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這會是我大學生涯導演的最後一場戲了吧。
《明明》不是我寫的最具技巧最吸引人的劇本,但是卻是最真實,最讓我舍不得的劇本,它記錄了我的大學,我快四年的寶貴回憶。
雖然還是才子佳人,還是溫馨搞笑,新生們稚女敕的臉,充滿著興奮和好奇,只是,他們不知道,這對于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這次女一是周楚楚,男一麼,權衡再三,我還是定了顧此。不得不說,在表演上,他真的很有天賦,我沒有辦法拒絕一個人才。
故事的大概內容是,一個叫小明的男生在大四即將畢業時跟一個心儀的女生表白,由此引發的一連串的軼事。
排練很順利,男二女二以及其他配角都很給力,除了會長跟送舊晚會的主辦學院在演出地點上有些爭執,其他都好弄。
會長說,主辦方希望可以在全校晚會上演出,但是那樣的話,我們老一輩的還會繼續跟這檔子事有關系,工作交接不了。
會長也要卸任了,暫定候選人是那個眼鏡學弟。
我恍惚記得新生聚餐時,那個坐在我旁邊的眼鏡學弟,看起來羞澀又好欺負,沒想到經過快一年歷練,已經可以讓會長托付他如此重任了。
時間,真是充滿了驚喜。
當下,我還是有些頭疼,因為周楚楚要跟顧此拍一場借位的「意外」的吻戲,可是,顧此不知怎麼搞的,好像心不在焉,重來了很多遍還是不過,其他的演員都出現了情緒。
「休息一下吧。」
我給演員拿了些水,然後卷著劇本找到了顧此,他正在玩手機,發現我來了也沒反應。
自那晚,他就沒什麼反應,我以為一切都過去了。
「顧此,你是吃不透劇本,還是有別的原因?」
他抬頭,黑白分明的眼楮直直地看著我,然後繼續玩手機。
「我們都很急,這是我最後一個作品,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尊重我一下,好嗎?」
還是沉默。
他這是鐵了心要非暴力不合作了。我有些惱怒,但還是盡量克制自己的脾氣,坐到他面前︰「顧此,如果我做了很多傷害你的事情,我道歉。」
「你不能一直這樣,永遠長不大。我們的人生還很長,我曾經是你的師父,我教過你很多,表演,編劇,可是,我從來沒有教過你這樣對待別人,冷暴力很傷人的,知道嗎?」
「傷人?」他淡淡地說,「我以為這是你的專屬。」
我一怔,啞口無言,握著劇本的手,骨節泛白。
「其實,是我不懂得假裝跟自己不喜歡的人接吻是什麼感覺,」他說,我有點疑惑,「完全是技術上的失誤,導演,你指導一下?」
看著他認真的模樣,我又看了看周圍漸漸松懈的演員,一揮手,讓他們過來。
人齊之後,我說︰「下面,我來示範一下剛才那場戲。」
故事情節是︰小明轉身,撞上正在拖地的花花,花花不小心橫過拖把,把小明絆倒,自己也順著跌倒,然後兩人往後一翻,吻到一起,順利完成借位。
我跟他背對,假裝拖地,然後轉身,以手做拖把推了他一下,他伸出手臂抱住我,兩人同時滾到地上。
就在新生們驚嘆原來導演的演技這麼流暢自然的時候——
滾到地上之前,我踩到自己的鞋帶,一個熊撲就撲到了顧此身上,兩張嘴毫無預兆地貼在一起。
他的眼神變得深邃,深不見底的黑色,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我趕緊從他身上起來,才發現孩子們早已驚呆了,尤其是周楚楚,嘴巴張得跟雞蛋一樣大︰「導演,為藝術獻身的精神,太令我們感動了。」
說完,掌聲 里啪啦響起來。
怎麼說呢,還真是尷尬又欣慰。
顧此這時才從地上起來,慢慢地,仿佛沒有出戲,扶住我的肩膀,說著台詞︰「花花,我就知道是你,我的身體最先告訴我,是你!」
眾人靜默,我亦被他突然洶涌的演技所征服,那樣的目光,熱烈,期待又卑微,那樣的表情,憐惜,愛慕,就連雙手都是微微顫抖的。
太到位了!
「小明,我不知道是你,從前不知道,現在不知道,我覺得自己盲了,聾了,只有在將來,我才能將你真實地感受到,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他激動得往後退了兩步,眼泛淚花,就像是愛琴海最純淨的祈禱,我上前挽回,內心一陣酸楚,不由熱淚盈眶。
「為何你不肯接受我的心?」
他流著淚,聲音有點凌亂,我想到那天晚上,他的慌亂不堪,我已經分不清他是在演戲,還是••••••
「就這樣吧,就這樣吧。」
我捂著心口退場。
更熱烈的,雷鳴般的掌聲響起,我收了眼淚,周楚楚簡直要抱我大腿︰「導演,我太崇拜你了!」
「顧此,你這是力爭奧斯卡的節奏嗎?」
「顧此好帥!」
「你們這群花痴夠了,導演的演技還是更勝一籌的,真沒眼光!」
「少來,你就是嫉妒!」
••••••
眾人吵嚷中,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我,我一陣發寒,覺得自己受之有愧。
「望夏。」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我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揚,是言清讓,他站在人群外,只是站著就那麼招搖過市,這以後可怎麼辦才好。
人群因為言清讓的氣場散開,然後就各做各的事情去了,幾個學妹不時回頭,眼神如狼似虎。
我頭疼,不讓他來他還是來了。
顧此一哼,扭頭就走。
「你來干什麼?」雖是這樣說,我還是挽上了他的胳膊,「會引起事故的,知道嗎?」
「是嗎?」他笑笑,「想不到,你這麼有本事,不僅劇本寫得好,連演技都一流啊。」
我暗叫一聲不妙,小心翼翼地問︰「你都看到了?」
「是啊。」
都看到了?!那我剛才跟顧此不小心親到一起,他不會也看見了吧。
「從哪里開始看到的?」
「大概是他抓著你肩膀的時候。」
原來是這里,我暗暗吁了口氣,言清讓突然有點悶聲悶氣地說︰「他不安好心。」
「我們是演戲。」
「演戲,」他有點無奈地捏了捏我的鼻尖,「你還是太好騙,不行,以後不能跟他搭戲了。」
「醋王。——對了,你過來有事嗎?」
「嗯。」
他站到我面前,很鄭重其事地說︰「周六我有一個聚會,跟我去吧。」
「聚會?」我的腦海里浮現了一群大老爺們兒光膀子干啤酒的場景,「什麼類型的聚會?」
「也就是幾個朋友吃個飯,都是好哥們兒。」
我護住胸口往後退了一步︰「你讓我去陪酒?」
言清讓完美的臉塌了一半︰「你能不能不要總是想些有的沒的,很正常的吃個飯。」
那就好。
不過,這不正說明了,言清讓已經徹底接納我了,他要把我介紹給他的哥們兒,他要把我介紹給他的哥們兒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