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著我,時光不停流轉,好像過了一個世紀之久,又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原點,回到了那年夏天,我看著逆光而來的言清讓,美得像神?,手里拿著《文學概論》,說,同學,這是你的書吧。
回到言清讓給我上課,我傻乎乎地對著他犯花痴,無憂無慮的時光;回到他拉著我的手在暴雨中奔跑,我心跳加速,希望時光就此打住。
都還原了,卻又都不同了。
「清讓,我還要回去趕論文,你放開我。」
「不放!」
他松開懷抱,雙手如鷹爪緊緊攫住獵物,淚洗過的眼楮有些泛紅,嘴唇微微腫起來,顫抖著,仿佛在哀求什麼。
他把我拉進車里,砰的一身關上門,我想要打開,卻發現他已經坐在駕駛位上鎖上了門,我推不開,他給我系上了安全帶,有些粗暴。我慌了︰「清讓,你要干什麼!」
引擎聲動,他的側臉僵硬恐怖,略凹陷的臉頰凍僵了似的,一言不發,掛檔開車。
房屋後退,我拍著車窗想要打開,卻都被鎖上了,回頭一看,陶沙走出門外,好像要去上班,我大喊著他的名字,可是他怎麼也听不見。
「言清讓,你瘋了嗎!停車!」
我拽著他的手,可是他強壯的手臂分毫未動,嘴唇緊抿。
「你要帶我去哪里?我要回f市,你停車!快停車!」
「你別想走了,你這一輩子都要在我身邊,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走!」
瘋了,言清讓瘋了!我的心砰砰直跳,手心冒汗,怕他一個控制不住會把我月兌到角落里滅口。看著表盤上越來越大的時速,我心驚肉跳,緊緊抓住了安全帶,雙膝不由收緊。
「清讓,你別沖動,你听我說,我答應你,我不走,但是你先停車好不好?」
「不!」他吼著,一掌拍在方向盤上,深如修羅的眼楮狠狠地盯著我,卻又那麼愛戀,迷了,也癲了。
「你別想再騙我了,停了車你就會離開,我不會讓你走的!」
「你別••••啊,看車!」
他回頭,猛地轉了方向盤,嘎吱一聲車輪擦過地面的聲音,險些跟那輛黑色的車子撞上。我嚇得頭發上指,久久驚魂未定。
如果再刺激他,我命不久矣。
到了他的住處,我被帶進房里,他反鎖了門,把自己和我關在一間屋子里。我的手腕被他勒出一道深深的紅色,很痛。
戒備地看著他,他一動我就往後退,直到退無可退,我被困在牆角,他一直盯著我看,過于疲憊的眼楮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又因為太過激動,血絲密布,很驚悚的模樣。
「現在,你是我的了,你走不了了,我一輩子都不讓你走。」
他吻著我的手,看見那道紅痕,心疼地舌忝著,低聲問︰「弄疼你了?是我不好,我以後不會這樣了,不會了。」
他像一只毒蠍子,勾起的尾刺狠狠在我身上刺出點點猩紅,也刺傷了自己,我們在一個屋子里,各自舌忝舐自己的靈魂,明明相伴,卻莫名地孤獨。
我平靜的看著他,盡管內心很害怕,害怕他會傷害我,也害怕他傷害自己,但是我不能慌亂,這樣的話,只會讓事態更加嚴重。
「清讓,你這是非法拘禁,是犯法的。」
他看向我的唇,好像沒有听清楚我說什麼,眼神呆滯,看得入迷,手指在唇瓣上揉搓,輕重不一,指尖冰涼,我脊背生寒。
「別這樣,大家都不好受。別這樣。」我抗拒地扭開了頭,他卻撲通一聲跪在我跟前,抱著我的腿,低聲哭泣。
這樣的聲音,把我的心都撕成了一瓣一瓣的,疼痛入骨。
「我這麼愛你,你為何這麼狠心?」
「清讓,你覺得我狠心?可我不這麼覺得。我只是覺得自己太笨了,真的,很蠢。一直都看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我以為我喜歡你,我以為我非你不可,可是,昨天晚上我想了很多,我發現自己好像不是那麼喜歡你。從一開始就錯了。」
「一開始我就因為你長得好看喜歡你,我把對你的迷戀當成了喜歡,我以為這就是愛。當江曉聲出現的時候,我嫉妒,我也以為這是愛,可是我沒有辦法接受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染指的時候,我才明白,我只是個任性固執,不想要別人跟我分享玩具的小孩。」
「我不狠心,所以我覺得應該了結了,要是繼續糾纏下去,只怕這件事情會成為我們心中永遠的傷疤,時不時揭開看一下,我們都不會快樂。」
「我想過未來,有關我們的未來,所以我想到了,如果我們在一起,嗯,一輩子好了,等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我才發現我不是那麼愛你,甚至不是那麼喜歡你,我對你說喜歡,都是騙人的,你才會恨我。」
「既然有人對你好,那就珍惜,我不值得你像現在這樣。我知道你很優秀,很驕傲,那就做那個驕傲的你啊,為什麼要為我改變?我沒有喜歡上你的全部,那就是不合適啊。」
他抱著我的腿,一動不動一語不發,似乎睡去了。
很久。
我嘆了口氣,不動聲色地抹掉了淚水,輕聲說︰「清讓,我該回去寫論文了。」
最後一次離開,我身心俱疲,不敢回頭,怕會有惡魔用烈火燒我。
回到f市,我沒有立刻回學校,而是去了l’amour。
燈紅酒綠,嘈雜調•笑,不知何時,我已經覺得這樣的氛圍不是那麼難耐了。舞台上,一群年輕靚麗的女子在跳舞,舞池里,高矮胖瘦,扭動著欲•望的身軀,一切都誘•惑著人們墮落。
見到江曉聲的時候,她陪在三個男人身邊,圓滑地打著過場,這個把言清讓睡了的女人,現在居然可以這樣,水性楊花,不知輕重!
