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湖邊的小亭子里,吹吹風,看看書,倒不是我有多文藝小清新,實在是不敢再去圖書館和咖啡屋。
那天顧此說,我們瞞著他偷偷交往吧。
我覺得我好像從來就沒認識過他,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很干脆地給了他一巴掌,然後就跑了。
我不應該打他的,就算他沒有說這話,誰不是父母的寶貝,別人怎麼有資格替他的父母教訓他,況且,我理更虧。
今天是這個學期的最後一天,明天我就要回家了,跟言清讓約好了晚上要去看電影,也算是為這個學期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了。
畢竟,這學期發生了太多操蛋的事情了。
「望夏。」
陰魂不散的屬性終于回來了,陶沙踏著悠閑的步子慢慢朝我靠近,我對他比出一個不雅的手勢,他也很高貴的回了一個同樣的手勢。
這才正常嘛。
「準備什麼時候回去?」
他在我身邊坐下︰「明天下午,你呢?」
「一樣,一塊兒回去吧,」
他點了點頭,我又補了句︰「記得訂票。」
我家離陶沙家不遠,騎自行車二十分鐘就到了,大一的時候知道他是我老鄉,那真是兩眼淚汪汪,絲毫不夸張。可是,我真正認識他之後才知道,我們離那麼近也沒有踫過面這件事情其實是老天在照顧我,讓我晚幾年受他荼毒。
「陶沙,你怎麼找到我的?」
「還用找嗎?」他用很侮辱智商的眼神俯視我,「關機玩失蹤,除了這里還會去哪里。」
我哦了一聲,也對,我躲的人是顧此,陶沙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蟲,就算我吃了打蟲藥,他也會頑強地找到抗體。
「說吧,怎麼了?」
我知道什麼麼都瞞不過他,就把整件事情跟他說了,當然,會盡量把我的形象粉飾得像受害者,我強吻他那段也沒有說。
陶沙听完就皺著眉頭暗罵一聲「白痴」,我苦大仇深狀︰「我怎麼知道他這麼不可理喻啊。」
「我發現你大腦沒溝不是娘胎帶的,是後天養成的。」
我指著他的鼻子,不甘地說︰「你憑什麼這麼說!」
「以後你少跟顧此靠那麼近,」他抱著手臂,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這件事情,也最好別讓言清讓知道。」
「你擔心我被誤會是不是?」我心底涌出一股感恩感動以及感激,對朋友的定義更加確信了︰就算會罵你傻•逼,在關鍵時候會關心你,幫你的,可深交矣。
「想太多,」他高冷地親自澆冷水,「只是,你太不了解男人。」
他的眼神很復雜,有點同情,有點怒其不爭,又有點,我讀不懂的意思。
大概,還是在罵我白痴吧。
「陶沙,你還記得見面會那天發生的事嗎?」
「見面會?」他想了想,「什麼事?」
看他不像是說謊,果然是忘了自己做過什麼了嗎?忘記了才好,可是為什麼我覺得心里有點難受。
我懷著一絲僥幸希望他記得,畢竟,這是我的初吻。
「沒什麼,」我眯著眼楮笑了一下,「記不得更好,省得你報復。」
其實我想說的是,記不得更好,省得我又瞎想。
晚上,我特別打扮了一番,古語有雲︰女為悅己者容,士為知己者死。我願意為言清讓而打扮,卻不願意為陶沙去死,因為那人渣肯定也不會為我去死,何必一廂情願。
我們約好了七點半在樓下踫面,我早早的七點鐘就在樓下等了,心情還有點小激動。
奉勸廣大有公主病的女生一句︰別讓男生等太久,指不定他等你的時候旁邊的灰姑娘都能把他的魂勾走了。
只不過,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七點四十五,言清讓還是沒出現,也沒有短信,沒有電話。我張望了一回,,看著滿小腿的蚊子叮的包,決定去買根雪糕。
我慢慢地吃著雪糕,輕輕哼著歌,知道雪糕融化滴在地上,我就被惡心的吃不下了。
直到八點,言清讓才給我發了一條短信,說他臨時有事,來不了了。
這感覺,比陶沙說他啥也不記得了,還要難受。
難受歸難受,我是誰啊,菊花娘娘純爺們兒爆菊花一匹狼!況且,他說了有事,天有不測風雲,對啊!不測風雲,我趕緊發短信問他,是怎麼一回事,不過,很久他都沒有回。
我放松了一下膝蓋,決定上樓洗澡睡覺。
晚上到兩點還沒睡著,隔天就頂著兩個大黑眼圈去車站了。
陶沙臉上蓋著報紙,躺在椅子上,我一眼就把他給認出來了。我揭開報紙,他眼角和嘴角的烏青一下就抓住我的眼球。
他好像很討厭光的樣子,把腦袋撇開,我把他的臉掰過來,問︰「你這怎麼回事?跟誰打架了?」
他擋開我的手︰「磕的。」
「磕能磕成這樣?拜托你撒謊打個草稿行嗎?」
他干脆不理會我,蓋上報紙接著補眠。我有點生氣,因為我這麼信任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而他卻有事情瞞著我。
這種不對等的情感交換讓我有種被背叛的感覺。
「陶沙,你不說實話我就改簽,自己回去了。」
他沒動,我暗地里又給了他十秒鐘時間,他還是沒動,我一個激靈就從他兜里拿出一張票,提著行李走了。
直到列車開了,我也沒看見他。
他只給我發了一條短信︰如果你不快樂,我會憐憫你,只要你願意。
他這是什麼意思?
