誠然,她可以逃離,也有本事逃離。但是,她並不想。
是對上輩子願望的實現,也是一種虛榮心。她有理由拒絕,有本事離開。卻只是配合!
「孔夫子,您有話,就請直說吧。」
「將軍請老夫來跟夫人討句話。你二人男未婚,女未嫁,互相知根知底。將軍對夫人心中有意,想娶夫人過門,做將軍夫人……不知道夫人意下欲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