我拿過一杯酒,潑在她臉上。
所有的人俱是一驚,江曉聲腦袋一頓,抬眼看我,然後嫣然一笑。慢悠悠地抽出紙巾擦著紅紅的酒水,轉頭對那些客人說︰「我家小妹妹,任性慣了,估計又沒錢了,我先去教訓教訓她,幾位慢聊。」
說完,場面解凍,那幾個男人又開始陷入無止境的庸俗享受中。
她把我拉到洗手間,倚著門,把擦過的紙巾扔進紙簍里,笑道︰「看來,你都知道了。」
「我已經跟他分手了。」
江曉聲略微瞪大了眼楮,好像這句話不在她意料之內,縴長的手捏起我的下巴,吐著酒氣,說︰「他那麼愛你,你居然跟他分手!」
我毫不畏懼地對視著她霸氣張揚的眼眸,忍住下巴上扭曲的痛楚,不屑地笑了笑︰「你不是也那麼愛他,不然,又怎麼會一開口就關心他的感受?」
江曉聲一頓,暗自笑了一聲,松開手,雙手抱臂,胸前的溝壑更深了幾分,果真是個妖艷的女王。
「我受不了你們的關系,很久以前就受不了了,不是不愛了,是受不了了,希望你明白。所以,你如果真的喜歡他,不要對他不好,我想你只愛他一個。」
「看來我小看你了,」她輕聲說著,語氣卻出奇地重,「你敢不敢賭一把?」
「賭什麼?」
「你贏了,我自當按你希望的去做,可如果你輸了,你不光不能見他,連憐憫他的資格都不許藏著!」
我冷笑,這女人,真是夠狠。
但是我同意了。
她帶著我拐進地下室,一道門打開,別有洞天,歡呼聲,叫喊聲,震耳欲聾。我以為上面的酒吧已經夠吵了,沒想到下面的世界更加讓飛機噪聲都赧顏。
侍者引著我們站到一個景觀很好的台子上,往下一看,要把人淹沒的叫喊狂吼之中,竟然是一個競技場!
場上兩個渾身肌肉的男人在用自己強勁有力,卻沾滿鮮血的拳頭不顧一切地擊打著對方,臉頰頭顱,胸口月復部,無一不染著汗,染著血,那一聲聲因為疼痛的長嘯,讓我雙腿麻痹,這簡直太血腥暴力,我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顫抖和指尖的冰涼。
整個賽場烏煙瘴氣,煙味酒味混為一體,令人作嘔。觀眾席上的男男女女也都紅了眼,咆哮著,嘶吼著,為自己的拳手加油助威,一切都不受控制,一切都瘋了。
她靠近我︰「買一個吧,贏了你就贏了,他死了,你也輸了。」
死了?
我心頭又是一震,要打死嗎?難道,這是個地下拳莊?我不可置信地看了江曉聲一眼,她笑著,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而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他們賭錢,我們賭人,賭言清讓,真刺激!」
「我買紅短褲。」我說。眼看藍短褲的就要被打垮了,鼻青臉腫,一步一晃。我不想輸。「好,那我就買藍短褲的那個。」
過了很久很久,我走出了酒吧,外面的空氣果然清新,下次天氣預報還說pm2.5過高,我再也不相信了。
走著,游蕩著,竟然不知不覺來到了我第一次實習的廣告公司門下,這個第一次多有意義啊,屹立不倒,只要想回憶,就能看見。
不像有些東西,難過又搞笑。
「嫂子!」
奈良在遠處沖我招手,身邊的女人是蘇月,那個很有氣質,眼楮很漂亮的女人,要不是奈良跟我說她濫•情時種輕蔑的神情,我還真看不出來。
可是,現在奈良不是又跟她在一起了麼?呵呵,果然,很多東西都是難過又搞笑的。
「嫂子,你怎麼了,臉色這麼白?」
我仰頭對他笑了笑︰「奈良,別叫我嫂子,我輸了。」
那一刻,我恨死了紅短褲,恨死了紅色,恨死了自己。