我看著窗外飛快閃過的樹影,眼楮都被晃暈了。不知怎麼的,玻璃上,隱約出現了陶沙的臉。我猛地回頭,除了在旁邊睡覺的大叔,沒有人往這邊看。
心里亂糟糟的,好想睡一覺。
我把頭靠在窗上,模仿小清新電影的經典橋段,只不過靠了一會兒,就發現窗上有一個圓形的痕跡,油乎乎的。
普通人的生活就挺好的,小清新畢竟不是誰都能演。
三個小時之後,我安全到家。鑰匙還是在門外的花盆下,伸手一模就模到了,我忍不住地把嘴角往上揚。
老媽正為著圍裙在廚房「奪奪奪」不知在跟什麼食物戰斗,老爸沒見人影,客廳里電視機聲音嘈雜,一定是大魔王在當大爺。
說到我哥——這個終日以欺負我為樂,極其擅長演戲的混蛋,我的整個童年因為他,都成了陰影。他最讓我討厭的就是,明知道我討厭數學還會叫我計算童年陰影的面積。
「立冬,好像有客人,你開門看看。」
老媽嚷他,他滿是不耐煩地應了聲,慢吞吞地拖著拖鞋走出來。
我生在夏天,叫望夏,我哥生在冬天,那天剛好立冬,就叫立冬。如果我哥不是在立冬出生,那就有可能叫望東,因此我叫望西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每每想到這里,我都會暗自慶幸。
「胖子!」老哥兩眼放光,沖著廚房大叫,「媽,胖子回來了!」
「來了來了!」
老媽提著刀風風火火從廚房奔出來,圍裙上還沾著疑似血液的東西,發絲微亂,有點驚悚。
「媽。」
「愣著干嘛,給你妹妹拎行李。」
老哥不願意,老媽一提刀,一瞪眼,他立刻就慫了,那模樣真是可笑滑稽,又大快人心啊。
「一路都累了吧,你去坐著,餃子一會兒就好了。」老媽笑眯眯的,眼角稍微笑出了點皺紋,她又沖老哥喊︰「別坐著了,給你妹妹收拾屋子去。」
「你爸下棋去了,你先歇會兒。」
說完又風風火火地進了廚房,我把身子窩進軟乎乎的沙發,家的感覺就是舒服,好像一切煩惱都沒有了。
忽然間覺得**麻麻的,我模了模,原來是林淼給我打電話了。
「喂,淼淼啊,我已經到家了。」
「是嗎,」她沒有我想象中那麼激動,「望夏,我跟你說點事。」
「說就說,怎麼還整這麼嚴肅。」
「望夏,」看來她確乎猶豫了一番,「你先有個心理準備。」
「怎麼了?」
「你跟言清讓在一起了吧?」
我呵呵干笑兩聲,正準備編個瞎話,她又說︰「我都知道了。」
我一下子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可是,」她下了下決心,「昨天晚上,我看見言清讓跟一個女的摟摟抱抱的,樣子很親密。」
我耳膜刺痛,突然間有點耳鳴的感覺︰「你說什麼?」
「望夏,你再做個心理準備,」她頓了一下,「我還看見陶沙把他給打了。」
「望夏,你沒事吧?」
我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發現絲毫沒有辦法動彈,一發聲,難听得要死。
「望夏,我是不是不該告訴你這些?」
「望夏,你保重,別想太多,我掛了。」
耳邊是一串長長的,刺耳的忙音,好像天地間只剩這樣魔鬼一樣的聲音了。
怪不得他臉上會有傷,怪不得他會發那樣的短信,原來,是這樣。我苦笑,以前一直以為「原來如此」是一個頓悟的詞,是一個便秘七天終于暢通的爽快,可是今天我才知道,人生,有無數種可能。
就算是同一句話,同一個人。
「喂,你怎麼了?」
我感到身邊一沉,老哥牙醫看蛀牙一樣看著我,我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是不是又長胖了減不下去啊?」他喪心病狂地笑起來,好像是商量好要嘲笑我一樣,他的身後虛擬出一個言清讓摟抱的那個女人的模樣,肯定是狐媚的,嬌嗔的,她的笑聲,透著老哥的嘴,直直刺進我心里。
她張狂的笑著︰「你若安好,我便做你大嫂,如何,哈哈哈哈••••••」
我崩潰了一般,「哇」一下就哭了,淚水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
「誒,我不就開個玩笑,你至于嗎。」
我越來越難過,真的很難過,老哥慌了手腳,手足無措,正巧老媽出來了︰「一回來你就欺負她,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媽,你冷靜點,不是我!」
「你跑!」
「媽,誒喲,疼!真不是我!」
「還敢說不是你!」
••••••
老哥破天荒把他的手辦全部搬到我房里,我卻再也沒有心情玩了。我看著手機里陶沙的那條短信︰如果你不快樂,我憐憫你,只要你願意。
我不快樂,可是你憐憫不來,我也不願意你憐憫我,我現在就像條斷了腿的狗,哀哀鳴叫,卻四處無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